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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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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别见怪,小黑只是…自尊心強了一点,我想它不喜别人批评它的外貌。”恬恩歉然道。

  “真是…”保罗面露苦笑,没想到他这美男子,竟有沦落到被狗呛声的一天。

  用完午餐,恬恩率先起⾝。

  “我吃了,我想你们应该有些话想私下谈,我带小黑到外头走走。”

  “别走得太远,”黑爝叮嘱:“下午可能会下雨。”

  保罗忍不住要唱反调:“我担保三点以前不会。”

  恬恩微微一笑,点点头。

  待恬恩离去后,黑爝收回表露于外的情绪,他的面容逐渐变得冷肃,如雕像一般不具情感,令人望而生畏。

  “说出你的来意吧,保罗——不,”他冷冷地吐出:“阿波罗。”

  黑爝摒去一⼲闲杂人等,与阿波罗单独来到火星厅。

  “你们的事已经传出去了。”阿波罗一反恬恩在场时漫不经心的态度,立刻切⼊正题。

  黑爝的脸上掠过惊人的怒意。

  “谁传的?”

  阿波罗玩味着黑爝的表情,感到有丝好笑。

  “你很意外?难道阁下不知遭自己树敌甚众吗?”言下之意,就是暗示他别浪费时间与精力去揪出那些大嘴巴了,因为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群。

  那些饶⾆者、挑拨是非者、唯恐天下不的三姑六婆,愿他们下地狱遭受火炼…黑爝在心里低咒着。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黑爝低吼着。

  阿波罗点点头“是没错,但大家都已经无聊太久,就连你两位兄弟的风流韵事,都司空见惯到引不起半点注目,反倒向来是八卦绝缘体的你,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当神实在太无聊了,不老不死,拥有永恒的生命,当世间的一切都看过都玩遍了,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打发无穷的时间?他们也很无奈。

  “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家务事,与任何人都无关,不许任何人揷手!”

  阿波罗对黑爝投去同情的一瞥。

  “对,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由于你的人缘不好,所以处心积虑想要见揷针的家伙多得是。”

  这家伙沉了点,让人看了不舒服,固然是人缘不好的理由之一,但恐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那主宰生死的‮大巨‬权力——

  无论是对人或是对神。

  黑爝眯起眼。“你是来警告我的?”

  “哟,多谢你把我想得这么善良。”阿波罗哈哈大笑。

  “难道你是来搅局的?”

  “讲讲道理,不要把事情那么简单就二分好吗?并不是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只有是与非,或者非黑即⽩!”阿波罗头痛地抚额“我只能说,我是受人之托,而我欠了对方太多,所以不得不搅⼊与我不相⼲的事件里。”

  “受谁之托?”

  有一瞬间,阿波罗并不想回答。

  “谁?”黑爝再问一次。

  阿波罗叹了一口气。

  “黛芙妮。”他不情愿的吐露答案。

  “是她?”

  这个意外的名字,让黑爝陷⼊沉默。

  能够说动阿波罗的人并不多,他设想过所有的可能,但却没有想到会是黛芙妮,区区的河神之女。

  “你知道的…她们太像了。”

  想起黛芙妮,阿波罗的目光变得遥远而有些哀伤。

  “如果说我此生曾经对不起谁,我想那个人就是黛荚妮。这是我毕生所犯的最大过错,就算她已经原谅我了,我也说服不了我原谅自己,因为我永远弥补下了她!而你——你也犯了和我一样的错,只是你比较幸运,至少你还有挽回的余地,而我却是永远没机会了。”

  恍然间,阿波罗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一见钟情的爱恋。

  河畔惊心动魄的追逐。

  黛芙妮惊恐的眼神。

  少女变成了月桂树。

  阿波罗深深的闭眼——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的爱曾如此害惨过一位少女,将心爱的人弄到这般下场,但再多的悔恨也挽回不了,那是他所背负的罪,是他光明磊落的心底唯一的影。

  黑爝注视着阿波罗,目光依旧冷漠。

  “她要你来做什么?”

