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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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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水车站傍晚

  第二天傍晚,二二八次列车准点开进了雨绵绵的秦水车站。

  秦水街市傍晚

  刘川走出车站的第一件事,是在车站对面嘈杂的夜市里,买了一把折叠雨伞,他撑了这把黑色的小伞,在摩肩接背的人中,在似有似无的细雨里,在泥泞肮脏的小街上,向这个城市的边缘蹒跚。

  他在走过两条短巷以后,搭上了一辆载人的三轮摩托,嘟嘟嘟地颠簸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单成功给他的那个地址。那是一条半城半乡的偏僻小街,一排低矮的民居错落相接,街的尽头被一扇巨大的铁门极不协调地突然收束,铁门紧闭的院子静无声息,门上斑驳的漆锈让人隐隐好奇。

  刘川一看到这扇巨大的铁门,即按约定和景科长通了最后一次电话,用暗语表示他已找到了地方。景科长也用暗语做了回答,并且告诉他:“秦水公安局有两位便衣就跟在你的身后。”刘川回头张望,整条小街人迹寥寥,左右都看不到公安便衣的任何踪影,不知他们此时正躲在哪个墙角门

  刘川收回目光,按原定的要求,关闭了手机的电源,然后向那扇铁门迈步走去,背负着身后暗黄的路灯,他能看到自己模糊不清的身影,歪歪斜斜地张贴在铁门正中。那身影举起一只长长的手臂,铁门旋即发出了糙而又残破的响声。

  刘川击门良久,院内无人应声。

  他离开铁门,走到相邻不远的一家店铺,借问店主:“请问前边那院子住的人是姓范吗?”

  店主闷声不答,只是点头。

  刘川又问:“他家没人吗?”

  店主又连连摇头表示不知。

  刘川问:“请问你知道大富豪夜总会怎么走吗?”

  秦水小街晚上

  刘川走出这家店铺,朝街口走去。街对面角落里的一个公安便衣用无线话机向同伴联络:“出来了,往西走了。”

  便衣跟踪上去,出了街口,几条道路南北错,街上人影憧憧,便衣发现刘川竟然不知去向。

  便衣急忙低声联络同伴:“他去哪里了,你看见他了没有?”

  大%%%富豪夜总会晚上

  出乎刘川意料的是,这家名为“大富豪”的夜总会竟会破旧得如此名不副实。它的规模虽然不算太小,除包房外,光散座大厅就放得下三十余张台子,但里里外外的装潢陈设却和这座城市一样,简陋得与富豪二字风马牛不相及。

  街角晚上

  景科长和他的属下正在秦水公安局的一辆面包车里吃盒饭,这时,景科长的手机响了。

  景科长:“喂,小冬,怎么了?从哪里摔下来的?你妈呢…啊,你们现在在医院呢,医生怎么说呀?”

  话到此处,秦水公安局的一位刑警接了个电话:“喂,什么,跟丢了?在哪里跟丢的?”

  车上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紧张地盯着秦水刑警的嘴巴。

  秦水刑警:“…你们赶快分头找一下,发现以后赶快跟我联络。”

  景科长听到秦水刑警的电话。知道事情不好,连忙中断了与儿子的通话:“喂,小冬,我有急事得挂电话了,你跟你妈好好照顾,我回头再给你们去电话,啊,好,就这样!”

  景科长匆匆挂了电话,一位东照刑警关切地问:“怎么了,老太太摔了?”

  景科长顾不得回答,急问秦水刑警:“是不是把我们的人跟丢了?”

  大富豪夜总会晚上

  大富豪夜总会虽然简陋得像摊牛屎,但牛屎上依然朵朵“鲜花”刘川一进去就能感觉得到,在那些灯光暧昧的角落,闪动着无数贪婪的目光,在这里招蜂惹蝶的小姐,穿得比大城市的同类还要暴,脸上涂抹得还要夸张。也许因为这里少狼多,生意并不太好,所以刘川刚一落座,就有四五个小姐一起上来和他亲热,透过厚厚的脂粉可以看出,她们有的几乎尚未成年,有的则已徐娘半老。刘川懒得与她们纠,出手大方地为她们各要了一杯饮料,然后开口打听老范的下落。

  刘川:“哎,你们知道这儿有没有一个叫范本才的人?”

  小姐们:“范本才,干什么的?是在我们这里工作的,还是来这里的客人?”

  刘川说:“在不在这儿工作我不清楚,我就知道他住在附近。”

  小姐们叫来一旁的服务生询问,服务生同样一脸茫然:“范本才?不知道。”刘川不由心中纳闷,范本才既是这一带的老大,这些做皮生意的女人怎会一无所知?

