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代大亨的悲哀(下)
易青想起当初孙茹为依依给郭承安那个老⾊录象的事,倒象是和张某人学的。他刚想取笑孙茹两句,看到老爷子如此严肃,话就缩回去了,冲孙茹扮了个鬼脸,举起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拿DV拍东西的势姿。
孙茹现在跟易青的默契已经达到了他眉⽑一耸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的地步,看他古里古怪的,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气得大姐小含羞带嗔的瞪了他一眼,用沙发上的靠枕做掩护,面带微笑的看着祖⽗,同时伸出手去在易青的上狠狠的掐了下去。疼得易青龇牙咧嘴,不过在老师面前怎么也不肯叫出声来。
孙老爷子点起一支熊猫,淡淡的烟雾之中,他沧桑的脸上充満了回顾往⽇岁月时的怅惘。老爷弹子了弹烟灰,思索着说道:“年轻真好…可以毫无负担的愤世嫉俗,批丑骂恶。等到老了、⿇木了,世上的善恶美丑也就很难说了。”
孙茹显然不想再听这类话题,连忙把话题岔开道:“爷爷,你跟我们说说国內电影业对抗外国资本的事吧!将来我们出去工作,也许会再遇到跟外国公司打道的事。”
孙老爷子深深昅了口烟,道:“国中的国产电影业。经过了两次特别大地市场危机,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化解了。除了那两次,从乔治报告一直到现在,每年都有一些外国公司陆陆续续在打国中市场的主意。没办法。国中这块肥⾁实在太人了,十几亿的人口,两亿多地城市小康人口——这个民族如果发展起成的电影文化,如果观众接受电影的物质和精神基础跟上来,这里将成为全世界最庞大的市场,无与伦比。”
易青点了点头,这些他在课堂上也老师们说过,两次外片进埠危机,一次是⽇本,一次是国美。不过他打死也不相信那两次是因为国中的电影人的辛勤劳动和杰出创作赢得了群众的支持。象电影学院的老师们说的那些童话故事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几年的电影易青都在拉片室里看过了。⽇本来地时候国中人刚刚经过文化大⾰命,哪有什么杰出电影创作可言;至于国美人来的时候,国中最有本土特⾊地第五代导演正在被各方庒力攻击的焦头烂额,哪有什么群众的支持。
孙老爷子接着道:“那时候,国中刚刚经历文化大⾰命,正是群众们文化上、精神需求上最贫乏的时候。而⽇本的几大电影公司则刚刚经历了⽇本电影的第二次新浪嘲运动,正是⽇本电影界花团锦簇的时候。《远山地呼唤、《寅次郞的故事《椿十三郞》…以黑泽明和⽇本新浪嘲三杰为首的这些⽇本电影。刚进⼊国中的时候看疯了当时的国中观众。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差不多是你们⽗⺟这一辈的,没有不知道⾼仓健、山口百惠这些⽇本明星的。”
…那时候⽇本电影人确实是雄心,他们认为中⽇文化同文同流,一定很容易被国中观众接受,趁着国中电影业还在摇篮阶段,还不赶紧杀进国中市场来。央中那时候正在重视外,而且,那时候的人对文化略侵这回事本完全没有概念…呵呵。”孙老爷子说到这里笑了一笑,道:“以⽇本地电影,文学为代表的大和思想给亚洲下一代的孩子们洗脑,进⼊支那、⾼丽、马来,遍及整个亚洲”叫嚣着当年在军事上没有能实现的大东亚服征计划,今天要通过文化来实现。”
孙茹听得⼊神了,悚然动容道:“好险!这些鬼子真是…象一群狂疯的野兽一样!那时候整个东南亚文化产业那么落后,他们当时的优势太明显了。如果被他们得逞了,简直不敢想象结果会怎么样!”
易青肃然道:“精神和文化上的沦亡比国土的沦陷更可怕。王家伟拍了一个〈花样年华,全法国的旗袍都买断货了,一时一地的着装时尚都改变了。文化可以做到原弹子都做不到的事。不敢想象,如果所有八十年代生的孩子都在⽇本电影、⽇本、⽇本动漫的氛围里长大,如果我们崇尚都吃寿司,女孩穿和服,体育比赛讲武士道…那岂不是不战而败了?”
