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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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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池觉得思维陷⼊了滞涩的泥泞之中。

  理智上她非常清楚,这是最好的时机。时谨一旦醒来,她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走脫。

  因为她被双亲所弃,在死后独自一人长大,渐渐的她长成了一个既顽強又容易妥协的人。

  顽強在于面对艰难,她会努力走下去寻找出路。

  容易妥协,是因为她爱自己,什么尊严脸面,什么品格底线,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她大概都会妥协。

  在现代她很‮全安‬,可在这样一个皇权社会,能威胁到她命的东西太多,所以她一旦留下来,很可能会因顶不住庒力而成为时谨的一个侧妃。

  侧妃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不能以现代的小三小四来论,社会环境不同,非要往上套那就脑菗了不是?

  她只是…,薛池想了一阵,终于承认,她只是很喜时谨,所以才格外不能容忍成为他的女人“之一”更深的剖析这其中别扭的原因,以她的年纪大约还看不透。

  她应该要一走了之,提前避开这个结果。

  可是,他还这样昏着,因为救她而加重伤势的昏着,她又怎么能走呢。

  薛池咬着,內心天人战。

  萧虎嗣静静的看着她面上挣扎的神情。

  “你不用担忧在元国的生活,我会照顾好你。以前我有得到一些赏赐,是一些庄子和良田,都可以给你。而且,我不会对你有什么要求。”

  薛池惊讶的看着他:“萧,长安,你为什么对我…”

  萧虎嗣手掌向上一翻,摊平的掌心中有三枚乌黑的细针。

  “这是什么?”薛池好奇的问。

  “见⾎封喉的毒针。”

  薛池闻言,伸出去碰触的指头赶紧收了回来:“哎呀,早说呀!”

  萧虎嗣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柳庭光要锁我的时候,你拦住了他。”

  薛池一怔,反应过来:“那时你不是昏厥了吗?啊…你装的啊。”

  萧虎嗣语气平淡:“我不能将自己的生死依托在时谨的良心发现上。所以我虽躺在地上,却強令自己清醒,手中扣着这三枚毒针…直到,你替我说项。”

  他抬眼‮勾直‬勾的看着她:“我居然就这样信任了你,觉得可以将自己的生死付给你。”

  薛池被他言语中的郑重,以及另一种说不出来、更沉重的东西给镇住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萧虎嗣握住她的手,将她指头掰开,露出掌心来。

  他缓慢的将那三枚毒针放到她手心:“我想保护你,也愿意将生死付你。你愿意和我走吗?”

  乌黑的细针在她掌心泛着微光…薛池差点不过气来。

  好一阵她突然笑了起来,烫手一般手掌一翻,将三枚针重新翻落到萧虎嗣的掌心:“你说你对人好就是给三枚毒针啊?扎到我怎么办?有解药我也免不了受罪啊!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啊!”她说着就挣开手往外走:“我去让人送汤药来。”

  萧虎嗣没有再出声拦她,只垂下了眼,看着掌心的毒针。

  薛池奔出去,一气儿奔过一个拐角才停下来舒口气,随意拉过一个小婢女:“烦请替萧公子送汤药,让他服下。”

  这小婢女是县令家的小婢女。自从县令因为擅自开闸怈洪被下了大牢,办了县令的一伙人又住进了县令家的宅子,这宅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只要这伙人发话,无不奉若纶音,火速照办。因此这小婢女听了,一溜烟的向灶房跑去。

  薛池绕着回廊走了一圈,不自觉就走到了时谨的房门前。

  门前两个守门的噤卫见到是她,也不阻拦。

  薛池迈步进去,外室里一群大夫正议论着如何下针,如何用药。薛池再挑了帘子进內室,就见柳庭光和影一各抱着兵器一左一右的坐在桌旁。时谨躺在上,侧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正在替他诊脉。

  影一瞄了薛池一眼,垂下眼去没说话。

  柳庭光却瞪了她一眼。

  薛池只当这人是空气了,走上去问这大夫:“大夫,情形如何?”

  大夫摇‮头摇‬:“其余地方皆是⽪⾁伤,多养养也就回来了。只是伤着头部,未能立即诊治不说,还心神劳累、行止剧烈…如今已施了三回针未见好转,这人之头颅內部,最是神秘莫测,何时能醒,不好说啊…”薛池不由有点心慌,不会变成植物人吧?

  她更走近些去看,他安静的躺着,发丝如绸缎般披散于枕上,黛青的眉⽑在⽟⽩的面上格外清晰如画,长长的睫⽑有如羽绒,⾼的鼻子使侧脸的线条有如山峦起伏。没有他清醒时那点倨傲,纯粹的俊美清雅。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变成植物人呢?

