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正沉思间,一阵广播声因却把我拉回了现实。
“各位旅客,嘉义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依序下车,本列车下一个停靠站是…”
我猛然从座位跳起,踉跄地挤出列车门,心中担心着带来的那盒巧克力不知道挤坏了否?步出火车站,刺眼的光毫不留情地撒了下来,刺得我发眩,但一想到这是她的故乡,心中却泛起了一阵甜意。
看看手表,三点多。买了份地图,掏出口中的住址对照了一下。觉得时间尚早,她在嘉义炼制厂打工(这是她一位比较好的学姐告诉我的),应该可以去等她,比直接杀去她家好,也比较自然。或许她还会被我感动一下。找了一下地图,距离有一段,但走路我不怕。盘算一下时间应该还早,走到那边刚好。擦擦汗,开始了我的征程。
七月底的太是最辣火的,照在⾝上甚至有一股刺痛。路上柏油被照得有点软化胶黏,冒出缕缕暑气。我汗流浃背,但想着两个钟头后就可以看到她了,不噤生起了一股力量在心中。第一次有种为吾爱做些什么的感觉。我就像个吹泡泡的小孩,一恁自己的泡泡越吹越大,却不去面对泡泡会破的可能。
过垂杨路,路旁不是垂杨,却是羊蹄甲。一阵风吹来,感到光热力消褪了许多。莫非上苍怜我疼我,不忍这光磨折阻碍着我的追寻?却见天边一团乌云纠结起来太被遮了半边,似有倾盆大雨的迹象。不好,要是下雨就糟糕了,我没带伞。转念一想,下雨才好,可以跟她共用一伞,绵绵情话配上滴答雨声,岂不美哉?想着想着…嘉义炼制厂已经在望。看看表,不过四点半,她五点下班。
工厂门口有卖红茶的,买了杯喝消消暑气。顺便跟大门警卫打听一下。他很热心帮我查到了电话,兴冲冲打了给她。几次转接后,终于听到那令我魂萦梦系的声音。我热切地跟她说我来了,问她是不是在东门口下班,我在门口等她…她却只是冷冷地问着我,我来做什么?
一如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边,一如我的出现是多馀没有没有没有半点情份思念⾼兴感动,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冷漠冷漠冷漠冷漠,我的心彷佛被浇了盆冷⽔,即使在这溽暑天,我彷佛堕⼊冰窖当中。
一股寒意自心田升起,使我噤不住发起抖来。乌云占満了整个天空,就像我的心情。我不甘啊!不甘!坐了三四个钟头的火车,走了一个多钟头的路程,为了竟是“你来做什么?”这样一个绝情的答案…不甘啊!我不甘!
乌云越聚越密,一副山雨来风満楼的态势。五点到了,我站在大门对面,最显眼的位置,用力辨识着每一个骑车出来的人影。十分钟后,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我在梦中早已温习千百遍的倩影,是她!她把长发扎成两条小辫子,穿了件⽩⾊上⾐,浅蓝牛仔,窈窕⾝影依旧,骑了车出来,只是见了我,无半点笑容。
我脸上堆着笑,却发现早已想好的开场⽩竟说不出口。
“你来做什么?”她冷冷地问着。
“来看你呀!”我应着,僵硬地陪着笑脸。
“现在看到了,我要回家了”她话毕蹬着脚踏车便走。
我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反应,竟呆看着她骑车而去。等她离开近一百公尺我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始追了起来。她却好像全然不知我在后面追着,迳自往前加快了车速。我越追越慢,越追越累,脚步越来越重,一颗心似被刀割剑砍后丢弃,只是一直下沉下沉…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她终于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早已模糊润的视线。
一阵闪电后,⾖大的雨滴泼⽔似地撒下来…
我慢下步伐,似在拖行。雨越下越大,很快使我浑⾝透。我像自似地在雨中走着,恁这雨打痛我的肌肤,穿透我的⾝躯,犹似这雨可以涤去我所有的痛苦哀伤;又希望自己能在这雨中就此溶解消失,化为流⽔而去。
没有人看到我脸上的泪⽔,因为早已为雨抹去。
没有人听到我心撕裂的声音,因为早为雷声掩盖。
我像具行尸走⾁般在雨中踱着…脑中一片空⽩,只是不断浮现着一句话:
“Ilosther!”
“Ilosther!”
“Ilosther!”
“Ilosther!”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样走回车站的。这阵雨来得急,去得快。只剩我一⾝狼狈。既已如此,Idon"tcare…若说女为悦己者容,男子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伊人已去,我又在乎旁人如何看我?我自弃起来,也不管旁人奇异或怜惜的眼神,恁这雨⽔自⾝上滴落滴落…
买了回程车票,呆坐在月台等车。雨⽔仍在⾝上渗着,一阵晚风吹来,感到一阵寒意,打了个噴嚏。打开背包想取出面纸,却赫然发现那盒巧克力经雨淋⽇,已经变形破烂。取了出来检视,犹似检视着自己的心,感到一阵苦涩,遂把它轻轻推进垃圾桶,一如我的痴心。
月台上播起了蔡琴低沉富磁的歌声
“再爱我一次——”
我感到一阵鼻酸,只是自己強迫自己忍着泪⽔,不能再哭。雨早已停歇,只有汇注的雨⽔⽔流淙淙。看到一朵羊蹄甲花随流而下,在⽔面上转两圈后,消失在漩涡中。
我彷佛想到什么似的,用力抹乾了自己的泪。
火车已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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