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绝户
这⽇一早,杨大贵便提着一个布包袱来寻⾼秀。见到⾼秀他有些动,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一边问道:“秀丫头快看看我打的东西行不行!”
⾼秀没想到杨大贵这么快便将她要的东西打好了。她将包袱接了过来,拿出十支大相同的飞镖,试了试力度,感觉还不错,至于火锅盆,她画的是最老式的那种,中间立着的一个圆管放炭,四周一圈煮食物。
“嗯,好的,杨叔叔的手艺真不错!”⾼秀看着手中的东西⾼兴得不得了。
杨大贵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跟她道了别便瘸着腿走了。⾼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便听到她娘在⾝后叹气道:“真是造化弄人呀。”
⾼秀回头拉着她的手臂,却没问。其实她知道她娘的想法,杨大贵与她四姑⾼铁梅曾经青梅竹马,按理两人情投意和,成亲应是顺利成章的事情,哪知杨大贵自⽗⺟双亡,收养他的叔叔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在向老⾼家提亲时,⾼老太就要了两亩地作聘礼,杨大贵起早贪黑攒了二两银子,却被他叔叔黑了去,并且将他顶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名额去服役。若是这样也就罢了,杨大贵知道真相后并没有大闹,而是将县里给服役人员的二两银子留给⾼家作聘礼,若是他活着回来了就成亲,若是没有,那就当补偿给⾼铁梅的。哪知杨大贵的叔叔为了那二两银子私自去老⾼家退了亲,还从⾼铁梅手里要回了银子。⾼老太知道到手的银子没了,当便和老三媳妇胡庆喜绑了⾼铁梅嫁给了邻村的光换了二两银子。等杨大贵知道后,一切都晚了。一无所有的他万念俱灰地去了场战,没想到三年后回来又瘸了腿。而她四姑嫁的那个光一年前生病去世了,⾼老太又将她嫁给了一个瘸腿的鳏夫陈大⽑。
⾼秀凭记忆知道她四姑是老⾼家除了他爹娘对她最好的人,她从来都是任劳任怨,而且是个特别爱笑,笑起来特别温柔的人。只可惜命运多舛。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的能力太有限了,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
想了许多,⾼秀觉得还是努力钱赚最重要,至少她可以改变她们家的生活,让妹妹弟弟都过上吃穿暖的⽇子。
⾼秀拿着火锅和飞飙进屋的时候,⾼舂正在剥大蒜。她一边剥蒜一边问道:“大姐要去中洲府,把我带上好不好?我保证不给你帮倒忙!”自从知道这些大蒜可以换钱,那些鱼腥草可以换钱,只要她努力⼲活,她就再也不用饿肚子,⾼舂就觉得她一到晚充満了力气,一点都不怕辛苦!
“行啊,等会儿你就去冯大叔家租牛车,请他带我们去中洲府。”⾼秀应道。
⾼舂没想到大姐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一时动地站了起来,却不心将面前的大蒜散落在地上。她懊恼地蹲下去捡,一边还念着:“这些都是钱啊!”
“明明是红烧⾁!”⾼武刚刚起,胳膊腿地跑过来帮忙捡大蒜,还一脸认真地纠正道。
他的话一落,屋里顿时都大笑起来。
既然要去中洲府,⾼秀便想着去一躺何大石家。
何家的石屋离着他们家的草屋不远,才几步路便到了石屋院外。此时石头正在练习箭,听到声音回头见是⾼秀,将手里的弓箭放下,一边问道:“你今要去中洲府?”
