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梁家是钦圣皇朝的大贾之家,以商传家已然五代,历经两朝,在钦圣皇朝初建立时因为捐献全部⾝家财物支持圣祖帝开国,为钦圣皇朝的建国可谓是功劳不小,所以被圣祖帝特许拥有私家盐坊,可经营盐业。
需知盐之一物是百姓必须品,在历朝历代都是官家经营从未开放给个人,如今这个特权一立,梁家的兴盛羡煞众人,可那也只能是羡慕而已,谁让其他家的先人没有独到的眼光,没有立下那种无可比拟的大功。
幸好梁家历代主事人除了会钱赚,也会经营,⽇进斗金之余,每年都会拿出大量的钱财支持朝廷,例如新政推行啦、赈灾啦之类的,与皇家关系非常融洽。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何况有的那个人,还是当今天子,梁家想不好都难吧?
梁家是望族,自然是家大人多,到梁翰远这一代,一共是三房,他居长房。
因为夫君早逝,梁老太太一手撑起家业养大儿子们,还要跟偏房“和睦”相处,所以当梁翰远及冠之后,她立刻就请了家族的长老们旁证,将众多偏房分了出去。
梁家历代家教森严,为了防止子孙争产夺利,祖训有言,家产必须由长房长子继承,旁枝能得多少,大房说了算。
这个祖训自然是有好有坏。
梁老太太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不过她生开明,不是那种非要所有子孙都围在⾝边的人,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生子女在眼前争权夺利,所以二子、三子都另购宅院,搬出祖宅。
也幸好她的三个儿子都是亲自教养长大,彼此间感情颇深,再加上梁翰远为人大气,不用老夫人吩咐自己也会照顾弟弟们,分家时也将较多的店铺分给两个弟弟,所以大家都満意。
而说到梁翰远,就不得不提他与陶靖妤当年那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已成传奇。
陶老爷官拜翰林院掌院,家里世代书香,养了四个儿子才得了陶靖妤这么一个女儿,陶老爷和夫人自然是爱如明珠。陶姐小幼承庭训,知书识礼,晓文断墨,是钦圣皇朝有名的大家闺秀,用千家求、万人爱来形容也丝毫都不夸张。
偏偏这样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居然会认识了梁翰远,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大胆地作了个决定…下嫁!
可还是错了…
梁曲望着夫人拿着⽩⽟⽔斗细细地为一株株绿叶粉芙蓉浇⽔,夫人最爱的就是芙蓉花,所以她住的芙蓉院里种了一院芙蓉,粉的、⽩的、⻩的,单瓣、重瓣,朵朵大如牡丹,各⾊争妍,围着那池绿波,娴静照⽔一片美好。
⽩⽟兰散花纱⾐,裳下是软银轻罗百合裙,陶靖妤站在那里,⾝旁是静开的芙蓉,可她容颜婉娩,清丽脫俗,梁曲突然就明⽩了冷情冷的梁老爷,当年为什么会发疯一样地爱上夫人。
有她的地方,任何景致都失了⾊,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偏偏却是最出尘。
梁家再富可敌国,梁翰远也是商,无论如何都求不到书香传家的陶家姐小,哪怕当年先皇非常欣赏他的才⼲,有意将公主下嫁给他,可他还是不可能有资格娶到陶靖妤,因为自古文人的傲骨,最是要命。
该称赞梁翰远聪明过人,他非常明⽩谁能达成自己的愿望,为了娶到她,梁翰远散尽三分之二的家财求先皇赐婚,甚至不惜连私盐权都放弃。而先皇有成人之美,钱拿了,婚也赐了,幸好私盐权还是保留给梁家。
可从那以后,梁家过了十几年才恢复元气。
但爱情却比钱财消失得还快,他们的恩爱连一年都没有,在梁池溪出世之后,梁翰远就娶了二房进门,梁佑家与梁池溪只差八个月而已,二姨娘方素馨是陶靖妤的贴⾝丫鬟,从小一起长大。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如此,伤害你的,永远是你最没有防备的人。
梁曲不知道当年的陶靖妤是怎么反应的,可是现在的她,平和而恬淡,除了自己的儿子,谁都不在意,包括梁翰远。
菊有英,芙蓉冷,汉宮秋老。
芙蓉又名拒霜,可在梁曲看来,夫人不是拒霜,而是从里到外都已是霜,不是霜又能是什么?越在乎伤得越深。
方素馨之后,又有六房姨太太相继进门,如果一次伤一回的话,这么多年,谁又还能再活下去?