  陪着刘川的小姐们把饮料很快喝完,个个自行其是地喊服务生又添一杯,服务生除添饮料之外,又自行其是地给他们上了一个果盘。刘川问不到老范,坐着无聊,便喊服务生过来结账。服务生也没账单,只拿了一张手记的小票,过来上下嘴一碰,居然吓了刘川一跳。

  “八千三。”

  “八千三?”刘川说“你搞错了吧?”

  “没错,就是八千三。”服务生很平静地给他看那张小票,上面的数字龙飞凤舞,刘川仓促中仅仅看清了果盘的价格,那个没点自送的果盘竟然要价四千元整,这也是小票中最为醒目的一个数字。刘川还未看清其他饮料的价格,身边已经围上了四五条壮汉,其中一人拍拍刘川的肩膀,横眉冷对厉声喝问:“咳,这位朋友,想赖账吗?”

  刘川说:“我没想赖账,他这账单不对,我想对一对…”

  那汉子不容刘川说完便问服务生:“多少钱?八千三?”他接过小票往刘川手上一拍:“价钱都写着哪,很清楚!你看好了赶快钱,别啰嗦!”

  这架势让刘川看清楚了,这是一家宰人的黑店。他想了几秒后重坐下,板起脸对服务生说:“叫你们经理过来,你告诉你们经理,我是范本才的朋友,专门到这儿找他来的!范本才,你们认识吗?”

  服务生不知所答,转脸去看为首的壮汉。壮汉愣了一下,声气略减,反问刘川:“你是范老板什么人?”

  刘川说:“朋友!”

  “朋友?”壮汉打量刘川的样子,从外形上看刘川刚刚长大成人,眉宇神态稚气未消,壮汉显然不信地问道:“你跟范老板怎么认识的?”

  刘川说:“你别管我怎么认识的,就是范老板让我到这儿来找他的。你们叫范老板来,他叫我付多少钱,我付!”

  壮汉抬头,命令一个瘦骨精灵的家伙:“小虫,你去叫小康来,他在后面打牌呢。”

  那个叫小虫的瘦子应声走了,壮汉也带人散去,容刘川一个人坐着。小姐们也都躲远了,远远地看他,头接耳地议论。

  没过多久那帮壮汉去而复来,这回他们簇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冷面青年,那青年二十七八岁年龄,相貌威猛,一脸煞气,走到刘川面前,眼睛上下一扫,打量得极不客气。

  身后的壮汉说了句:“就是他。”

  青年冷冷看了刘川一眼,只一眼,便移步转身,走前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来:“骗子。”这两个字如同一道命令,刘川立即被壮汉们围住,提着衣领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壮汉恶声相问:“钱吗?没钱我跟你去取。你是从哪里来的,没钱你还敢找这么多小姐陪你!”

  刘川刚刚喊了一声:“放手!”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那一拳打得很正,让刘川反仰着趔趄了一下,一股坐在了地上,还没容他挣扎爬起,就又被拎住衣领,拖离了地面,前后左右七嘴八舌,说不清多少嗓门在厉声喝问:“钱吗,嗯?”

  这回刘川没等他们第二次出手,似乎仅仅凭了本能的冲动就一拳击出,那一拳正中对方面门。刘川看上去不壮,但那一拳出其不意,对方被打得身体失衡,竟一下撞到身后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和蜡烛霎时跌翻,地上立刻碎声一片。

  名叫小康的青年从身上出一把短柄匕首,但没等他动手,周围的打手早就拥上去了,拳脚相加。刘川又踢桌子又抡椅子,虽然力量悬殊,但也人仰马翻地打了一阵,终因寡不敌众,被不知多少双手按在了地上。当他被从地上拉起来后,部腹部甚至头部又遭到连续重拳击打。打他的人先是被他打的那个壮汉,后又换上那位名叫小康的青年,他的身量虽不及壮汉但下手却更加凶残。刘川的两条胳膊被人架着,挣扎了片刻便力气用尽,他能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脸上开始,他看到小康随即用桌上的纸巾擦手,他知道自己已经血面,纸巾上的血终于让刘川心头早该到来的恐惧蓦然浮现。

  小康一边擦手一边低声骂道:“妈的!”随后又扔了一句“跟他要钱!”便拉着始终在一旁观战的一个女孩向外走去。刘川双眼模糊,但他看见了那个女孩。显然,她不是酒吧的小姐,从衣着扮相上一看便可区别。女孩与小康相偕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甩小康转身回来,对还在挥拳过瘾的壮汉说了一句:“别打了,放了他吧。”

  刘川没想到壮汉马上住了手,用请示的目光去看小康。看来小康很乐意讨那女孩心,随即发令:“那就放了吧。”抓住刘川的几只手同时松开,刘川失去支撑,双腿一软就地坐下。

  女孩走到刘川跟前,问他:“你从哪来呀?”

