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医生打人啦！医生打人啦！”于贵舂痛得嗷嗷直叫起来，一边口不择言的喊着，引得这一楼层路过的行人都驻⾜围观起来。

　　于贵舂一边喊着，没被周悦景扣住的右手则是狠戾的去抓周悦景的脖子。

　　于贵舂没料到的是他这样不缺力气的庄稼汉，一碰到面前的男子，浑⾝的蛮力都不知道被自己使到哪里去了。

　　于贵舂的手刚腾到半空中，他只觉得眼前带过一点风声，下一秒，于贵舂便听到他自己的肩处传来清脆的声响，而他自己的右手早已被周悦景如如不动的钳住了。

　　他觉得，也许面前之人稍一用力，他这两只胳膊说不准都要废掉。

　　“医生打人啦！医生打人啦！”⾝手和周悦景没得一拼，于贵舂嘴⽪子还是继续瞎嚷嚷着。

　　“⼲什么？”电梯口那边忽然传来严厉的呵斥声，疾步过来的是个穿着⽩大褂的女医生，年纪已经有些上去了，架着厚厚的眼镜，头发隐有花⽩。

　　“小周，松手！”她还没走到周悦景的⾝边就已着急喊了起来。

　　周悦景无比清楚他扣在于贵舂肩上的位置，他的手劲稍一用力，于贵舂便痛得脸上都变形了。

　　“这次只是警告！”周悦景冷冷的说了一句，之后才松手远离了回去。

　　于贵舂立马感知到⾝上的痛觉随之跟着消失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于贵舂打定这样的主意，倒是没有继续和周悦景动手了。

　　“我要找记者找电视台投诉，投诉你们医院的医生出手打人！”于贵舂寻思着面前过来的医生肯定是和自己动手的男医生的上司，眼下就冲着刚过来的主任赵莲大喊起来。

　　“是吗？你真的要找电视台的话，我们这里有‮控监‬录像，到时候把‮控监‬录像一起调出来看下好了。”赵莲说时随意指了下头上，示意那边安装着很多个‮像摄‬头。

　　“妈的！你们爱收留臭婆娘就收着吧！”于贵舂也听说过大城市里动不动就装‮控监‬什么的，他回想了下刚才是自己先动手的，嘴上依旧骂骂咧咧着，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今天先回去了，要不然他赶不上回去的大巴班次，⾝上钱又不够，今晚就要睡大街了。

　　“臭婆娘，你今天不回来，以后都甭回来了！”于贵舂自觉失脸无光，朝旁边‮愧羞‬不安的孙冬梅甩下一句，这才骂骂咧咧的往电梯那边走去了。

　　等到于贵舂离开后，边上的护士长冲着围观的一大帮人拍拍手说道“没事了，都给我散了，散了——”

　　伴随着各种议论声，围观的众人倒是逐渐散了。

　　旁边的小护士和刘易岚扶着虚弱的孙冬梅走回到病房那边。

　　“小周，你难道不知道和病人动手的后果？”赵莲前几天就因为周悦景收了个晚期宮颈癌的病人而对周悦景意见颇大，这会听到有患者家属在闹事，她急冲冲的赶过来就见着周悦景扣着病人家属的场景，虽然三言两语打发了病人家属，眼下看着周悦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可以看下‮控监‬，是他先动手的。”周悦景并没有赵莲预期中的自我反省，说完后便转⾝往角落那边的林晓微走去。

　　“现在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要是被好事者拍照上传了，你还想不想升主任了？”赵莲本来还想逮着机会对周悦景好好做下思想教育工作的，没想到周悦景一脸的不思悔改，她一气之下就挑重点的说了。

　　“赵主任，今天收的那个胎儿呼昅窘迫的病人家属刚刚还在楼下找你呢——”护士长是老好人，知道周悦景这人不会看脸说话，她随口找了个借口就把赵莲给拉走了。

　　“这小子，臭脾气不改改，我看他几时升的上主任！”赵莲依旧不解气的连说了好几句，反正有个台阶下，便也和护士长一起离开了。

　　赵莲年长周悦景十几岁，骨子里其实是个极惜才的人，她自然知道周悦景这样的能力，早已是她们科室里担当的佼佼者，私心也是无比希望周悦景能够早点从副主任、主任的一路上去。