孙老爷子点头道:“这就叫文化同化。优势文化群体向弱势文化群体的同化结果就是融合,就象我们当年对蒙古人和満洲人做的那样。”
“夜郞自大!”孙茹恨恨的道:“这些小⽇本真不要脸,一个弹丸小国还想呑下国中这么大个庞然大物,也不称称斤两。”
易青笑道:“⽇本人一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亚洲的主人呢!”
孙老爷子笑道:“他们当然没有得逞。⽇本人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国中电影和所有的文化业都有着独特的政治审查制度,这种看似落后的行政手段,成了保护本国弱势文化产业的大网——任你⽇本电影再好,也要观众能买到电影票才行。那时候很多电影院放电影还是以赠票为主,⽇本人在国中赚到的钱连买米都不够,本生存不下去。他们也做了很多渗透,什么用钱用⾊,软硬兼施美人计。能想的都想了;本没用,无数利益关系连成了一块铁板,无论从那个角度进来都无法瓦解整个关系网。那些员官明目张胆地收了⽇本人的好处,本不给他们办事。这些⽇本人终于知道游戏规则不是这么玩的。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易青笑道:“就象这次地玛吉娜一样。”
孙老爷子点头道:“后来爆发了⽇本政要第一次参拜靖国神社事件,中⽇关系开始恶化,⽇本的大和理想邦计划彻底破产了。如果当时国中有一个廉洁开放的市场环境,让国中电影跟⽇本电影公平竞争的话,也许整个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文化格局今天都会不一样。”
“那国美好莱坞十大电影公司进⼊国中市场和乔治报告又是怎么回事呢?”孙茹平时也很少跟爷爷谈论这方面的话题,现在面对历史亲历见证人,显得非常奋兴。
孙老爷子道:“好莱坞不愧是世界电影工业和商业的顶尖电影集团,他们是总结了⽇本的失败教训来的。事实上国美人在世界上也做的很成功,‘国美价值’现在世界很多家国和民族中深蒂固,被洗脑地发展国中家不是一个两个。⽇本电影失败在国中当时的机制不开放。审查制度繁琐等原因上。而当时国中加⼊WTO世贸组织谈判正到了要紧地时候,从经济大局上考虑。我们不可能再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加⼊世界村的机会;但是,要加⼊世贸首先要做的就是开放市场,在各个产业上,都要放弃种种对本土产业保护的政策。”
…自当时很多国中知识分子都很忧虑,各种议论很多。拿电影业来说,首先就是简化查制度,然后就是开放外片进埠渠道。外国级三以下的电影可以无限制的进⼊国中市场。税率和审查门槛都和国产电影一样。这对当时委糜地国中电影业简直是个天大的噩耗。那时候张一谋、陈凯歌这帮人都已经被⽇本的文化间谍骂得进⼊闭关艺术空⽩期了,整个国中影坛除了主旋律电影就只有冯晓刚一个人还在拍电影。”
易青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国中的狼’这句话是这么来的。”
孙老爷子微笑道:“电影学院的孩子看来没有不知道这个掌故的。”
当年国中加⼊WTO,国中电影市场宣布全面对外开放,青国中电影周刊》在首页全版登出了一篇社评《狼来了》。把即将⼊侵的外国资本称为西方来的狼。
同年,冯晓刚来到电影学院与生学座谈地时候,当时的生学,也就是后来的张元、管虎这些第六代地导演们在座谈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扯起一条红字条幅,上面写着“冯晓刚——国中的狼!”意思是关门防狼是不行的。要把国中自己的狼放出去跟敌人对咬。可见对冯晓刚冀望之深。
孙老爷子接着道:“结果小冯这条狼最后还是没用上。”
孙茹问道:“为什么啊?那后来是谁带领大家⼲掉了国美鬼子,不是爷爷你吧?”
易青瞄了孙茹一眼,心想不管多有才华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喜幻想有个救世英雄,孤胆侠行什么的。
孙老爷子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是国中的府政和老百姓,让在世界上无往不利的好莱坞陷⼊了民人战争的海洋。”
“什么意思?”孙茹问道:“大家联合起来不去看国美电影?不会啊,现在的年轻人还很恋好莱坞大片啊!”“是盗版吧?”易青试探的问道。
孙老爷子笑道:“还是易青脑子转的快。国美那些电影公司的股东现在说起来,还气的快要疯了。以前国中人用录象带的年代,盗版这东西还非常少。后来都用光盘了,在技术上来说,制作盗版影碟就成了一个普通三口之家都可以作的简单工作了,有家伙什就行。”
易青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做电影的人整天骂盗版,原来国美佬也受过这种罪。
孙茹⽩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切,狭隘!”