  刘川血,声音含混:“…北京。”

  女孩问:“北京?到这儿干吗来了?”

  刘川:“找我朋友来了。”

  女孩:“找你女朋友?”

  刘川:“不是,男朋友。”

  旁边的壮汉替他说:“他说范老板是他朋友。”

  这句话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也许,在这些人眼中,以刘川的样子和年龄,和范老板彼此呼朋唤友,确实有点搞笑。

  女孩环顾众人:“那你们带他去吧,看看是不是真的。”

  大家又笑,笑过之后,听出女孩语气认真,于是那个被称做小虫的家伙走了上来,生硬地扶起刘川,说:“走,我带你去!”刘川让他扶着走了两步,又回身拿了自己打架时甩在地上的背包,那背包在他挨打时已被人搜过,里面的钱财已经搜刮一空。

  小虫拉着刘川出门,走没两步,顺手一推,说:“快滚吧!以后记着,出门在外,到什么地方先打听码头,省得自找麻烦,懂了吧!”

  刘川被推了一个跟头,擦着嘴凝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向前走去。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手机外盖在打架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心怀侥幸地拨了景科长的号码,拨到一半发现手机还没打开。他使劲按动开关,按了半天屏幕还是黑的。他狠狠将手机摔在街边的墙上,嘴里同时骂了一句脏话,说不清是骂手机还是骂那帮打手,还是骂始终见不着人影的景科长他们。

  秦水公安局晚上

  景科长等人正和秦水公安局的同行在一间办公室里焦急等待寻找刘川的消息。有人进来报告说:“老马他们分了四个组,正在分头找,目前还没有找到你们的那个人,张局长已经通知巡警大队加强在城南那一带的搜寻。因为巡警不认识你们的人,所以你们能不能分头和他们一起寻找?”

  景科长马上说:“好,我们马上去。”

  秦水公安:“他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他去哪里应该先给你们打个电话嘛。”

  景科长:“咳,这个人其实不是我们的人,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年纪又太轻,我们派他干这事还得哄着呢,对他要求太多也办不到…”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外走去。

  街头晚上

  刘川摸摸兜,心情稍定,因为他从兜里摸出了昨晚景科长给的那笔钱。随着踉跄的脚步,刘川的口和两肋都在剧烈疼痛,嘴也能觉出肿得老高。走出这条街又拐了一个弯,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小小的旅社。

  剧组夜

  剧组正拍夜戏,在布灯光架机器的时候,演员们都散在一边,或坐或站地休息。

  季文竹反复拨打了刘川的电话,电话始终关机。她身边的另一位女演员问道:“还没开机?这都几点了,你男朋友也该睡觉了吧,不会开机了。”

  季文竹:“本来约好下午他来找我的,早上一个电话,又说他要去外地,说话办事一点准谱没有,到现在又不开机,一天都没开机了,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

  女演员:“谁让你找这么小的男朋友呢,活该。这男的吧,找老的,太油,可老的就是稳重啊。找小的吧,长得倒是漂亮,可嘴上没办事不牢,反正有利有弊。”见季文竹不语,女演员笑道:“不过你要真跟他有感情了,就得容忍他的毛病,关键是他对你到底怎么样。约好见面然后打个电话就自己跑外地去了,到外地干吗去了,是不是对你本来就无所谓呀?”

  季文竹回答不出。

  女演员:“我以前那个男朋友,嘴上说怎么怎么喜欢我,结果嘿,我一去拍戏,他就跟其他女孩到外面旅馆开房去了,手机也是这么一关,后来一问还跟我编各种理由。后来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季文竹听了,心里七上八下。

  旅社晚上

  旅社的营业员惊愕地看着刘川脸上的血污,看着他撕破的上衣和脖子上的青肿。刘川说:“有房吗,我开间房?”

  营业员说:“单间吗,五十块一天。”

  刘川了钱,拿了钥匙。他在旅社公用的水房里用冷水轻轻地洗了脸,冷水把整个脸孔刺得疼痛钻心。他从水房走到旅社柜台,用柜台上的电话拨了景科长的手机,拨了半天拨不通,问营业员:“你们这电话怎么拨不出去呀?”

  营业员说:“拨得出去呀,你是拨外地长途吧?”

  刘川:“我拨手机。”

  营业员:“外地手机拨不出去的。这个电话不能打长途的。”

  刘川:“到哪儿能打长途啊?”