　　没想到一连几年，周悦景在这方面就一直没有动静。

　　眼下一生气，这些不上口的话就悉数倒了出来。

　　老实来说，她是出于护犊心切才会对周悦景愈发来气。

　　谁都知道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尤其是碰上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遇事那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谁都无法预料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波折，加上周悦景自己和病人家属过手，这已经犯了他们的职业大忌。

　　刘易岚和护士一起扶着孙冬梅回到了病房里，林晓微还是杵在那里没有挪步，她虽然不认识赵莲，不过也从她脸上的神⾊读出了一二。

　　显而易见，周悦景做主收下的孙冬梅已经是个⿇烦事了，加上还有于贵舂这种人渣要寻滋闹事，她自己现下想想都觉得头疼的可以。

　　“周老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收了孙冬梅医治——”林晓微说时一脸的抱歉。

　　“没事，没有你我也会收治的。你手没事吧？”周悦景说时已经走到林晓微的面前，伸手查看了下她的左手腕，他刚过来时就看到于贵舂一把抓在她的腕间，之后就轻而易举的把林晓微给摔了出去，他那时看得心急，疾步过来把踉跄摔去的林晓微扶稳后，什么的职业守则早就抛到脑后去了，这才和于贵舂手起来。

　　幸好，林晓微的腕间也只是有点发红而已，并没有实质的伤处。

　　“我没事。周老师，接下来要怎么办？”

　　烂摊子已经撒开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要怎么收尾。

　　“等她⾝体条件休养的好一点后要接受化疗，情况还不一定乐观。”周悦景如实说道。

　　“孙冬梅这样的情况，于贵舂那一家肯定拿不出钱来了——我再问问她，有没有亲戚可以帮她缴纳一点吧？”林晓微自己说归说，还是一脸茫然的。

　　“也可以。”按照目前情况来说，实在没有其余的办法了。

　　“周老师，你后天是不是就要去外地了？”林晓微忽然又开口问道。

　　“恩。”周悦景记得自己刚昨天和她提起过自己的行程，有些不解的点点头。

　　“那就好，周老师，那你去忙吧。”林晓微潜意识里还担心着于贵舂会过来闹事，好歹周悦景接下来会去外地出差，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和周悦景告别后又回到了病房里。

　　被于贵舂这么一闹，重新躺回到病上的孙冬梅神情惴惴然的，整个人都放松不下来。

　　“冬梅，你自己那边的家人呢？有没有电话，我给你打个电话过去——”林晓微想着于贵舂那头要钱是不可能的了，她灵机一动想着孙冬梅自己爸妈那边的亲戚说不准还能帮上忙，眼下一脸期盼的问道。

　　“我爸妈已经去世了，和哥哥嫂子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孙冬梅小声应道。

　　听得原本还重新有点小盼头的林晓微和刘易岚又黯淡回去了。

　　怪不得于贵舂这样待她，孙冬梅还是甘愿在那个清贫的家里任劳任怨着不走。

　　“要是我，早就和那个人渣离婚了，孙冬梅一个人来这里打工都不知道要比呆在那个家里強多少倍！”从病房里出来后，刘易岚就迫不及待的发表起了她的⾼见。

　　“周老师说了，刘易岚后面要接受化疗，没有钱，她就不可能继续接受化疗——”林晓微心事重重的重提起来。

　　“哎，你说我们这趟跑的太不值了，采访不顺利还不说，还揽了这么个⿇烦事，都说眼不见为净，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你说我们也看到了这事，又不能坐视不理，咋办？要不回去找同事捐款，不过办公室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而且个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估计也凑不到多少钱——”

　　“对了，易岚，我们要不在版面上报道下孙冬梅的故事，然后让医院给个公众账号，顺便把孙冬梅住的病房号也刊登在上面，发动群众捐款——”林晓微双眼一亮，欣喜的提议起来。

　　“这个——我看行，老大那边我来搞定！”刘易岚一听也直点头。

　　两人说⼲就⼲，鉴于现在网络上真真假假的捐款案例太多，一开始倒是还真有点难度。幸好有刘易岚这个人精在，前前后后的跑腿找人疏通，孙冬梅的悲惨遭遇居然也顺利的在报刊上刊登了。

　　林晓微期盼着自己的点子能给孙冬梅带来实际的帮助，结果报纸刊登几天后，反响平平，公众账号上一共就收到两笔捐款，而且金额统共也只有几百元。

　　“你也知道，咱这刊物已经走在没落的道路上了，说不准明年就得倒闭歇业，估计订阅看到的人实在少得可怜，咱们已经尽人事了，至于接下来的就顺从天意吧。”刘易岚原本对此也抱了很大的希望，被现实的惨淡打击到后，她就开始给林晓微做起了思想工作。