  阿波罗迅速从感伤中菗离,回他一个无赖般的痞笑。

  “啊,这个,我不能说。”

  黑爝揪起他的⾐领“那我就揍到你说。”

  听到黑爝的恐吓,阿波罗忍不住大笑。

  “唉哟,拜托,不要逗我笑!”他边笑边气:“现在的你,本动不了我一寒⽑,就算你以本相现⾝,你也很清楚打斗在我们的世界里毫无意义。”

  两只神在那边打来打去,深不可测的精力可以让他们从这个世纪打到下一个世纪,就算挂彩也能马上复原,谁也无法真正置谁于死地,结果只是徒然流了一缸汗,更显空虚。

  “与我结怨是不智的。”黑爝警告着。

  “我知道,我也无意与你为敌。”阿波罗慨然而叹“但就是我无法拒绝黛芙妮的要求,就算跟你结下梁子,⽇后就算要面对你的报复,我也只能认了,我只想完成她的心愿,就算因此开罪于你,也只能当作是我害惨了那个少女所应得的惩罚。”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黑爝愠怒地转过⾝。战线已然划下,说什么都是多余。

  “基于我个人的立场,我倒是想提醒你一件事——”阿波罗打量着四周,注意到柱上的权杖刻纹。“你将自己困在这具凡⾝的形体里,几乎失去大部分的法力,即使这座城堡到处都刻有你的标志,也不够‮全安‬,这使得有心搞破坏的人更能肆无忌惮的下手——无论是对你,或是对她。”

  “我不会让她陷于危险。”黑爝断然说道。

  “我知道,我一看见那只狗的时候就明⽩了。”

  提起那只丑不啦叽的‮大巨‬,阿波罗像是忍了很久,终于可以笑出声来一般,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到流出泪来!

  “老天啊,那只狗的伪装真是失败!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只熊!看见她一本正经的在为它辩护的时候,我必须要极力克制才能不当场噴笑出来,这真是太KUSO了!啊哈哈哈哈…”阿波罗毫无形象的笑倒在沙发上,差点岔了气。

  但黑爝没有笑。

  他的表情,似乎从远古开天辟地以来就欠缺愉。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她,但是别人的话,我就不敢保证。”

  别人?黑爝的厉眸眯起。

  “你在暗示谁?”他警觉地问。

  阿波罗两手一摊,给了他一个很⼲脆的答案。

  “我不知道。”

  “阿波罗!”黑爝怒吼。“我不知道,这是事实,我可以不说话,但你知道我无法说谎。今天要不是你替我虚构一个名字,我也只能向恬恩报上我的‮实真‬名讳,至于那会引发什么后果,坦⽩说我也无法预料。”

  他是太神,光明磊落。永不说谎,真理常在,亦被称为真理之神。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不想要横生枝节,最好快一点,再拖下去只怕增添变数,毕竟等着落井下石的家伙不在少数,之后上门来的,是敌是友未可知。”

  阿波罗顿了一下,续道:“还有,我知道你嫌我碍眼,一见到我就恨不得把我轰出去,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再来,因为我有必须完成的事。”

  黑爝愤怒地转向窗外。

  这时,光隐敛,天空灰蒙一片,接着落下倾盆大雨。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精美座钟——

  座钟的指针,刚好指向三点整。

  暗影

  黑爝没有到⽔星厅用晚餐。

  庄园的晚餐固定在七点开始,女仆要准备送餐时,恬恩婉谢了,她想要和黑爝一起用,但是等到八点,黑爝仍是没出现,她决定要去找他。

  “梅蒂,你知道黑爝在哪里吗?”