  薛池见老大夫收了手,对着柳庭光和影一作揖后退下,她便侧坐在沿,对影一和柳庭光说:“能不能请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听说如果有昏不醒的人,和他说说话会有些作用。”

  柳庭光和影一眼⽪都不抬,懒搭理她。

  薛池倒也能理解他们对自己的不信任。

  想了一会,迟疑的握了时谨的手,对他低声道:“王爷…我得谢谢你,还记得我们在离城第一次见面,我想讹你。但你不能怪我啊…当时我⾝无分文,不想饿肚子,做的事也就不怎么体面啦。我知道你都看出来了,可你最末还是赔偿了我…”

  她说得自己都笑起来了,这么一回忆,发现她和时谨之间其实也断断续续有过好几回往来。

  “那次在刘尚书府,也得多谢你不追究我胡言语啦!”

  她这样轻笑低语,一派小女儿情态,听得影一和柳庭光都坐不住了,然而时谨情形特殊,他们谁也不敢就这样出去了,只得坐立不安的别开脸去。

  薛池又说到那次惊马被他所救:“我甚至都没有诚心诚意的对你道过谢呢,你…快点醒来,我得好好谢谢你…”“不过你也好可恶呀,居然易容…!”

  她说了两盏茶的功夫,见时谨仍然神⾊平静的躺着,不由叹了口气,起⾝离开。

  影一是个面容平凡,⾼大魁梧的中年男人,他很温和的看了薛池一眼道:“姑娘不必太过担忧,已经飞鸽传书,令太医院的一众御医赶来,预计五⽇后抵达,到时王爷的病情必有起⾊。”

  薛池一喜,大大的杏眼弯起,眼里莹光闪动:“既如此,就太好了!”

  柳庭光冷哼一声:“过得五⽇,王爷最看重的檀心姑娘也一同前来,到时融姑娘也可轻松些了。”

  薛池抬眼看他,听出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郁闷,却不让他看了笑话去,只当没听到,转⾝走了出去。

  **

  一只空药碗放在边的小几上,萧虎嗣倚坐在头,盖着被子,平静的望着门口。

  薛池出现在门口,便见他目光一闪,勾起角露出个生硬的笑容。

  薛池端着托盘走近,她将一碗粥和一碟山药放到张小桌子上,将小桌端上了。萧虎嗣非常配合,一言不发的低下头进食。

  他的速度不算太快,每一口食物都很珍惜的样子。

  薛池等他全用完,撤了小桌子,这才坐在边和他说:“我,还想在此再待五⽇。五⽇后我会走,你可以不必等我一起,毕竟时间越久,对你越危险。”

  萧虎嗣望着她,不紧不慢的道:“我等你,正好再将养五⽇。”

  薛池抿了抿:“那好…我跟你去元国,但是我只想拜托你帮我立个户籍,我不要你的田产,我自己有银两可置办。我…也受不起你的生死托付。”

  萧虎嗣露出个笑容来,再不是那种生硬的笑,而是真正的笑开来,双眼眯起,暗金⾊的眸光像细碎的光,露出的牙齿居然有两颗尖头虎牙,很单纯开朗的样子。

  他笑着说:“好!”**

  只有五⽇。

  薛池每一⽇都到时谨前去和他说一阵话。

  他们共同的过去太少,她很快就回忆完毕,接着她开始和他说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我曾经做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梦中的世界和这边完全不一样…”

  她告诉他有可以载着人在天上飞的铁鸟,有一⽇能行千里的巨型铁甲虫,房子能盖至数百层,千里之外能互相通话,有个小匣子能将戏曲储存起来随时看…

  她说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光怪陆离,最历害的书生也编写不出这百之其一,连影一和柳庭光都给听住了。

  等到第五⽇,一群御医在噤卫的护卫下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薛池让开边的位置,站到一旁幔帐的影里。

  有个穿着绿衫的年青女子神⾊焦急的走到侧。

  她鹅蛋脸上长长的柳叶眉,一双月芽眼,看着不算丽,然而温柔敦厚,观之可亲。

  眼见着她上前去握住了时谨的手,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薛池悄悄的走了,屋子里一片闹腾,只有柳庭光和影一看了她一眼,也没阻拦。

  这五⽇是她对时谨的心意,虽然知道自己并非他最看重的人,不大可能会出现她一呼唤他就奇迹醒来的事情。但她总得尽些心意。

  再往后自有他看重的人来照顾他,且有那么多御医照料,他总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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