孙老爷子笑道:“那个时候国內的盗版商本对国产电影没有趣兴,即使冯晓刚地电影。那时候盗版了利润也不⾼。可是国美大片就不一样了,一本万利呀!所以盗版商们就象苍蝇逐⾎一样一拥而上。那时候只要进来一部好莱坞的电影,还在审查的时候,市面上就开始出现铺天盖地的盗版,等到电影上映地时候。电影院空空,就那么几个观众躺着看都可以。国美人第一年送进来十部大片,包括著名的那部《实真的谎言,几乎连运营费用都赚不回来。但是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对国中观众说,票房几千万又上亿什么的,结果年底家国统计核算的时候,发现国全电影院这一年的票房值也才一亿多,如果按照国美人对外宣传的那样,那就有十几二十亿乙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自弈成这样。国美人当然不⼲了。同样被侵权的国美软件业和那几个电影商纷纷通过世贸组织给国中方面施加庒力,说国中的知识产权状况这么紊。不具备进⼊世贸的资格。国內地那些导领本不理睬他们,进都已经进了,还能再让我们退出来吗?实在的急了地时候,就来个严打整风,狠狠打击一批,当众烧掉什么的,通过新闻让全世界都看到国中 府政是一直在抓知识产权的侵权问题的。至于成效不好。那就是国中国情了。”
易青会意的一笑,孙老爷子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这里面的风向他当然很清楚,话说到这样就⾜够了。欧美各国都有盗版问题,并不是只有国中人懂得贪便宜,但是这些家国的盗版完全形不成气候。为什么?不是因为国中多穷而这些家国有多富裕,再富裕地人也不会嫌钱咬手,有便宜普通老百姓⼲嘛不买?
而是因为解决盗版问题其实本没想象的那么难,欧美的很多家国都有法律规定。收蔵盗版产品达到若⼲限额就算违法。如果国中 府政真想解决盗版问题,很简单,谁买盗版就抓谁——家里查出来有十张以上盗版的就开始罚款。一百张以上重罚,五百张以上劳役、留拘还可以酌情追究刑事责任。
真要这么⼲了,谁还敢为了点小便宜去买盗版?
但是以现在国內软件和电影产业的脆弱程度,要是没有了蝗虫一样的盗版,外国资本一下子就把国中市场鲸呑了。
国中电影现在还在扭扭捏捏的不肯承认当初“纯艺术路线”遗留下的错误,2006年百花奖居然好意思在《功夫、〈神话、《十面埋伏、《霍元甲等众多大片竞争下把最佳影片奖和百花影帝“安排”给一部主旋律电影,还硬说是观众评出来的。这样地风气,怎么可能跟观众至上,票房第一的国美商业大片抢市场啊!
所以说广电部、电影局的这种做法说到底还是两败俱伤,光脚地不怕穿鞋的,放任盗版,国产电影和外国电影一起死,看谁损失大。
孙老爷子叹道:“国美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和⽇本人一样,没有输在国中同行手上,却莫名其妙的输在了铁板一块的国中国情上面。后来几年,国美大片进口的情况就渐渐少了,国內趁着庒力减轻,又恢复了外片进埠审查制度,限定一年只进口七到十部外埠影片,而且包括港香电影在內。从那以后,国中的本国民族产业保护主义在全世界就出了名了,不论哪方面的外国公司要进国中,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所以后来也就有了长篇国中电影市场分析《乔治报告,乔治在这篇报告里第一次提出了国中电影人的理论研究⽔平世界第一的论断,并鼓励好莱坞把国中作为廉价的国美电影人才后源地,而对进⼊国中市场要审慎再审慎。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基于这个报告,国美每年派很多大生学来国中学电影,并且把国中的基础技术人才成批的挖走。”
易青听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他终于明⽩了孙老爷子刚才的感叹——
…世上的善恶美丑也就很难说了’——可不是吗?两次保卫了国中电影命脉的,居然是他们这些年轻学子最看不起的繁琐机制和形同盗窃的盗版影碟。如果历史不是如此,也许今天国中年轻人中哈⽇崇美的就不是少数而是主流了,那真是太可怕了。
孙老爷子苦笑道:“我们都知道廉洁开放的机制,健全的知识产权保护系统,是一个民族文化产业发展的关键。你们年轻人也整天抱怨,为什么别人家国那么容易就解决了的问题,国中永远也解决不了…个中的难处,又有谁知道呢?”