  营业员:“附近没有,最近的邮局要到三公里外呢,不过现在恐怕早关门了。”

  刘川全身每个骨节都酸难耐,他只好步履蹒跚一步一摇地回到了房间。身体刚刚倒在上,就再也不想动了,大概只过了不到一分钟的光景,他就不知不觉沉入到黑暗的梦中。

  街头夜

  景科长坐着巡警的车还在街头搜寻,街上已经夜深人静。

  大富豪夜

  景科长手下的一位便衣跟随秦水巡警沿街查看酒吧餐厅,他们走进大富豪夜总会。此时这里早已恢复平静,大厅散座没什么客人,服务生上去点头哈地招呼他们:“哟,里边坐,里边坐,你们是找人还是喝点饮料?”

  巡警们没有搭腔,转了一圈又出去了。

  旅社清晨

  刘川醒来时天仍然黑着,但窗户上已经依稀有了些清晨的薄雾,他明知自己醒了但全身仍被梦魇镇,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活动。恍惚中他看到一个高大宽阔的人影,阴沉沉立于头,他断定这不是做梦但又不敢断定,他挣扎良久感觉喉咙开始嚅动,他听到自己艰难地发出细小而又惊恐的呼声:“…谁?”

  黑影的声音也有些朦胧,但刘川的听觉已渐渐清醒,他听到那个朦胧的声音在缓缓应答,平静中甚至带着一丝不动声的冰冷:“你找我吗?”

  “…你是谁?”

  “老范!”

  煤厂白天

  一个巨大的铲车翻斗将一铲乌黑的原煤倾入一辆十轮卡车的车斗内。

  载原煤的十轮大卡驶出煤厂。

  爱博医院黄昏

  小珂拎着一摞饭盒走进刘川的病房。说:“哟,小珂今天下班这么早?”

  小珂:“没有,刘川他们科的钟科长让我早点下班过来看看您,我两点就下班了,先回家给您包了点饺子。”

  :“还是小珂好,我昨天是跟你闲聊,说想吃饺子了,你今天就送过来,你一定觉得这怎么这么馋呀。”

  小珂笑道:“没有,我还带了蒜泥和醋呢。”

  :“刘川也该回来了吧,钟科长说他到外地去给监狱拉货去了,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珂脸色难过,遮掩地说:“不知道,快回来了吧。”

  :“他是坐飞机回来还是坐火车回来?”

  小珂:“应该坐飞机吧,也可能坐火车,您放心,刘川不会委屈自己的,总不至于坐拉货的大卡车回来吧。”

  老范家黄昏

  老范家的大铁门隆隆打开,那辆载的十轮大卡缓缓驶出范家大院。老范亲自驾车,他身边的驾驶副座上,坐着他的儿子小康。

  卡车刚一驶出院子,几个范家的打手便把铁门重新关上。

  刘川和单成功的女儿单鹃坐在驾驶舱的后座,单鹃就是在夜总会搭救刘川的那个女孩。

  在卡车驶出这条街衢的时候,刘川透过车窗,看到老范家的周围,公安的便衣密布,车子拐弯时,他看到街边一个书报摊前,景科长的脸从一张当天的报纸后面了出来。景科长不动声的目光,注视着这辆低速驶过的煤车,煤车上刘川伤痕触目的面孔,也从他的视线中缓缓划过。

  省际公路夜

  拉煤的十轮大卡昼夜兼程,驶向北京。

  依然是老范开车,仪表板上的微光把老范的面孔映衬得有如鬼魅。

  范小康回头,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单鹃,单鹃转手给了刘川,然后拍拍小康,又索要一瓶。小康有些不情愿地,又往后递了一瓶。

  省际公路清晨

  清晨的道路平坦无人,刘川代替范家父子驾驶卡车,这种加长大货让他开得战战兢兢,非常吃力。

  季文竹家白天

  季文竹草草吃着早饭,一杯牛一个苹果,吃到一半又给刘川拨打电话,电话里传出的仍然是:“您拨叫的电话已关机。”

  季文竹心绪茫然。

  省际公路白天

  途中大多数时间,刘川还是和单成功的女儿单鹃坐在驾驶舱的后座上闲聊,谈论彼此的经历和亲人。

  单鹃说:“我一生中最相信的一个东西,就是缘分。那天晚上我第一眼看见你,心里就有一种感觉,就觉得我应该救你。”

  刘川:“看我挨打你觉得可怜?”

  单鹃:“挨打的人我见得多了,我才不可怜他们呢,可看你挨打…感觉不太一样。其实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救过我爸,但我就是觉得你好像跟我有点什么关系,就是这么灵机一动。我想你可能真的认识范大伯,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跟范大伯说了你。我的感觉一直特别准,所以我从小就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感觉。”

  坐在这辆拉煤的大货车里,刘川才有机会看清这个女孩的神态面容。单鹃是个美人,衣着朴实,素面朝天,那种美与季文竹是不一样的。季文竹小巧、丽、苍白而又纤柔;而单鹃则轮廓鲜明,浓眉大眼,头发和皮肤看上去从不保养,全凭着青春的天资丽质。她平时说话不多,一旦有话便是直来直去,无处不见北方女子的豪与沉着。

  刘川:“你只相信自己吗?从不相信别人?”

