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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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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余太公因次女动了舂心,不得不与智囊车子文商议,如此这般一说,只盼这程谦真个是前沈尚书之子,官家为平反,也好趁此时机笼络个好女婿来。

  程谦初登门时,余太公也是一张笑脸,客气得很。待观程谦行止,始认真起来,却也只当作本地一个有力人家而已。彼时车子文恰是个陪客,程谦走后,余太公与车子文叙话,尚无此意,亦不提及甚么沈尚书公子一类的话。这隔不多久,又提起这话头儿来,未免令人生疑。

  车子文暗道,今⽇东家说话不似往⽇哩,他家原是寻常商户,能有今⽇,全赖这东翁好算计,又杀伐决断甚是果敢。在家中也是说一不二,家中娘子也颇厉害,今⽇止为一女便这般优柔,竟是为何?且余家二姐儿也是打小儿用心教养的,素来聪明伶俐,纵然程谦⽪相极好,怎地非要个有妇之夫不可呢?然见余太公一脸晦气,并不敢多问。

  车子文却不知,这世上女子,无论情如何、贤愚与否,一旦⼊了魔障,非但九牛拉不回,纵是亲娘老子,也能当了外人。十数年教养,悉化作为他盘算。聪明伶俐只堪不破这一道情关,也有为情郞背家私奔的,也有为情郞筹划从娘家拖好处走的。

  余二姐自家也弄不明⽩是怎么了,她家初至江州,虽则先使人洒扫,然所携行李甚多,又要归置。她不耐烦,悄悄带着丫环往前头偷瞧着来往之客。不合叫她看了程谦一眼,便⼊了魔障,必要嫁他不可。

  余太公自是不肯的,他止因程谦生得好,行止不似凡品,多加留意些罢了。不曾想一转头,自家闺女上他了!余太公已决意为次女再寻一门好亲事,嫁与个官儿是最好。余二姐已使心腹丫环打探得程谦姓名,又说与⺟亲,余太公听闻子如是说,初时也是火冒三丈:“甚样人看不上,非要看上个赘婿!叫她少起心思,老实与我备嫁,一、二年內,保管叫她嫁与个官人做娘子。”

  余二姐寻死觅活,只要程谦一个:“不是他,我情愿死,凭你寻甚样人,纵捆上了轿儿,也拜不得堂。⼊了洞房,我便与你女婿招认!”但凡骨⾁相争,一方以死相,另一方便难以招架。⽟姐要习武,用的是绝食,余二姐要程谦,用的也是这一招。

  余太公到底人未怈,拿儿女也当人看,好容易养大个闺女,不到万不得已,怎有狠心掐死了她?总是要与她如愿的。余太公又不肯⽩⽩浪费一个闺女,且程谦又有女。正有京中消息传来,余太公一想,这程谦之体貌,恰与所述相符…只盼程谦便是沈公子。余太公出手,较之余二姐稳妥许多,将程家祖宗八代险没查出来。

  又有车子文这个智囊,一齐商议。把京中传消息的一张纸翻来覆地去看,上头倒是写着些沈公子形容,长了什么痣、哪里有个疤、大眼睛还是小眼睛、是⽩是黑、是丑是俊。倒有六分把握。唯车子文心下犯疑:又无图形,如何对得上?

  余太公却想着程谦作为,也罢,哪怕不是沈尚书公子,单看人物也不太差。虽不是个官儿,却是个灵醒人儿。先拢住他,再看两⽇,若他真有些本事,能考个举人进士,划拉到手里也不算亏。做过赘婿说出来不好听,然则出些钱,与他改了户籍他抹了此节,依旧是清⽩人家。想那程家人相单薄,也不好強争,又已有个姐儿了,多与他们些银钱,也算补偿。至于程谦那个女儿,要他当作自家孙女儿照看也可,所谓和气生财。

  余太公想得甚是周到,恰在此时,京中又有消息,沈尚书事因朝中有人作梗,平反之事不了了之。余太公又放下心来,并不着急了,命儿子余大郞多与程谦相处。

  余大郞奉命而去,他亦是个年轻人,家里有钱,也为他延请名师,也与他锦⾐⽟食,不特读书识字,凡是年轻公子时兴的玩艺儿他都通晓。又余太公近至江州要与县令、知府亲近,不巧未遇上节⽇,二位家中又无人做生⽇,只得转而与两位家中公子玩些摴蒲一类游戏,有意输些钱财与这两位。余大郞便寻了程谦凑作一局,故意输些银钱。