说到这里,孙老爷子突然道:“你们知道国中电影业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最大的罪人又是谁?”
易青和孙茹一起看着老爷子,孙老爷子缓缓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指了指自己!
易青看着孙老爷子,忽然感到一种历史的沧桑感。
英雄迟暮,壮士⽩头,一个为国中电影呕心沥⾎了一生的老艺术家,到头来竟发现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某种规则成了阻碍国中电影业前进的绊脚石,怎不令他唏嘘良多
第三卷第二十八章打碎铁板
孙老爷子叹道:“有的选择的话,谁又希望是用这种方式赢得苟延残的机会;⾝为国中电影人,谁不希望自己家国的电影,和自己民族的文化雄踞傲视于世界之林…这一天我是看不到了,但是只要你们努力,你们是可以看到的,而且也一定要看到!”
易青笑道:“老师您别这么说啊,您还年轻着呢,我们都陪着您长命百岁。”
孙老爷子头摇道:“不活那么长咯!太累了。别说我没有那么久的命,就是有,我也不想留在这世上碍你们的事…老了的,旧了的,阻碍历史进步的,就该主动退出历史舞台,给年轻人让路。”
说着,老爷子把手里的烟头重重的掐进了烟灰缸里,拂了拂腿上的烟灰,道:“这块铁板一样的落后机制和行政手段相结合的模式,客观上好象是挡住了一时外国文化对民族文化的侵蚀,但是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当时对盗版的放任,已经造成了今天国中电影两厢狼狈的局面,国美人早早的退却了,可是商业利益受到了损失,却不影响国美价值通过盗版在国中下一代民众中传播;而盗版的发达,更大大损害了本民族知识产权的健康发展。再说这些层层审查地行政制度,使得国中电影死气沉沉。创作者们迫于审查庒力只敢拍几种固定类型的电影,受众小、创作范围窄的问题已经几乎让国中电影发展不下去了。”
…任何一种制度、一种模式都有一个适用于某个时期的‘保质期’;一些东西在当时也许是有益地,是能推动历史发展的,但是发展到一定阶段。它就会反过来阻碍历史的进步。”孙老爷子道:“我们这些人现在就已经到了应该消失、应该退出这个舞台的时候了!国中电影不再需要一个行业首脑,不再需要一个精神象征了,国中电影应该来一个由少数精英分子引寻的,以基层观众需求为第一创作方向的,百花齐放、万马奔腾的轰轰烈烈的辉煌时代!”
易青和孙茹看着孙老爷子动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点心酸。这孙老爷子怎么了,怎么会在今天说这些话。
老人显然没注意到他们地心疼的眼神,继续情动地说道:“但是,这个机制、这个铁板里的人,是不会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因为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而且这个***里带给他们的利益实在太大巨了,我想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拒绝这种大巨利益的惑…”
…自所以。我迫切的希望我退出之后的空⽩,是由一个有有魄力、有理想,又不为富贵荣华、权美女所动地年青人来继承——这个人就是你,易青!”
易青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心里沉甸甸的。
孙老爷子道:“这就是我没有选择孔儒而选择你的原因。论能力,论潜质,孔儒都不在你之下。他的才华⾜以成为一个很有前途、很会钱赚、很能拿奖的电影导演。但是,他自私、狭隘、占有太強。如果现在这块铁板还处在能保护国中电影,能推动国中电影进步的情况,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而选择孔儒;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象你这样威武不能屈、贫不能移、富贵不能、美⾊权皆不能惑其心志,內心崇尚自由快乐的年轻人站出来,利用我留给你地财力、物力、人力隐⾝于这块铁板之中左右逢源,腾挪经营,最终打碎这块顽固的铁板,教⽇月换一番新天!”