  单鹃:“对,我很少相信别人。不过我相信我爸。”

  刘川:“不相信你妈?”

  单鹃:“我妈?我妈脾气不好,她比我爸可差远了。我爸表面和气的,其实胆子可大呢。我爸脑子也聪明,他想干的事,一般都能干成功。”

  刘川:“所以你爸叫单成功。”

  单鹃:“对呀,他善于成功!”

  刘川:“你跟你爸多久没有见面了?”

  单鹃:“一年多了吧,从前年年底我爸把我和我妈从我们东照老家带到秦水,交给范大伯以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开始还给我们打过电话,后来就再也没消息了。后来有一天,范大伯拿来一张报纸给我看,报上说我爸参加了一起金库大劫案,成了让警察都害怕的通天要犯,我这才知道我爸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面。那张报纸我妈也看了,可她不信,要不是范大伯不给她钱,她肯定要闹到北京申冤去了。”

  刘川:“那你信吗?”

  单鹃:“我信!我知道我爸这个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都能干出来的。”

  刘川:“你爸爸干了这种犯罪的事,你能原谅他吗?”

  单鹃:“能!”

  山路边黄昏

  卡车停在山路一侧,范氏父子在山崖边解手,刘川和单鹃站在另一侧路沿,眺望着山下夕阳普照的广阔田野。

  刘川:“你父亲犯的,是一项重罪,他抢劫了银行,还杀死了警卫。他犯了这种罪你也能理解吗,你也能原谅吗,你还像过去那样爱他吗?”

  单鹃依然没有片刻犹豫,坚定不移地答道:“我能理解他,我能原谅他,我还会像过去一样,一样爱他。我知道他做了错事,可他永远都是我的爸爸。我永远都是他的女儿。”

  刘川:“我们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可你不觉得抢银行这种事,玩得太大吗?他们抢了一千二百多万巨款,他们五个人当中,有四个被打死了。你父亲因为没有直接参与现场抢劫现场杀人,才幸免死罪。你最初听到你爸做了这件事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从来没有恨过他吗,从来没有感到害怕吗?”

  老范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在了他们身后,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是为了一千二百块钱杀人,也许她会恨她老爸,可那是一千二百万。能搞到一千二百万,那是很了不起的一件大事。拿到这一千二百万的人,不光他的老婆孩子,连我们当哥们儿弟兄的人,都会跟着沾光享福的,怎么会恨他呢。”

  刘川:“可惜那笔钱已经找不到了,他们死了四个人,可是什么都没得到。”

  老范慢条斯理地笑笑:“也许吧。不过我那单老弟是个有头脑的人,我想他总不会让煮的鸭子再飞了吧。说不定他已经把那笔钱藏在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就等见到老婆孩子以后,就可以过去拿了。”

  刘川和单鹃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

  公路夜

  煤车继续行进,小康驾车,他身边的老范睡得正香,刘川与单鹃在后面继续低声交谈。

  单鹃说:“我第一次从报纸上看到我爸出了事,我就想起了我小时候,我爸在一家餐厅里当杂工,他常常从单位里拿好吃的东西带回来给我吃。后来有一次他拿东西被餐厅里的人发现了,他们打他,打得很重,我爸一脸是血回家的时候,我伤心地哭了很久。可我不恨我爸偷公家的东西,我对他只有心疼。”

  单鹃说完这话便沉默下来,刘川则陷入了另一种的沉默。

  公路白天

  老范驾车,小康睡觉。煤车加速前进。后座上的刘川也睡着了,但单鹃面容刚毅,目光坚定,始终注视着前方。

  北京郊区傍晚

  从秦水出发后的第三天傍晚,这辆煤车终于驶入了北京边界。刘川在他们停车吃饭的时候,用车前的反光镜检查了自己的面孔,除了两块大的青痕尚未退去,五官轮廓已恢复端正。

  这是他们进入城区之前的最后一顿晚饭,相对来讲吃得比较正规。这一路上无论停车吃饭还是打尖休息,小康对单鹃全都极尽关怀。单从小康的举止上能看出他们是一对恋人,而单鹃对小康则不苟言笑。

  吃完这顿晚饭,刘川和单鹃没再回到车上,按照行前确定的方案,他们就在这里与范氏父子分手,搭乘一辆公共汽车进城。他们分手后老范就留在拉煤的车上,小康则自愿把他们送到半里地外的公共汽车站去,在那里看着单鹃随刘川上了车子,看着那辆公共汽车向着夕阳坠落的方向,慢悠悠地开走。