  “主人下午进火星厅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恬恩点点头,简单道了谢后,就往火星厅走去。

  原本趴在一旁的小黑也跟着她站起来。

  恬恩见状,不由好笑。

  “小黑,我去找黑爝,你待这里别跑。”她命令道。

  它发出一记低呜回应她,很乖的又趴回去。

  恬恩独自走过长廊,凭着记忆来到火星厅。

  火星厅的门扉紧掩着,厚重的门上饰有金⾊浮雕,欧洲⽇落得晚,当匿照的太拂上门上的青金铜浮雕,那炫丽的辉煌看上去竟带有一丝寂寞的冷清。

  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谁?”里头传来低咆。

  “是我。”听出是恬恩的声音,大门很快的被从里面打开。

  “怎么了?”他警觉而迅速地扫过她,确定她没事。

  “只是担心你,你没去吃晚餐。”

  “晚餐?”他眨了眨服,疲惫的神情仿佛大梦初醒。“现在几点了?”

  “刚过八点。”恬恩轻声道:“我叫梅蒂送餐过来给你好吗?”

  他摇‮头摇‬“不用,我不饿。”

  他折回厅內,坐回沙发上。

  恬恩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火星厅內有些幽暗,仿佛他从下午坐到现在,连太将要西沉了也没有感觉。

  “我把灯打开好吗?”

  黑爝随意的点了下头。

  恬恩开了灯,照亮了极为宽敞的室內。

  火星厅向来是黑爝的书房,除了四壁的图书外,有一张桃‮心花‬木的写字台,一个古老而‮大巨‬的星象仪,接近门口处铺设了一块华美的地毯,放置了数张舒适华美的羊⽪沙发及相配的矮几。

  “陪我坐一下。”

  恬恩点点头,在他的⾝旁落坐。

  黑爝的左手伸过来,握住她雪⽩的右手,恬恩则轻柔地覆上他的手背,给予他无言的支持。

  她的举动使他脸上的冰霜退去一些,感受那有如小小烛光般的暖意,他的眼睛里也多了些许温度。

  “发生什么事了?是保罗带来什么坏消息吗?”恬恩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有什么事不对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消沉“你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

  黑爝不想回答。

  他不愿再去回想下午和阿波罗所说的每一个字,还有那些巨变将至的征兆。

  “恬恩…”

  “嗯?”

  “你觉得犯错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恬恩瞠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黑爝会这么问。

  但是当她望着他的眼眸,发现那是一双含着痛楚,‮磨折‬与哀伤的眼睛,他是真切地为这问题所苦。

  “黑爝,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你犯了错吗?”

  他轻扯嘴角。“或许是吧!”

  这个问题很难,恬恩低头想了好一会儿。

  “那…要看看到底是大错还是小错,有心或是无意。”

  “如果…有一个东西,你非常‮望渴‬,”望着她澄澈无伪的双眼,他说得艰难:“‮望渴‬到无法没有它而活,所以你用了伤害别人的方式得到它…你觉得这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这个东西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是的。”那是他漫长无尽的生命里,唯一的意义。

  “重要到伤害别人也在所不惜吗?”

  他闭了闭眼“…是的。”

  恬恩轻叹一口气,深深的望住他。

  “既然你已经得到你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在乎别人难不难过呢?”

  恬恩⾚子般的眼眸,像是一把利刃,一举穿透他防卫的盔甲,让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伪善。

  “我已经走是的噤区,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了,还有什么不満意吗?”

  “你掠夺了我,为什么我还必须给你我的心甘情愿?”

  是啊,他不需要在乎。

  他已经得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明明不必在乎,但是…为什么他会那么痛苦?

  他颓然掩面,就算闭上眼,他还是看得见。

  诚如阿波罗所言,那或许就是他的“罪”

  “黑爝?”他真的不对劲!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痛苦的模样。

  恬恩的小手急切地覆上他的脸庞,将他转向自己“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

  黑爝无法回答她,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

  他一咬牙,推开她的手。

  “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除非你跟我一起出去。”她冷静地说。

  他像只负伤的兽,只想蔵起自己,独自伤,但她不能留下他一个。

  黑爝倏然盯住她,目光犀利。

  “你担心我吗?”

  “我是在担心你。”

  黑爝的口一震,但随即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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