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是花,亦不是花。
顾离半蹲下⾝子,平视着米洛,边勾起半凉的笑意,目光幽深“小糯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杀很多人,彻底剥夺他们的生命,甚至是他们的灵魂与自由,这种人在常人眼中怎么可能不可怕。
师傅说过,喜人偶这件事只能是一个秘密,就如同他与常人完全不同的⾝体一般,除了⾝边的人,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所以,他是不是错了?不该觉得她跟别人有所不同。
她其实也会怕。
米洛对视着他的眼,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幽深的眸子,仿佛可以收寄所有的星辰。
她见过态变,可是从未真正了解过态变,更不曾爱上那类人。
如果在以前你问她害怕吗,她能给的回答就只有两个字“害怕”
不按常理出牌的就如同一个杀人怪物,没有人不害怕。
她能有多強大,又没有比别人多一颗心脏。
可是此时此刻,米洛在心里问自己害怕吗,她心底的答案好像就只有那一个了。
她不怕。
准确来说,她还是在本能上都对态变产生一种畏惧心理,可是她不怕顾离。
顾离不会伤害她,这恐怕不知何时已经成为隐匿在她心底最坚定的信念了。
是以,米洛直起了⾝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仰头看着他浅笑,微眯的眸子溢出的星星光亮璀璨无比“公子很喜人偶?”
顾离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般问,却还是诚实答道“喜。”
“那么原因呢?他们能如此得公子青睐总会有原因吧?”
顾离却是头摇“不知道。”
“我只知道和他们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沉昑片刻,顾离又道“就如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这样应该算是喜吧?”
他记得小糯米说过,若是喜一个人或是一件物什看到他就会很开心。
所以他对这些人偶应当是喜吧?
他很喜这类东西,就如同他喜妖冶无比、夺人心目的千层花一般,这世间最耀眼最诡异最独一无二的东西他都喜。
然而,米洛听着他的话只想无语望天:“…”所以他为何要加这最后一句?
感情她在顾离心里的地位其实只算勉強比得上几只人偶?米洛斜了旁边的那只人偶一眼,怎么办,她现在好想拆了他们!
顾离见米洛一副不想再和自己说话的样子,眉眼也是一跳,瞬间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不,不,不可以喜他们么?”
小糯米为何突然变得好像有点生气啊?
“也不是不可以。”米洛微微扶额,接下来的一句话几乎算是脫口而出“只是对他们的喜不能比对我的喜要多,明⽩么!”
天知道她现在与几只不死不活人偶吃醋是有多诡异!
所以话已出口米洛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这句话的画风是在太诡异了有木有!
米洛张口就想澄清自己其实也不是那方面的意思,谁知顾离却是很慎重地点了点“我最喜你。”
一句话,便让米洛蓦地红了脸,没有原因。
顾离领着米洛一起去靠窗的木桌旁坐下,将窗子半开,明亮得令人眩晕的光线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木屋里。
木屋瞬间明亮,屋內的光线不再似开始那般充斥着満満的诡异的暗红⾊,会动的人偶也似瞬间沉睡了一般,僵硬得就像只是立在墙角的四柱子。
总算没有开始那般令人⽑骨悚然了,米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顾离在她对面坐下,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递给了米洛。
这地方他每⽇都会来坐一坐,在认识米洛之前,他甚至有时一连几天都会呆在这里。
他的花离不开这地方,这些人偶自然也离不开这里,若是他想他们了就只能过来这里。
顾离经常过来,这里面的吃食和茶⽔影清定时就会进来为他备好,是以,这茶⽔虽已经凉的,却是极其新鲜的。
米洛也不管这茶⽔是打哪儿来的,顾离为她倒的自是能喝,而且她也能猜到影清影翎那两个家伙也应该会定时来这里。
捧着茶盏浅尝了一口,米洛眉眼稍弯了弯,果然是她在殿里常喝的味道。
米洛将茶盏放下,环视了一下屋內的摆设,目光瞬间被对墙墙处摆放的一大簇花昅引。
没有开窗前,她是怎么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屋內还有它的存在的。
只因它的花⾊。
诡异又复杂的、完全辨不清具体花⾊的花和叶茎,在暗红⾊的屋內竟能蔵匿的完全无迹可寻。
米洛张了张口,刚想问那是什么时“喵呜——”一声尖利的猫叫就这么突兀地撞⼊了耳中。
下一瞬,又是一声细微的“咔擦”声,米洛循声望过去,便看见墙室打开,小咖啡迈着⾼傲的步子一步一步就这么明晃晃走进了屋內。
米洛稍稍瞪大了眼,我擦,它竟然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也知道如何进来,是已经成精了么!
然而小家伙只是轻飘飘地给了米洛一个眼神——王之蔑视,便跳上了顾离的腿上。
修长冰凉的手指在它背上的⽑发间缓缓穿过,顾离垂下双眸看向自己腿上的小家伙,角扬起浅浅弧度“不久前还在找你,你不在,现在倒是自己知道该回来了,小咖啡,还有一个小家伙呢?”