  城市街路晚上

  刘川带着单鹃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在城乡结合部位的一个路口,打上一辆往城里开的出租汽车。他们到达城区时天已经黑了,到达丰台那个小旅馆的门口时,整条巷子早已寂静无人。

  小旅馆夜

  在刘川给出租车司机结账钱时,单鹃已经急匆匆地走进旅馆大门,她甚至没按老范嘱咐的那样,先瞻前顾后观察清楚再小心进入,而是目不斜视直奔里走,径直走到父亲的房间。单成功的房门反锁着,单鹃一边敲门一边叫道:“爸,爸,是我,我是小鹃!”

  房内立即有了回应,一阵脚步声后,门打开。这间小屋不过十来平米,站在门口足以一览无余,单鹃看到,屋里除了过来开门的那位陌生男子之外,上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

  单鹃愣了。

  刘川很冷静,他挤上来问:“哎,这屋原来住的人呢?”

  陌生男人说:“不知道,我们今天刚住进来。”

  单鹃问:“你们住之前,这里住什么人?”

  陌生男人说:“不知道,你们去前面问问。”

  他们从房间退至旅馆门口,向柜台打听:“哎,请问十二号房以前的客人到哪里去了?”

  营业员哈欠连天地说:“十二号房的?”

  刘川说:“就是腿脚有点不太方便那个。”

  营业员说:“早就走了吧。”

  单鹃急问:“去哪儿了?”

  营业员摇头:“不知道,人家上哪儿也不会跟我们说呀。”

  旅馆外夜

  他们只好离开旅馆,离开旅馆时刘川用单鹃的手机与老范通了电话,然后他对单鹃说:“老范叫咱们先在市里找个住处,等明天天亮再说。”

  单鹃心急如焚,眼中含泪,跟着刘川出了旅馆,出了巷子。

  他们在巷口停步,刘川问:“咱们去哪儿住?”

  单鹃未答,刘川说:“要不再往前走走吧。”

  于是他们继续走,刚刚走了不远,忽闻身后有人轻呼:“单鹃!单鹃!”声音虽然不大,字音却很清楚,单鹃与刘川一同回头,两人一同看到,单成功正从马路对面的一片暗影当中,蹒跚跛出。

  单鹃轻轻哭泣一声:“爸!”便向父亲奔去。

  刘川看到单成功和他的女儿在马路边上紧紧拥抱,父女二人同时泣不成声。刘川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没想到单成功在松开女儿之后,会突然伸过双臂,一把拉过他的身子,把他也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单成功紧紧拥抱着刘川,他说:“儿子,你跟我走吧,干爹跟你保证过,要让你一辈子都过好日子!”

  刘川一动不动地让他抱着,抱了一会儿,才在膛深处闷闷地发出声音:“…我想回家。”

  刘川与单成功父女在街头分手后,看着一辆出租车载着他们父女开走,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路边,刘川拉开车门,一上车才发现开车的竟是北京刑警老梁。

  小巷夜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内,停着老梁的出租车。在那辆出租车的旁边,停着一辆面包车。刘川在这辆面包车里见到了景科长和他的两位干将,还意外地见到了他在天河监狱的顶头上司、天监遣送科的科长钟天水。

  他们黑着车灯在车上谈了很久,看上去谈得并不顺利。

  刘川眉头紧紧皱起:“什么,还要我去?”

  景科长看一眼钟天水,说:“对,你得在明早上跟他们一起走。跟他们一起回秦水去。”

  刘川:“我不去了,我家里的情况、公司的情况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已经让单成功和老范接上头了,你们完全可以…”

  景科长打断刘川:“单成功已经把你当做救命恩人,认你当他干儿子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假使单成功真的知道那笔被劫巨款的下落,他很有可能会给你的。至少,当他认为自己安全以后,他会急于拿到这笔巨款,好实践报答你的诺言。刘川,这个案子离人赃俱获的最后胜利,也就差这一步了,这一步,你无论如何得走出去!”

  刘川这才明白景科长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把钟大也请到这儿来。显然是在接头之前就已设定要他重返秦水,而且没有设定具体归期。刘川已经看出来了,一旦他稍稍表现出厌战和退缩的情绪,他们就要把钟大请出来说服教育。

  但钟大没有一句谈及这个案子。他说:“刘川,这几天我到医院去过两次,小珂也去了几次。昨天你已经出院了,腿能动了,精神恢复得也还可以,以后每星期还得到医院做一次针灸。医生说,估计一般情况下不会再有多大反复了。这个病主要是神经紊乱,所以精神愉快重要的,所以我们没告诉她你上哪儿去了,只是跟她说你是为监狱到外地办事去了,免得她替你着急。”

  刘川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问了句:“那小珂呢,她也认为我是替监狱办事去了?”