  程谦因余大郞说:“往来我家这些人,我皆看不中意,唯与世兄一见如故。我初至江州,甚都不,还须仰仗世兄。”又请程谦代为引见些人,又说要见县令、知府家公子等。程谦因余家要租他家仓栈等事,亦不好推拒。此后便是余大郞使钱,招待两家公子,程谦时常作陪。

  余大郞对这“妹婿”原不待见,赘婿总令人不齿,然则妹子喜,又有程老太公先时四处扬言程谦⽇后归宗,此时⼊赘不过报恩云云。⽇⽇相处,亦觉此人不错。方转过颜⾊来。

  如是二、三月,又逢节⽇,余家备好大一份礼物分赠二官,余大郞已与两家公子称兄道弟。县令又与余大郞附县学读书,只待上下打点,便可‮试考‬。余太公亦租下程家仓栈,又与他家铺子做买卖,拘得程谦时常与他家打道。

  一⽇饮酒,余大郞微露其意:“我素服程兄,家有一妹,实想许与程兄。”

  程谦捏着酒盅道:“余兄醉了,我已有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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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大郞得程谦这一句,回复与⽗亲。余太公已叫女儿闹得生不如死。余二姐放下豪言:“为奴为婢,只要为他。”余太公怎肯叫女儿做妾?只得硬下心肠,又打点些礼物与县中‮员官‬,又招徕程家铺子伙计管事等人,连同程家佃户都要收买。只待将程家命门掐住,再谈程谦之事。

  余太公行事缜密,余二姐却等不得,暗使心腹丫环去打听,路遇陆氏的⺟亲。陆婆子口中程家満门恶人,秀英当是个首恶,直说得如同夜叉一般。丫环回来说与余二姐听,余二姐心疼得不得:“恁般如珠似⽟一个人,落到个夜叉手里,叫人好不心疼,这却是‘骏马常驮痴汉走’哩。”又听陆婆子说,程家一个姐儿,倒好叫教得心黑手狠。又思,[若是我嫁与他,可要好生教导这姐儿,若是我嫁与她,生出来的孩儿必定…]

  一时羞红了脸。

  因她哥哥与程谦识,她便按捺不住,动手与程谦打起绦子,倒好想与他做双袜子,只不知道‮寸尺‬。便与丫环定计,故意于程谦走过路上洒上⽔,叫他踩过,再量了那印子,估出‮寸尺‬来,细心去做。

  又时时使人打听程谦之事。一来二去,叫她买着了程家打发出来发卖的丫头,又生出一段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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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姐自得了两个新的丫头,李妈妈松快不少,只叫梅香与果儿伴着⽟姐,她自家支使支使朵儿,权作练手。梅香总在⽟姐⾝边伺候,果儿多做些针线活计等,不知为甚,⽟姐偏爱与朵儿说话,又时常道果儿辛苦。

  秀英有孕,寻常人不得近人,梅香尽力巴结⽟姐未果,便时与素姐说话,素姐喜她伶俐,与她改名蕊儿。⽟姐也不在意,只唤了朵儿来伴她读书,回与秀英:“阿婆喜梅香哩,把她与阿婆使罢,我有朵儿果儿两个便够。”

  听秀英一笑,把她脸上拧一把:“你这小东西吃醋了?”⽟姐把头一摇:“并不是,我见她心也不在这上头,不如成全了她。”

  秀英心下诧异,这丫头说话倒怪,也没点头也没‮头摇‬,只把李妈妈叫了来问:“梅香是怎回事?怎地⽟姐说她心不在这上头?要把她与她阿婆?”

  李妈妈也纳闷儿:“这三个丫头,最伶俐莫如梅香,大姐儿想什么,她总能先想得到。我原还怕她太伶俐了,万事依着大姐儿,惹出祸事来,怎地大姐儿不说她好,倒说她心不在了?”

  主仆二人思前想后,万分不解,难道是⽟姐见梅香挨着外祖⺟,故尔不喜她了?这梅香伺候得极好,既有余力,也不必就长在⽟姐跟前了不是?也谈不是“背主”、“攀⾼枝”不免把梅香叫来一审。梅香哭道:“奴只因姐儿使送茶果与安人,方与安人见面。遇着安人说经书字小,奴与安人读过几回罢了。安人就与奴改了名字,奴、奴…”

  梅香实是不喜这一听就是个使女的名儿,然秀英说不必改,⽟姐又不在意她这名儿,便把主意打到素姐头上。素姐极好说话一个人,但听梅香叹这名字是原先家中大娘故意取的,便与她改了。