　　“恩。”林晓微无奈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微又忙着学校里的毕业论文答辩，单位和学校两头跑，也是累得够呛，也许是潜意识里的逃避意识使然，她居然好多天都不敢去医院里看望孙冬梅。

　　这一状况在一周后才有了变化。

　　那天林晓微刚去上班，带她的愈芳突然一脸动的过来，把她和刘易岚两人都喊过去先神神秘秘的嘱咐了下口径，林晓微这才得知先前那期的报纸不知怎么的被电视台方言栏目的主持人看到，在昨晚那期的节目里特意单独提了下孙冬梅的情况，还号召收看的观众一起捐款。

　　“你们两个这次做得好，今天正好有上头‮导领‬过来单位，万一‮导领‬要是问到这事，你们先统一下口径，免得待会各说各的版本，给‮导领‬留下不好的印象。”俞芳官方作风的嘱咐起来。

　　林晓微其余的都不关心，听到愈芳转述时今天的捐款金额一下子就增起来，她这才如释重负下来，和刘易岚两个人对视傻笑起来。

　　“孙冬梅的情况总算是有转机了！你说⼲我们这行的吧，经常吃力不讨好，不过也有开心的时候。”等俞芳离开后，刘易岚豪气的拍了下拍林晓微的肩膀，嘚瑟的总结起来。

　　“恩，那我们下班了去医院看下孙冬梅吧。”林晓微点头应道。

　　说起来，两个人的心思都差不多，前几天都有点逃避的小心思，居然不敢去医院里看下孙冬梅。

　　眼下知道孙冬梅治疗的钱也够了，两个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好勒！再去看一趟，这事总算是功德圆満了！”刘易岚慡快的应道。

　　等到这天下班后，林晓微和刘易岚就去了趟医院。

　　林晓微过去的时候还有另外的小心思，她掐着⽇子，周悦景今天也该出差回来上班了，他应该也会知道孙冬梅现在的情况吧，不知道他清楚不清楚这一切是因为她写的那篇蝇头小报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前面带给他那点⿇烦的內疚使然，林晓微隐隐之中又希望周悦景能够早点知道这一切。

　　林晓微和刘易岚过去病房里探望的时候，还没走近，就听到病房里传来嘈杂的喧闹声。

　　“又怎么了？”刘易岚不淡定的问了一声。

　　“周老师，出什么事了？”林晓微视线里瞥见周悦景和护士长正从拐角那边疾步走过来。

　　“那个没脸⽪的家属又来了！”护士长大概也是气愤的不行，抢在周悦景前面先发了句牢。

　　几个人刚到病房门口，就见着里面站着満満一病房的人。

　　还有采访有笔录的也有扛‮像摄‬机的，没想到连电视台的人都过来了。

　　“这是群众捐给病人的，你怎么可以把这爱心捐赠的钱也拿走？”前面一个文气的记者质问于贵舂起来。

　　“捐给我婆娘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拿自己的东西怎么了？”于贵舂耝声耝气的应道，说时还下意识的捂紧了手上的简易包。

　　“什么你婆娘不婆娘的，他还涉嫌拐卖妇女！”再也看不过去的刘易岚情绪动之下就对着‮像摄‬机方向说了事实。

　　“你胡说！”于贵舂恶狠狠的骂道，说时就面目狰狞的要去打刘易岚。刘易岚下意识的朝边上避去一躲，病房里站了这么多人空间早已是有限的很，于贵舂气势汹汹的那一巴掌就偏到了刘易岚隔壁的林晓微⾝上，他见着自己没打到刘易岚，正要抬手继续扇去，下一秒就被周悦景随手扣住，伴随着清脆的骨骼错位声，于贵舂前一刻还作威作福的右手忽然就软软的耷拉下去了。

　　“我举报这里的医生动手打人，不单动手打人还收红包，你们也看到了，医生打人——”耷拉着右手的于贵舂对着‮像摄‬头那边撒泼吼起来。

　　“收红包？”

　　“请问你是病人主治医生吗？是否有假借捐款之名敛财的嫌疑？”

　　“请问下捐款后的钱款使用情况是否⾜够透明公开化？”

　　前一刻还把焦点对准于贵舂的电视台记者突然转了风向，对着周悦景接连发问起来。

　　一时间，整个病房里都陷⼊了毫无预料的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