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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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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姐出了慈寿殿,即转往崇庆殿里去。皇太后迁出时,崇庆殿內凡她喜的,皆搬了走,徒留些个耝笨家什与不甚喜之物,也是歪七倒八放着。⽟姐迁出之前,崇庆殿大修过,皆照着⽟姐喜好来。

  ⽟姐曾与九哥一道演些个拳脚,后因‮孕怀‬等事,渐放下了,如今生完孩子,又无他事,复又将此事拣起。是以崇庆殿里还有些个兵器,并⽟姐与九哥穿的箭袖粉底靴儿。

  ⽟姐回来时,章哥正看着兵器架子上一排子兵器‮勾直‬勾不错眼睛,湛哥跟在他后头,左手扯着章哥带,右手食指含在口里,口⽔也滴嗒下来了,两条腿儿兀自颤颤悠悠。小茶儿几个于旁张开了手,生怕他兄弟两个有一个站不稳跌着了。这兄弟两个,自能站立行走,便不喜人抱。

  湛哥啂⺟安氏想伸手抱他,湛哥将嗒哄的手指自口里菗将出来,两只手儿一齐抱着章哥。章哥长他两岁,他两只胳膊又短、穿的⾐裳又厚,抱不住章哥的。整张脸儿都贴着章哥背上去了,将一张肥嫰嫰的小脸儿在章哥背上来滚来滚去,口⽔也涂了章哥后心⾐裳上。

  章哥正看那架子上一齐眉,忽觉背上一沉,登时全⾝僵硬。⽟姐听于同平说他哥俩儿正在此处,过来时便见着她两个儿子一齐站着,小冬瓜靠着大冬瓜,一个‮头摇‬晃脑,一个直使眼⾊。⽟姐上来抱起湛哥,安氏忙将投好的手巾奉上,与湛哥擦了脸。章哥这才舒出一口气来,对⽟姐道:“娘,我甚时能耍那个?”

  ⽟姐听了,将湛哥与安氏,伸了手来将章哥采将过来:“等你长得与它一般⾼。”

  章哥不由沮丧,⽟姐看了,肚里直笑。那头湛哥又闲不住,唔唔啊啊,朝⽟姐伸出两条胳膊。⽟姐将两个儿子领往正殿次间儿里,看着两个儿子,将早间在慈寿殿时那股子谨慎抛开,心头颇为畅意。

  伸只手儿与湛哥,由着他抱着来回拉扯,又问章哥功课,与他说习武只是強⾝健体,读书才是正途,书读得好了,才许玩耍。⽟姐说一句儿,湛哥便跟着“啊”一声儿,章哥听了便将两条眉⽑一皱,伸手儿戳湛哥圆润腮上:“你应甚,你又听不懂。”湛哥又“啊”一声。

  ⽟姐看了直发笑,章哥却又不依,许是⽗子常见面儿,九哥又看重他,他早早便有些儿九哥的样子,板起脸儿时那神情都极似九哥。毕竟年幼,此时羞红了脸儿,一头扎进⽟姐怀里,叫一声“娘”湛哥甚都不大懂,于旁又“啊”一声。

  ⺟子正笑间,于向平与与小宦官耳语数句,匆忙上来:“娘娘噤声,不好再笑了——吴王殿下薨了!”

  ⽟姐面上登时一僵,喃喃道:“又要生事了。”低头看着两个儿子⾝上⾐裳,章哥算是承嗣之孙,九哥为着免人口⾆,叫他与先帝守三年,这⾐裳犹可。湛哥孝期早过,又是小孩子家,却是穿得红通通光灿灿,忙与他除了这闪亮⾐裳,叫取件儿沉⾊⾐裳着了。

  却又使于向平往前面打探消息:“请官家示下,这宮里要如何穿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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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猜得不错,吴王之薨,确是引得许多人心头一动。吴王乃九哥亲生的祖⽗,九哥却因过继才做得官家,于礼法上,吴王却是他叔祖。祖⽗为齐衰,叔祖为小功,服制便不同,內外的眼睛都看在九哥⾝上。且,吴王薨,他的爵位要如何传下去,传与世子是必定的,论法当降等而袭,会与有法外施恩?郦⽟堂又要叫顺捎着比上一回,也不知能否晋爵。

  这便是礼仪之争,且并非寻常礼仪之事。朝廷大臣恐也要借此以观九哥行事,看他是否要尊亲生。九哥可又要叫架往火架子上烤上一回了。⽟姐便吩咐于向平传话下去:“吴王薨了,都不许戏笑。”

  这宮里能留下来的都不是傻透了的人,真个有傻子,自有上头人怕受连累了来提点。事涉吴王一脉,宮中自是不敢有人怠慢的。⽟姐传令下去,又将自家⾝上一看,她原在孝中,⾐着打扮正合适,便坐下来想九哥心事。

  ⽟姐心里,虽是亲生⽗⺟好,然已过继了,可亲近,却不好过了头儿。她却又不知九哥是否想与吴王一脉越礼之尊崇了,她固信九哥不是无礼之人,然先帝夫妇做的那些个事儿,连她也要嘀咕。若九哥真个做了,她又当如何自处?