…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易素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地夜⾊,有点晕忽忽的感觉。
“打碎铁板…”易青傻呆呆的复述着这句话,觉得象做梦一样。
他本来不过是一个为了逃避数学⾼考而报考艺术类院校的大男生而已。
曾经。他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可以不靠⽗⺟自己找一份优越的⽩领工作养家糊口,过上小资一点的生活。
他的理想无非是希望口袋里有两个钱,除了能吃之外,周末能去⾼档餐厅来个法式牛排全套,或者海鲜火锅自助;吃完再到酒吧里喝个两杯,找个豪放娇娃夜一情什么的,将来存钱买个三居室,找个小家碧⽟的纯情老婆;结婚以后攒点票子,买个房子,生个孩子…
最多最多,奢望一下中年时能有点余钱让自己孤⾝环游世界,说不定半路上还遇上一个金发美女来个“廊桥遗梦”…
这样的人生,易青从小已经勾画过无数次了。可是自从踏进电影学院,认识了孙老爷子之后,他的人生轨迹竟不可遏止和无可拒绝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一步步的把他推上了一个风急浪涌的宿命中去。
居然有人冀望他来改⽇月换新天,还要他跟整个落后的国中电影业旧有机制PK。***,介个玩笑开滴忒大咧!
易青在车上自嘲的笑了笑——孙老师啊,但愿你可不是所托非人,俺可没答应你什么。
车窗外,京北2009年的舂天就要到来了…
…
“过年了过年了…,
“新年好!新年好!”“喂!捧场捧场,谢谢谢谢,到时候早点到!”
旧历腊月二十九这天,电影学院的其他科系年级地生学早已放假。而这天却是电影学院导演班和表演系大三的生学毕业话剧大戏巡演的最后一天。
没有参加排戏的易素和孙茹专门给同学们做了一个月地后勤,当然也没少忙〈两个人的奥运上映的事。
汇演结束的这天,易青和孙茹笑容満面,一⾝崭新的唐装站在电影学院小剧场的门口。挨个给从门里出来的观众发自己的首映礼电影门票。
这些观众可不是普通的观众。
电影学院的各年级各科系巡演,一般地规矩是排出来以后先在各校巡回演出,然后邀请社会各界不同的观众阶层来看。最后这天地这场,邀请的全是文化界的人士,有各个大学的教授级人马、作协影协画协的知识分子、电影学院本校的生学⼲部和老师,还有京北ITT业的一些精英人士…
易青地电影,定在农历正月初八上映,正是过农历年后的第一个周末。真是⻩金不换的好⽇子,吴司远先生不愧是制片发行界的大牛人。
易青和孙茹从韩山青那里拿到京北本地各院线的首映礼电影票三百张,除了剧组部分负责人和比较重要的伙伴们拿去一百多张以外。还有给依依她们留下一部分以外;易青和孙茹全部在这天发出去。
“谢谢谢谢,我们自己的电影。不好意思,请多指教…”
“哎呀,吴老师,听说您升副教授了,哦?什么?不是您,那你升了什么?什么!生了个女儿?恭喜恭喜,请您看电影。到时早点到啊,多提意见,谢谢谢谢…”
“哇,这不是刘老师吗?听说您也升那个什么…是升教授了还是生小孩啊…哎呀总之新年新气象一定有的升啦,您赏脸,到时候来看看…”
两人正在人群里忙的晕头转向,忽然听到一个银铃般地声音笑道:“喂,卖票的!现在怀疑你们炒⻩牛票,跟我出派所走一趟吧!”
易青愕然转过头去。眼前忽然一亮,一个朝思慕想的人俏生生地站在自己⾝后,巧笑嫣然。亭亭⽟立…
“依依!”易青声音都发颤了,要不是周围人实在太多,他简直要冲上去把依依举起来转一个大圈。
“依依…”孙茹也回头看到了她,立刻⾼兴的眼泪都出来了,所谓姐妹情深有时候真能超过男女情爱,尤其是在学校读书的闺中密友,有些可以成为一生的伙伴。
孙茹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依依,两个人都流着喜泪抱着对方摇摇晃晃的叫着对方的名字。
“易大导演,别来无恙吧?”一把成老练的多的,又不失悦耳女声,易青不用看就知道主人是谁。
“宁姐,辛苦了,刚到吧?”易青笑着走上前去和宁倩华握手,道:“昨天我跟依依通电话,你们还在港香呢。”
宁倩华笑道:“是啊,口气的时间也没有。我们刚从法国回到港香,王家伟的庆功酒鱼翅席都没吃,依依就闹着马上要回来。大概是和你们分开太久了,实在想坏了吧。”
“易…易青!”依依有点涩羞的站在易景面前,分开太久了,虽然天天打电话,也是天天想,一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易青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大影后,不准备准备开舂去戛纳,才几天时间又跑回来⼲嘛?”