  老钟沉默片刻,说:“你现在干的事,小珂并不知情,我就让她也这么跟你说…现在监狱里的人都传你在外面酒吧干什么坏事让公安局收了,考虑到这个案子的机密,同时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们没有出面辟谣。”

  刘川愣了半天,突然问了句:“那庞建东知道我被公安局收了吗,他有没有跟他女朋友说?”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大家全都愣了。

  老钟也愣了:“庞建东?他女朋友不是早吹了吗?”

  刘川低头沉默,知道自己失态口。

  老钟接着说:“你家公司的情况我也托法院的人帮你问了,目前法院还在处理协调当中,他们说你的律师一直和他们有联系,最近一般不会有大的动作。我前两天去万和娱乐城看了一下,生意好,正常的,我把情况也都在电话里告诉景科长了,他可能也都跟你说了。昨天我从医院接你回家,你们公司也去了好几个人,到家后那位律师也来了,说要让她签一些文件,公司里的情况我估计他都跟你说了。昨天我走的时候你情绪好,所以我想公司那边的情况不会太糟。”

  老钟没有多劝刘川该怎么配合景科长工作之类的,可刘川是个心软的人,受不了别人几句软话,受不了人家对他有一点好,所以他低头沉默了半晌,最后朝景科长看了一眼,心疲气弱地说了一句:“我想…先回趟家。”

  钟天水和景科长对视一眼,景科长的一脸焦灼这才松了下来。

  刘川家夜

  半夜,刘川回到家里。他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家里静静的,他从门口更衣间里摆着的鞋子上,知道景科长没有骗他,确实已经出院,已经回家。现在,此时,已是午夜两点,和小保姆肯定早都睡了。

  刘川没有叫醒,他在卫生间的大浴盆里放了热水,让自己遍体鳞伤的身子在热水中长久地浸泡。他一个多星期没有好好洗过澡了,皮肤和内衣都有股霉腐的味道。

  躺在自家雪白的大浴盆里,仰望头顶云石灯罩发出的柔和灯光,灯光把四周雀眼拼花的墙壁,映衬得熠熠生辉。泡完澡刘川从池子里赤起身,用上下两块厚厚的白色浴巾围住身体,他走出卫生间平滑的大理石地面,赤脚踏上卧室又厚又软的羊地毯,他躺进上干燥温暖的棉布薄被,那久违的舒适让他顿时全身舒懒。值此夜深人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看头,头柜上那盆文竹已经枯死。刘川痛心地抚摸着枯黄的枝头,他不管此时已经夜深几许,依然拨打了季文竹的手机,但那令人期待也令人诅咒的电话依然关着。

  天亮了。

  凌晨五点刘川起,红着一夜未眠的眼睛去了的房间。他蹑手蹑脚行至前,睡得很香,居然还有轻微的鼻鼾。刘川仔细端详着睡梦中备显天真的面容,想这样默默告别但又不免依依不舍。

  刘川家外清晨

  刘川踩着清晨地面的气走出家门。街的对面,薄雾未散的路边,东照公安局的那辆面包车响着引擎,早如弓之箭,引而待发。刘川过街,上了车子,车子旋即开动,向城西方向疾速去。京郊清晨

  拉煤的卡车停在一个土坡背后,单鹃打开驾驶舱后座的座垫,给藏在座垫下的单成功送了水和食物。

  单鹃跳下汽车,正在嚼着早饭的小康走过来说:“你吃了没有?快吃,吃完了咱们赶快走。”

  单鹃:“刘川还没来呢,面包还有吗?给刘川也留点。”

  小康:“留什么留,咱们等不了他了!”

  单鹃:“那怎么行,昨天说好等到七点半,这还早呢。”

  小康:“这儿人生地不的,老子犯不着拿命等他!”

  单鹃愣了。那边老范在喊:“小康,吃完了没有?”

  城区公路清晨

  车子如箭似飞,车内在紧张交谈,景科长不厌其烦地向刘川代着此去秦水的联络方式和注意事项。

  景科长:“这次,我们会跟在你们后面一起去秦水,只要有适当的机会,我们会跟你联络的。等你到了秦水,秦水市公安局也会按照省厅和公安部的要求,积极配合我们,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不用担心。不过,小心谨慎还是需要的,单成功这种人表面虽然慈善,但毕竟是抢劫金库的要犯,连佟宝莲这样的老情人,也是说干掉就干掉了。这种人本质上肯定心狠手辣。他的那个把兄弟老范,也号称秦水南城老大,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你混在这帮人当中,自己时时刻刻都得小心。万一在去秦水的路上我们没跟住你,或者到了秦水我们有一眼没盯牢的时候,你要懂得自我保护,遇事千万别慌,一旦你觉得有生命危险了,可以立即中止任务,紧急身。”