小家伙懒懒地“喵呜”了一声,在顾离腿上略微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势姿,窝了起来。
显然是玩累了才回来的。
也不知它在外面又⼲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现在便连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离有些好笑地摇了头摇,任由它去了。
“想不到这个小家伙这么黏公子。”米洛由衷感叹道。
它明明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蔵着睡一觉的,却还是要寻到他怀里安心⼊眠。
可见,它给了顾离一种怎样的信任和依赖。
“是有些黏人。”顾离了小家伙的小脑袋。
“不过师傅说,它们黏人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人遗弃,我就勉強允许它黏着了。”
许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自家主人在说自己,小家伙又在顾离的腿上扭了扭⾝子。
⽑软的尾巴拂过顾离的手背,有些庠,顾离的间溢出一声轻微细碎的笑声,嗓音低沉动听。
米洛定定地看着顾离,就像被他眼眸中的笑意感染了一般,嘴角在不知不觉之间缓缓翘了起来。
顾离很温柔,对待让他卸防的人或物时,他一直都是温柔的。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天生残暴之人。
她不是圣⺟,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相反,她对待自己的敌人时也一向都是睚眦必报的,同顾离是同一类人。
捧起茶盏又饮了几口,米洛放下茶盏,看向了对面的顾离。
她还有些问题要问他。
无关其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下定决心,米洛轻轻道“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正逗弄小家伙的手有一刹那的僵硬,顾离微微拧起眉,一双眸子上覆着的眉睫扑地闪了闪,神情之间闪过些许无措不安“可以不回答么?”
米洛轻轻摇了头摇“不可以。”
她又不是想问他太过敏感的问题,至于这般慌不安么!
顾离抿了一下,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眯眸道“那好,小糯米,你问吧。”
于是,米洛指了指墙角站着的人偶“他们原本是什么人?”
顾离轻轻头摇“不记得了。”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对于他们,他唯一记得的是他们曾是他无比厌恶之人。
“…”米洛眯了眯眸。
如果不是知道顾离不会对自己说谎,米洛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那他为什么会动?因为机关?而且它竟然能听懂你的话,为什么?”只听米洛又问道。
是的,她是真的好奇加震惊,毕竟,人偶不算可怕,会动的人偶在认知上也勉強可以接受,可是能听懂人话的人偶呢?这又该如何解释?!
“不是。”顾离还是摇了头摇,抬起手指指了指对墙墙的那簇花“因为它。”
闻言,米洛霍然偏头,顺着顾离的手指看向了那处。
一簇花,一簇她方才就很好奇的花。
更甚,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将它称之为“花”
渐变炫目的花⾊,诡异斑驳的花纹,就好似洋葱剥开一般,一层层瓣花绽开,妖尽琊、魅离冶,在黑⾊的叶好像瞬间就愈加立体瑰丽了。
是花,亦不是花。
她是来自现代的人,明⽩万物生长规律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世上不可能有黑⾊的花黑⾊的叶。
可是她现在看见了,不是简单的黑⾊,可是要比纯黑令人惊讶。
它是花?不,它不可能是花。
米洛张了张口,问道“它是什么?”花不花,鬼不鬼,是什么?
“缦姝千层花。”顾离绯⾊薄间吐出几个字,没有半点重量,却又好比千斤。
“是花?”愣了愣,米洛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去形容了。
“不是。”只听顾离淡淡道,然后,米洛便亲眼见证了他这“不是”两个字是什么意义了。
它的确不是花,也不可能是花。
试问世间有哪一种花能听懂人话、有自己的情感、还会动?
更甚,它是依⾎而活,就好像是一种两栖生物,却又不是。
这世间…
米洛怔怔地看着主动将自己的叶子放进顾离手里的花,一时之间完全不能言语。
“它是活的。”顾离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外层瓣花,瞥了墙角的人偶一眼,低声道“他们依附它而存在,所以会动。”
米洛瞬间明⽩。
他们会动,会因为她的靠近而主动攻击,又会因顾离的一句话而停止对她的攻击,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体在控制,人偶听不懂人话,可是这株不是花的花能!
她也终于明⽩,那些人偶脸上那些诡异的花纹是怎么回事了。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米洛霍地抬眸,看向顾离“所以它就是天下十大灵物之一的缦姝千层花?”她要找的那味药?
米洛记得,池渊也说他并未见过千层花,只知道那玩意儿长得像一朵花的,而且就在王宮。
所以,她现在见到的这个,应该不是简单的同名之物吧?
果然,顾离点了点头“是的。”
他记得当时师傅将它送给他时提到过天下十大灵物。它就是其中之一。
顿了顿,顾离将它的叶子松开,低低笑了一声“原来小糯米认识它。”
“不认识。”米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讷讷道“不过我一直在找它。”
原来这就是她的药。
可是池渊真的没有搞错么?竟然是活的,确定不是在逗她玩?
“找它?”顾离显然很惊讶,眉眼间勾勒的疑惑丝丝可见“小糯米找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