依依笑道:“我听你说你们的电影要上映了,不让我演女主角,还不让我参加首映礼啊!”易景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乒乓一声响,北面的太平庄桥上市府政的礼花开始放了,一个七彩流星窜得老⾼,五⾊斑斓的亮光炸开来,一下映着依依红扑扑的笑面格外灿烂美丽。
过年了,过年了!
第三卷第二十九章掌声响起来(上)
千里之外的南方省会城市F市。
易青的爸爸还在打着呼噜,忽然觉得⾝上一凉…南方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被子外刺骨的寒冷冻的老易哇呀一声叫了起来,回过头一边抢被子一边对着老婆叫道:“你⼲吗呢你!看把我冻出个好歹来!”
易妈妈着急的拍着他,一边道:“少睡会儿吧,去机场了,赶紧起来换⾐服了,快快快,你这小老头,误了儿子的事看我跟你没完!”
“什么?迟了吗?几点了?”老易翻⾝抓起头柜上的闹钟,定睛一看,惨叫了一声嚎道:“易青他妈,你行行好成不成!下午一点的机飞,现在才不到早上七点啊!您是不是神经了?”
“你别跟我废话!”易妈妈气呼呼的道:“你这老东西一向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真不知道你这个爸爸怎么当的,儿子当回导演容易吗?要是看不上他明天的首映礼,我…我、我…我不跟你过了我告诉你!”
“天哪!我要觉睡!”老易叫道:“就你疼儿子,儿子不是我的,没我的份儿。娘老们儿不讲理…”
…
早上八点。
“易青他妈,咱们去两天就回来了。你带那么多东西⼲什么!”
“都是给青青的,回来地时候就轻了。”
“这是什么呀?硬梆梆的。妈呀,连茶叶都有。”
“儿子在那儿喝不上茶,北方哪有好茶呀?他就爱喝个香片…”
“苍天哪!京北是首都啊。你以为卢旺达啊?行啦,别往里塞啦,京北什么东西都有,儿子现在钱赚啦,他会懂得买的…哎哟,连新袜子都带五双,京北没有卖袜子的吗?”
“你不知道,这个牌子暖和跟脚,还…”
易妈妈下了楼,一路上见到邻居就停下来。舂风満面,等着人家问她——
“哎哟。易太太,您这是上哪儿啊?一大早这大包小包地。”
“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不知道。我儿子做导演啦,电影寻演!”易妈妈把电影导演四个字说的特别重:“明天他的电影首映礼,哦,就是第一天放。这孩子呀,太孝顺了。我是不想去的,太⿇烦,大过年的。可他非让我们两口子过去看去…唉,孩子嘛,没什么出息,做点芝⿇大的事情就喜向大人说…”
等着这个邻居走了,那个邻居来,再问她一次,她就再来一遍:“我儿子做寻演啦…太孝顺…我是不想去的…芝⿇大的事情就喜跟大人说…”
老易好容易拦了辆出租车进了院子。把行李放上车,易妈妈一脸不⾼兴的对老公说道:“景青他爸,你说楼下王太太这人也真是地哦!”“人家怎么你了?”
“这邻里邻居的。她一大早见了我打个招呼就走了,真是地。”
“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人家跟你打了招呼了还不行啊?”
“当然不行了!看着我们大过年的一大早大包小包的要出门儿,她怎么也不问一声啊?也问问咱们上哪儿啊!切,这人真是,亏得我们素青小时候最喜阿姨长阿姨短的叫她。”
“哎哟,行了吧,就你儿子是个宝!给你弄个广播电台吧!走走走,赶紧上车!”
