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严歌苓
——读中短篇小说集《谁家有女初长成》
关圣力
声响了,她们美丽的或并不美丽的⾝体倒下去,永远地在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剩下的是持者的凯旋。当然了,严歌苓的小说《谁家有女初长成》和《天浴》里,并没有告诉我们后面这样一个结局,但我看到了那个倒下去的⾝躯的空⽩处,正是一个持者得意洋洋的⾝形。无论这个持者是谁,是执法者也好,是阉人也好,只要是男人,他都会在他活着的⽇子里,继续把自己的口,对准下一个女人的⾝体。
严歌苓中短篇小说集《谁家有女初长成》里的每篇作品,都会让读者随着她的讲述而心动。你不能不为小说中人物的生存状态感叹,不能不为他们活着的悲哀和遭遇而发问。
什么是罪恶?
活着!女人活着就是罪恶。《谁家有女初长成》里面的巧巧,和《天浴》里面的文秀,她们就是罪恶!
严歌苓的小说告诉我们:由于她们的存在,社会里有了人口可以买卖;由于她们的无知,男人们都变得精明起来;由于她们的愚昧,兄弟虽傻,却可以共;由于她们的软弱,有权力的男人可以肆意地使用她们的⾝体,调剂自己心理和理生的情绪;由于她们⽩皙的⾝躯充満了毒的惑,世界都在随时随地的腐烂。她们不是罪恶,谁是罪恶?
一位远在异国的华裔女作家,以她善良的心灵,关注着自己曾经生存的土地。严歌苓用她手中的笔,不,是用心,悄悄地勾画出我们生存里的琐碎故事,其描摹的笔触所到之处,无不浸満了女人的辛酸和男人的琊恶。她的小说里,没有国內的“宝贝儿”女作家们,为哗众取宠而叉开自己腿双的痕迹;也没有以自己的⾝体的情感受,对读者进行的惑和逗挑。严歌苓只以自己对社会的理解,用细腻的故事情节,讲述着,再现着普通人的实真生活。她的小说里,语言的平实中不乏幽默的讽刺,不动声⾊地让读者的心,沉浸在她冷峻的字里行间。无论是谁,读了她的小说都会感觉到,人的感情,竟可以这样融合于作家的文字之中,给人们带来一种很难言说的心理感受,这就是严歌苓的小说不同于其他人作品的地方。严歌苓的小说沉甸甸的,阅读时的苦涩感觉,让我们为我们生存状态中的本能享受的快乐,付出了与享受快乐同等的精神代价。
小说《谁家有女初长成》讲述了一个农村女孩,她向往着遥远城市里的流⽔线,憧憬着那里裙短裸露躯体的快乐,并因此被骗卖给一个男人和他的傻弟弟为;《天浴》则说的是一个城市女孩,因为政策而落户荒凉的⾼原放马,而必得与一个不是女人却形同女人的男人同住一室,她同样向往着回到自己的家乡。她们的⾝份和生存环境绝不一样,但在她们的內心深处,却同样望渴着美好的生活。她们的想法,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在现实里,都不能说错。但正是这样的想法,使她们成为产生罪恶的渊源,也使她们在罪恶里长成了女人。因为,在现实里,想象是一回事,生活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巧巧和文秀的⾝体,像接力一样在男人的手中传递。一种无奈的生存状况里,巧巧“给人贩子夜一做几次,”竟然也感觉到了快乐;为了回城,用自己⾝体铺路的文秀,竟然毫不涩羞地喊出了“卖也没有你的份!”是什么力量,这样轻而易举地顶替、偷换了她们的幸福概念?
读过小说,我们不能不问,女人的幸福生活在那里呢?现实社会里没有准确的答案。严歌苓用她的小说告诉我们:在贫穷的生存环境里,除了她们自己的⾝体,没有通往幸福生活的捷径。现实也迫着她们认识到这一点,并义无返顾地走了去,直到声响起。这就是《谁家有女初长成》和《天浴》这两篇小说给我们的答案。但是,两篇小说中的两支,却是被握在两个不同⾝份的男人手里。一个似乎是为了正义的军人,另一个则是为了找回完整自己的阉人。看似合理的结局,却充満了人生的荒唐,却又使人深思。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结局,更让人触目惊心的呢?或许我们的生活就是如此吧,所有的故事都产生于贫穷和愚昧之中,所有的女人无时无刻不是在男人权力的口威之下。
真的愿意在我们的生活里看到《天浴》中这样的场景:一个被阉割了的、不能体验生命情的男人,亲手杀死了那个在他面前惑男人的女人,一个罪恶消失了;他又将口对准自己的膛,然后,又一个罪恶消失了。
但是,严歌苓的小说,似乎还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思索,什么呢?读一读《谁家有女初长成》吧,那里有一片红的朦胧⾎⾊,会让你在惊诧女人觉醒时的琊恶力量中,感受到除了她们⾁体以外的另一种可爱!
2002年4月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