  除此而外,梅香实做得不算出格儿。且梅香明⽩,这家中素姐说话是最不中用的,反不如跟在⽟姐跟前。

  秀英与李妈妈想而又想,终是把梅香留与⽟姐再听用几⽇,⽟姐实在犯拧,再换与素姐不迟。孰料⽟姐房中果儿又出错,却说果儿总与⽟姐做针线,近来又做鞋,与⽟姐换。⽟姐拿鞋上脚,往地上一跺,膝盖便是一软,小脸煞⽩。脫下鞋来,⾜底⽩袜洇红了一点,脚叫扎破了。

  朵儿急得要哭:“姐儿快坐下。”忙又去取了⽟姐旧鞋来。李妈妈闻得朵儿叫声,奔来过来问:“甚事大呼小叫?”⽟姐道:“扎了脚,有些儿疼。”果儿脸也⽩了,忙跪了下来:“我新做了双鞋,姐儿一上脚,就扎了,我、我也不知是为何。”

  李妈妈把手往鞋內一摸,捏出一断针来,劈手往果儿头上便扇:“要作死哩!”朵儿怕得不行,哭道:“实不是我⼲的。”李妈妈并不肯信:“不是你,能是谁?”

  ⽟姐忍痛道:“拿来我看,做鞋都是用大针,就是做鞋面绣花用细针,也不至跑到鞋底去了。”李妈妈一捻残针:“确是细的。”又把眼神儿狐疑往朵儿⾝上扫,咕哝一声:“可是作怪。”

  叫朵儿拿着鞋子并断针,自家抱了⽟姐,押着果儿去见秀英。如此这般一说,把秀英气得不行:“我一时看顾不到,你们就眼里没有大姐儿。”直到惊动了程老太公与林老安人,两人把眼一扫,又把梅香揪出来。

  梅香叫起冤来:“我并不曾动这等针线,也不摸这个,怎地拘起我来?我的针一也不曾少。”

  林老安人掀掀眼⽪:“她做的鞋扎了姐儿的脚,我只好发卖了她,留你一个总揽着姐儿罢咧。你想得倒好!”然则又无实据。

  果儿亦哭:“实不是我。”

  不料这件事儿,竟是苏先生做了回明⽩人,对程老太公道:“二婢孰是孰非,我固不知,然则梅香丫头却是不好。⽟姐习武,朵儿止看、服侍,果儿劝她仔细,唯梅香拍手叫好,总说‘再来一个’。⽟姐自好学,梅香竟也学,然每小意询问,总是格局甚小,偏爱绕些趣话,若是男子,当是佞臣一流。卖便卖了。”

  程老太公闻他如是说,便不再问,只叫林老安人把两个都发卖了:“一个呆,又不似朵儿,万事以⽟姐为先,心里真有姐儿,凡事拿到她跟前自家就该搜检一回。一个精,哪是佞臣?倒是要把我姐儿当卖艺的哩!一丝尊重也无,怕不转眼就能卖主。”

  林老安人将王妈妈叫来,一气把两个都发卖了:“也不要原价,一个卖到五两上便可,休要我再见到。”

  秀英啐王妈妈脸上,骂道:“你弄来的好人哩!还说老实,害我姐儿扎了脚,也不知是哪个做下的。一个就只知讨好卖乖,不把我姐儿放到眼里心里,另一个就摘不清自个儿,做事不仔细,她要拿与姐儿前先摸一摸,哪有这个事哩?”

  王妈妈心下大乐,这两个丫头,买时她赚了小二十两,程家养了这数月,又长大了些儿,模样儿也好,摸着了门路,一个还好再卖十两,两个可再赚上十两。当下也不计较秀英啐她,只拿好话来说:“再与娘子寻两个好的。”

  秀英道:“可不敢劳动妈妈了,我姐儿挨一遭扎就够了。”

  王妈妈领了两人回去,一个扇了几巴掌,拷问起来。两个大口叫冤,王妈妈冷笑,指着梅香道:“小妇养的道我不知道哩,你那心眼子多哩,哪个你都要讨好,哪个你都要庒着,原在你家时,最好掐尖占先,如今又犯老⽑病儿了罢?我原看你是个伶俐的,不曾想蠢成这般!你还道人看不出来哩?!”

  又骂果儿:“呆死你算了!你脑子叫狗啃了哩,拿东西与姐儿使,不先搜检了?”

  王妈妈拿了两个丫头要转卖,不合叫余家打听到了消息,余二姐便央⺟亲,兑了钱,将两个买了来,细问程家內宅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为⽑会有同学认为这两只会离婚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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