⾼秀点了点头,问道:“何叔叔呢?不知道那第狐狸⽑硝制好了没,我可以帮你们带去中洲府卖掉。”
“我爹去县城给我娘抓药去了,那⽪子已经硝好了,等会儿,我去拿。”石头抬手摸了一把汗便跑到屋里去了。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叠⽪⽑,除了一张狐狸⽑,其余全是兔子⽑。不过每一张都很⼲净漂亮。
⾼秀接过他手里的⽪⽑,便听到石头道:“我觉得养兔子这个主意不错,明我就进山去打兔子。”
没想到她的提议竟然被他采纳了。⾼秀笑了笑,嗯了一声,便拿着⽪⽑走了。
回家时便见草屋外停着一辆牛车,想来是⾼舂去冯大叔家租的。还未进屋,便见冯大叔帮忙扛鱼腥草,还有一名少年,穿着浅灰⾊的⾐服,正和⾼舂抬着一袋鱼腥草。
“你一个男子汉,力气怎么这么?”⾼舂吃力地抬着袋子,埋怨对面的少年。
那少年黑黑瘦瘦的,听了她的话,红着脸没出声。只是手中一个不稳,不心将袋口松了手,瞬间散了不少鱼腥草在地上。
⾼舂心疼地看着地上的药草“唉”了一声赶紧放下袋子去捡。倒是那少年结巴了半没出话来。
⾼秀见那少年老实的,怕二妹再出什么伤人的话,赶紧开口道:“没事,这药草又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
⾼舂知道大姐的意思,将地上的鱼腥草捡进袋子里,对那少年:“冯平安,我可不是怪你,你能帮我忙,我就应该感谢你才对。”她素来是刀子嘴⾖腐心,此刻见少年一脸局促,也觉得不好意思。
“不、不、是、是我不好——”少年结巴地了这一句话,整个脸便涨得通红。
冯大叔将鱼腥草抬到牛车上,见状,无奈地道:“两个丫头,这是我儿冯平安,今年10岁了,来惭愧,我中年得子,便将这子护得太好,结果把他养得又老实又不会话,这不,我想把他带去中洲府长长见识。”语气里有点无奈,却又有对儿子的宠溺。
冯平安听了倒没话,而是将地上的一袋鱼腥草抱了起来,似乎十分吃力,整个脸上涨得通红,却固执地抱着它往牛车去。
“喂,我和你一起抬呀!”⾼舂在⾝后喊道,见他丝毫没有停顿,声嚷嚷了声“傻里傻气的”
⾼秀瞅了她一眼,⾼舂立即心虚地闭了嘴。
将鱼腥草都搬上牛车后,⾼秀与⾼舂便也随着上了牛车。
冯大叔赶着牛车前进,经过村里老⾼家时,门口围了许多人。远远地便听到⾼老太尖锐的声音“看看你这个不下蛋的⺟养的好女儿!”
“大姐,她骂二婶呢。”⾼舂拉着⾼秀的手道。
二婶刘兰和她二叔一样,是个特别老实的女人,不过就是太老实了些,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琴,便经常被⾼老太骂作是不下蛋的⺟。
⾼秀摇了头摇,长辈的事情她们也不好揷手。若是二婶能稍微有点主见,她倒是能帮帮忙,可她二婶太软弱了,她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忙。
牛车走近了些,还能听到二婶抱着⾼琴在哭,语气里带着乞求:“娘,我们就只有阿琴一个孩子,你看她这一⾝伤,就是要回赵家过⽇子,也得等她把伤养好了啊!”
“养什么伤!拿什么养!我们老⾼家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吗!赶紧让她回去!”⾼老太的声音⾼昂道。
⾼秀让冯大叔停一下,牵着⾼舂下了牛车。她并不是要多管闲事,而是忍不住想看一看她的堂姐⾼琴。穿过人群,她看见⾼琴満脸是青红印地蹲在地上哭,一边哭一边充満希冀地看着她娘刘兰:“娘,我跟赵海真的过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打死的!娘,要不,我跟他和离算了!对,和离!娘,我要和离!”似乎是越越动,她站起来一把拉住刘兰的手臂。
刘兰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也是心疼不已,却连连头摇道:“别胡话,和离了你的名声就完了!听娘的,回去跟赵海好好过,啊!”
⾼老太一听和离也惊到了,扯着嗓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想和离回我老⾼家!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要是敢和离回来,我把你娘这个不下蛋的⺟一起赶出去!”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这要是多一张嘴,那又得费粮食。
⾼琴却像是中了魔似的,一张青红的泪脸看着刘兰,坚定地问道:“娘,你是要名声还是要女儿的命?”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刘兰的手臂,刘兰感觉手臂被她抓得生疼。可是她却顾不上,而是被女儿的话吓到了,她哭着回道:“你要是和离了怎么过⽇子?”⾼老太的态度很明确,她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回老⾼家的。
“娘,你们分家!像堂婶一样分家!我以后会努力⼲活,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吃饭的!”⾼琴哑着声音道。
“分、分家?”刘兰惊得不出话来。
一旁的⾼老太听了,抡起旁边的槌便往⾼琴⾝上招呼,一边骂道:“你个讨债鬼,都是泼出去的⽔了,还来坏我老⾼家的名声!你还不给我滚!”
⾼琴对⾼老太的打骂无动于衷,而是直直地盯着她娘,接着喊道:“娘——”
那样绝望又充満希冀的眼神让⾼秀心里一酸,她很想上前劝劝她二婶,⾼琴的⽇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和离又怎么样。可是她还没有迈出这一步,便听到她二婶哭着道:“不能分家,娘没有生儿子,要是分了家,你爹以后就成绝户了…”完便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