  翻来覆去地想,直到九哥自前头来了。因吴王薨了,九哥面⾊便不大好。⽟姐上来道:“回来了?都等着你哩。”九哥強笑,问道:“他两个没淘气罢?”⽟姐道:“小儿郞,合该淘气一回,只消不出格儿,随他们淘去。”

  九哥携了⽟姐的手儿,两个一同步⼊,章哥正与湛哥两个地毯上翻滚。却是湛哥行走不稳,跌了一跤,章哥要抱他起来,却不想自己也是个三岁孩童,反与湛哥滚作一团。九哥暂按下心中愁思,一手一个,将他两个提起,⽟姐忙接了湛哥。

  章哥抱着九哥脖颈,悄声道:“爹,我想你了。”九哥声儿都哑了,道:“爹也想大哥了。”⽟姐抱着湛哥不说话儿,湛哥却要伸着手儿凑一凑热闹。九哥单手抱着章哥,伸手摸摸湛哥脑门儿,对⽟姐道:“传膳罢。”

  直到用完膳,湛哥叫安氏抱去喂,章哥叫小茶儿领去消食‮觉睡‬,⽟姐才问九哥:“吴王薨了,咱…要个甚章程?”九哥沉声道:“恐不好逾礼。”⽟姐听了,不由松了一口气,道:“纵不逾礼,也不好与寻常亲王一般罢?”九哥道:“这是自然。”⽟姐小声道:“一视同仁了,未免凉薄。逾礼了,又有人说凉薄了。”

  九哥叹道:“左右为难罢了。谁个叫我过继了呢?”⽟姐道:“政事堂怎生说的?听说梁相公先时是状元才,这些礼仪上头是极通的。”九哥抚着额角道:“最怕我逾礼的便是他了。”⽟姐不好接话,只好说:“天大的事儿,睡一觉醒来,不定便有法子了。梁相公怕你逾礼是真,却也未必不通情理。”劝他早早安歇。

  次⽇,真个叫⽟姐说着了,梁宿因九哥自登基来颇能纳谏,又处事比先帝周正。顶要紧一条,乃是他肯担事,不似先帝一提及国库空虚,便愁眉苦脸,愁苦完了,甚个手段也没有,连个胡闹的办法也提不出。数年相处下来,梁宿也知九哥为人,除开心里略向着些儿本生⽗⺟,余者并无差池。

  一个人,若连亲生⽗⺟都不想着,那便不算是个人了。梁宿这般想来,九哥也不算出格儿,只是人之常情。是以只要九哥不与吴王系追尊个帝号,梁宿便觉也不须強谏了。听九哥并无逾礼之意,梁宿便放下心来,请九哥缀朝七⽇,为“叔祖”悼念。

  至如服丧,却不好以君为臣服了。梁宿又有折中之法,使九哥以⽇代月,也算全了礼数。九哥听了,解一桩心事,心头喜,便依梁宿之法。

  不想这世上偏又有那一等寻事的人,又是那个参谁谁没事的御史⻩灿。这⻩灿却翻出先帝时旧例来,原来,先帝时,越王薨,先帝缀朝只有五⽇。⻩灿以“先越王于先帝,叔⽗。吴王与陛下,叔祖。”叔侄自然比叔祖孙为亲近,有先帝成例在,为吴王缀朝当不比与越五缀朝之⽇多。纵九哥是吴王亲孙,然过继后,便不是这般算法,至多与越王等。

  九哥叫他一口气儿憋在口出不来,谁个叫他心里终还有礼法,不想辜负先帝呢?只得拿眼睛去看梁宿。梁宿心里暗骂这⻩灿多事!丁玮早与梁宿说过:“官家虽是仁厚之君,却并非懦弱之辈。休要‘劝谏’得太狠了,年轻人,顺着他说,他还能听,与他唱起反调来,只怕要愈不肯听你的。说句不恭敬的话儿,年轻人都是属驴的,牵着他不走,打着还要倒退哩。”

  梁宿思索半⽇,深觉有理,这才有议礼时请九哥缀朝七⽇之事。今⽇⻩灿此举,岂非便是要打着他倒退?当下上前喝止。⻩灿却将脖儿一梗:“我是御史,极言直谏乃是本份。”反说梁宿有媚上之嫌。

  梁宿一把年纪,临老得此“赞语”胡须气得直抖。丁玮上前道:“既各觉有理,不如明⽇一辩。”九哥忙应了。

  朝散后,九哥与政事堂等一处商议此事,梁宿也是叫⻩灿气着了,道:“⻩灿邀名而已。”靳敏会心一笑。九哥听着梁宿之考语,顺势道:“却也是个敢说话的,不好堵塞言路。赐他金帛罢。”却不提要纳谏之事。

  归来说与⽟姐,⽟姐低头半晌,道:“我却有个法子,也不知行是不行。”

  九哥因问计将安出。⽟姐道:“现两宮都在,尤其慈寿殿,辈份儿又⾼,她发个话儿,自然要省许多事来。只有一件…”

  九哥道:“甚事?”

  ⽟姐道:“这等事儿,可一不可再,多了,便要叫人说欺负无子的寡妇。我原想着,若是⽇后有个旁的事儿,好请她老人家出个面儿,如今这…”若放着去年此时,她不须与九哥商议,许便将此事做成。此时因反醒,便不肯出这个头儿,只将主意说与九哥。

  九哥听到“⽇后”二字,不由心头一跳。⽟姐却又试探着道:“想来慈寿殿说一句‘大臣们要维护的,不过是礼法。官家要的,只是人情。所谓法理不外人情,何不两全之?’也不是甚难事。”

  九哥默然。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科室集体活动,周五出发、周⽇返程。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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