…
易青一大早回到学校,把最后几张票郑而重之的送给学院里几位退了休的老教授,专门亲自登门送。这是规矩,更是礼貌,越晚送反而越恭敬。
办完了这些事,易景出门帮依依送周妈妈去医院做治疗,依依年三十后一直在忙于国內宣传,现在曝光率之⾼,已经到了走在路上随时被围住要签名的地步。
没办法,王家伟地新片在法国圣诞新年档已经全面上映了,现在正在欧洲各国巡回上映,已经到了北美。在国外市场上映完了之后,国內的各种宣传已经开始。港香人烧钱从不手软,地铁站下和満大街上的广告牌,已经开始有《影爱之舞的海报,穿着舞蹈服的依依象天使一样对着影子起舞。
法国人一向喜王家伟,再加上北美艺术院线的票房不俗,比商业大片贵出八九倍的票价,居然也场场満座。不管是真懂电影的,还是附庸风雅的,那帮鬼子个个打着领带穿着礼服全家去看,就象去百老汇看歌剧一样。王家伟赚海了,《影爱之舞》这个戏也放地疯了。
易青刚刚才知道,听宁倩华说的,原来陆大这边没什么动静,欧美那边的艺术界再度掀起了东方风嘲。一种以国中风为⾼尚趣味地审美风嘲开始刮起来。
就像当年《花样年华》放完流行穿旗袍一样,电影里依依穿的几件服装耸尤其是舞蹈院校生学穿得那种海军领式的健美丝蕾边⽩⾊校服套装,现在是法国二十岁以下女孩最时尚的装束。
而女一号国中的周依依姐小,被认为是“在美貌和气质上远远超过了张子仪、龚丽的东方少女”法国人称她为天使,国美人称她为圣女,最夸张的是,北美的一些妇女权力组织和运动机构,称她是东方女立独自由,追求个人理想的典型形象。
依依在电影中幽怨而坚韧,顽強而婉约的表演,赚尽了欧美观众地眼泪。据说每每有电影放了一半。一些中年的贵夫人哭到气厥被抬出来的。
二十岁的年轻国中女演员,用东方式地独有魅力,缩短了东西方文化,审美,认知上的差异,用人共中通的东西震撼了欧美的上流观众。
欧美的文化体系经过两三百年的发展。可以说非常成。商业体系和艺术体系的分界非常明显。以百老汇为例子,大街的这一面是歌剧院,进行的是最古老最严肃最沉闷的西方歌剧演出,票价八百美金一个座位,而同时可能对面正在卖一场脫⾐舞表演地门票,一张八美金还送杯饮料。
一般国中国內的老百姓只知道国美人乐娱业很发达地或者商业电影很发达的那一面,对于西方艺术生活的这方面除非专门留意,否则不容易知道其中的情况。所以易青不知道也不奇怪。
下午三点,易青去机场接了⽗⺟的机飞,然后把他们安顿在一个四星级店酒里。因为依依今天下午正好在这里跟宁倩华和港香剧组方面的同事一起开发布会,正好可以让⽗⺟见依依一面。
易妈妈没看过冯晓刚的那个电影。也不太看乐娱新闻,当然也认不出依依是个明星。只是被这个儿子地“电影学院同学”的美貌吓住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样是人生⽗⺟养的,怎么可能有人会漂亮到这个地步。
安顿好了⽗⺟,依依和易素同车回医院把做完治疗的周妈妈接出来;再打电话给孙茹,落实了一下明天的事情。
这一个晚上,易青辗转反侧。奋兴的睡不着觉。北上赴考、认识依依和孙茹、点状元、认识孙老爷子、⽇本电影节、拍电影…一幕幕往事过拷贝一样闪过他的脑海。
…
第二天,京北各大影院同时上映《两个人的奥运。
易青和依依早早的来到新街口电影院,戴着墨镜坐在那里,全副武装,确定没有人能认出这两位最近出镜率极⾼地青年导演和新晋明星。
易青一直以为自己很豁达的,可是坐在那里,心里却情不自噤的忐忑起来,象个待嫁地小媳妇。这是舂节长假放完后,才上了一天班。马上就连上一个周末,成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子。趁着过年的劲头,大家的心都有点野。正好看电影。但是,会不会本大家就想趁这个机会准备一下新年的工作和学习,没想起看电影这个茬儿呢?会不会因为后期没钱做宣传没有人来看呢?会不会因为他和刘一菲的绯闻闹的沸沸扬扬,老百姓已经讨厌他这个导演,连带讨厌这个电影了呢?
依依刚刚经历过自己的电影在法国的首映礼,比起她在欧洲见的世面,这里真是小儿科了。所以她特别能理解易青的感觉。
依依悄悄的伸出手去,把易青因为紧张而紧紧攥住的拳头抱在自己的一双小手里,然后把他握紧的五指一个一个慢慢的掰开,用柔嫰的小手轻轻的着,得易青全⾝都暖了起来。
易青感动的望了依依一眼,用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小啄米的动作在依依的手上轻轻啄了一下。
依依知道他这是表示亲了自己一下,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易景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肩膀上一重。顺着依依的目光,易青回过头去,只见孙茹打扮的象个英俊的过分的小男生一样,一⾝火焰般的红⾊⽪⾐⽪,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一只手象男人一样搭在易青的肩膀上,做的那么自然。
不经意间,依依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坦然的笑笑,看着孙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