  景科长不停地说着,刘川默默地听着,景科长看看刘川的表情,终于停下来问:“你都听明白了吗?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有什么要求,赶快想一想,咱们还有时间商量。”

  包括景科长在内,车上所有人谁也没有想到,刘川居然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要求。他从身上拿出了一千五百块钱,那是他从家里刚刚带出来的,他递给景科长说:“你们去燕莎帮我买一个雪茄专用的打火机好吗,我要大卫杜夫牌的,大概一千块钱多一点吧,贵点也不要紧,这是一千五百块钱,要是钱不够你们先垫上,我回来再还给你们。”

  景科长愣住:“你雪茄?你这次身上还带了多少钱?你这样还能不暴吗?雪茄是高消费,像你这种为了钱恨不能卖身当鸭的人,怎么能雪茄?”

  刘川说:“我不,我买这打火机是送人的。今天是二十六号了吧,麻烦你们务必帮我买了下月三号以前给一个女孩送去,她叫季文竹,你们记一下她的电话。”

  景科长这才接了钱,又记下了季文竹的电话号码。号码和钱都交给了车上北京市局的老梁。刘川又向老梁嘱咐了一通,嘱咐他见到季文竹如何说如何说之类:“你就说我们家公司有急事我出差去了,你就说这打火机是我前两天就买好了的,你别把发票给她,她要是给你钱你千万别要。另外你别把包装袋扔了,连袋子一块给她。”

  景科长和老梁等人都笑起来了,一通承诺一通安抚,说行行行你放心吧!他们也许都觉得奇怪,刘川正事不爱说话,但对替女孩买东西这种蒜皮的小事,何以如此婆婆妈妈。

  京郊清晨

  土坡后面,单鹃和小康的争执已经变成了烈的争吵。

  单鹃:“我就要等,我爸昨天答应刘川等到七点半,我们说话就得算话!”

  小康:“在这儿是我说了算,不是你,更不是你爸!”

  单鹃:“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们得等在这儿!”

  小康:“你这趟来是救你老爸来了还是发来了,我早看出你们俩不对劲了,你别当我眼瞎了,我眼睛一直睁着呢,我最恨有人往这里边给我沙子!”

  单鹃气得大骂:“范小康!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把我惹急了别怪我跟你翻脸!”

  小康:“我早知道你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东西了,我早知道…”

  单鹃:“你早知道你干吗还找我?你干吗还死气白赖地着我,你有本事你别找我呀,你有本事你别找我呀…”

  小康:“对,我他妈没本事,我眼睛没瞎我他妈装瞎呢,我现在不装了!我从今天开始,不伺候你了!你要留你留在这儿,你去问问你爸爸留不留,要留让他赶快滚下来…”

  老范这时了嘴:“小康!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上车歇着去,走不走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小康这才住了嘴,悻悻然上车摔上了车门。他无处发地从身上拿出了他的那把短柄匕首,用衣服的下摆擦了两下。

  郊区公路边清晨

  面包车这时已经开到了北京城区的边缘,在一个路边的公用电话亭前停下。景科长陪刘川一起下车,用这部投币电话拨通了单鹃的手机。景科长站在电话亭的一侧,他只听到刘川对着话筒说道:“单鹃,你跟我干爸说,我想好了,我跟你们走!”

  京郊白天

  小康再也不愿等了,骂骂咧咧地发动了车子,单鹃焦急地望着大路,老范不动声地站在土坡旁抽烟。

  大路上已经开始车来人往,一辆警车慢速开过,老范拿烟的手紧张地微微发抖,小康也紧张得面目僵硬。警车开过去了。老范扔掉烟头,走到卡车前,拉开车门,向小康使个眼色,小康跳下车子,跑向单鹃。老范开动卡车,巨大的卡车驶离土坡,向路口驶去。这时小康正拖着拼命挣扎的单鹃离开路口,向卡车这边拖来。尽管单鹃连踢带打,但小康还是拼全力将单鹃进了驾驶舱里。他把单鹃压制着,老范将车子驶向大路。

  这时,一辆出租汽车着卡车的车头驶进了土坡前的这片荒地,刘川从出租车上下来,立于卡车的前方。单鹃挣脱小康,跳下卡车,向刘川那边跑去。

  老范看一眼气吁吁的儿子,把车停了下来。

  燕莎商城白天

  北京刑警老梁来到雪茄专柜,他的目光在琳琅目的打火机上划过,停在了一款大卫杜夫牌雪茄专用打火机上。那只名牌打火机银光熠熠,精美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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