“你都查清楚了吗?”轻轻浅浅的字句,在细润的⽔珠落地声中,听来分外动人,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是。”梁曲将手里的纸包打开,搁在一旁的石桌上“这百草丹的确是开胃良药,清凉慡神,服药的人用了它,会舒服很多。”
“嗯。”陶靖妤轻移几步,为另一株芙蓉淋上甘霖。
“可它里面含有紫石草,这种药跟少爷服用的药里的一种药,⽔樨,是相冲的。因为紫石草长在极北方,在南地非常罕有,所以认得它的大夫并不多,再加上它只跟⽔樨相冲,而少爷药中的⽔樨分量特别轻,所以两者相冲之后不会立刻有反应,大概一个月左右吧,才会发作。”
“会死吗?”很轻、很淡的一句问话。
梁曲手指一抖,在掌心刺出一枚枚弯曲的⾎痕,努力了半天,总算挤出来一个字“会。”
咳⾎而亡!这是吴大夫说的那四个字。
彼时,除了⽔珠渗⼊泥土里的绵润细响,一片安静。
今天的光,非常非常地灿烂,齐刷刷地照下来,将周围的一切映照得分外明亮,绿的是叶,细细软软的绒⽑在叶片上自由畅快地呼昅;粉的是花,脉胳分明的瓣花,被光照成薄亮的⾊泽,朵朵芙蓉描上美丽的金边。
大好的一片秋光,可空气中的凉意,却怎么都驱不走,只有沉默在蔓延。
陶靖妤安静了好半晌,终于又淡淡地问出两个字:“然后?”
“我去问过三爷。”梁佑先的口风从来都不是难探的“他说百草丹是从三姨娘那里要来的,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是因为三姨娘近⽇着凉不舒服在用药,七姨娘将自己祖传秘制的百草丹送给她服,而她们聊天时可巧被三爷听到,就要了过来。”
“可真巧。”
“最巧的是,七姨娘家里有个表叔在药铺里当掌柜,那个药铺,就是少爷拿药材的那家。”
陶靖妤放下⽔斗,将几株半弯的芙蓉扶正,昨晚大风,吹得笔直的芙蓉都弯了。
“你有什么想法,梁曲。”
“我想的是,这一切,可真是顺理成章呀。”
陶靖妤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突然转了话题:“你跟着子⽟,有十年了吧?”
“是,整整十年。”
她赞许地点头“子⽟有心要教调一个人,从来都是不错的,有你在他的⾝边,我就放心了。”
梁曲莫名就心跳地非常非常快“夫人,能伺候少爷,幸运的是我。”
陶靖妤望着她颊畔的那抹健康的红粉,如同刚绽的粉⾊芙蓉,娇嫰嫣然,少女的美,从来都不需要粉黛的陪衬,这样的年华,这样动人的颜⾊,她也曾有过,只是当年,她辜负了…
半晌,她微微地侧过头,带着几分深思地问道:“喜…他吗?”
这次心不是跳得非常快,而是直直地往下沉!
梁曲定定地回望她,认真地说道:“夫人,我一直都是明⽩自己⾝分的。”
“唉,傻孩子。”陶靖妤头摇,过了好一会才继续“事情我明⽩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必再做,我会处理。”
“夫人…”
“梁曲,你知道为什么我最不喜三醉吗?”
芙蓉本是世上最最普通的一种花,树大花繁,不为文人所喜,而生于陆上称之为芙蓉,长于⽔中则谓芙蕖。自古除了芙蕖,木芙蓉被赞的少之又少,唯有三醉因其独特,而被人啧啧称奇。
“不知。”
“因为它的多变。”早晨开的是⽩花,中午是桃红,晚上又成了深红,一⽇之內,可以有三种颜⾊。
她伸手轻轻地抚过一朵⽩重瓣,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太多变。”所以三醉又被人们叫做弄⾊,很符合形象。
世上皆以稀有为珍贵,可却忘了,珍贵并不一定就是好,她要的是纯粹单一的东西,不用多好,不用多贵,只要纯粹,可偏偏这世上,纯粹最难。
陶靖妤从乌发间菗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簪,轻轻地挑开一朵在枝头开败的芙蓉,边勾起美好的弧度“果然凋零的,还是归尘比较好。”
在空中明媚,秋蝉依旧不知疲惫地嘶叫,只是梁曲,心了。
转⾝,一步步地往院外走去,这次让她心的,已经是另一件事了。
无硝烟的战争,开始得无声无息,可结束得,却是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事情起缘于八姨娘,那位梁翰远刚刚抬进府不到三个月正得宠的新姨娘,正是风光无限的⽇子,她却因为老夫人不喜她而怀恨在心,串通自己在药铺做散工的哥哥,将老夫人平⽇喝的补药里其中一味药给换成相冲的药。
草药相冲那便是毒,幸好被发现了,她的结果很明显了。
一向伺⺟至孝的梁翰远,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不会发怒,可一旦他真的生气,就没有人可以承受得起。
八姨娘是个孤女,本没人知道她还有个哥哥,而至于这事是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媚娇青舂的八姨娘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因为没人敢问,也没有人想知道。
自古妾婢命都是的,是生是死,不由自己说了算,何况还是心毒的那个妾。
不过八姨娘的结局肯定是好不了的,因为这事受到牵连的三姨娘和七姨娘都被痛杖了三十家法,而且由梁府护院的头目,那位最不懂得怜香惜⽟的男子亲自执行。
据说她们那一⾝娇嫰的粉肤被打得⽪开⾁绽,鲜⾎淋漓,至少半年內都别想下,可留住了命,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此事一出,一时间后院都安静下来。
平⽇里的花团锦簇、莺声笑语再也不闻,人人都屏声静气地安分过⽇子。
在这场风波里,只有陶靖妤和梁池溪未受丝毫影响,陶靖妤悠闲地下棋赏花,平静自得;梁池溪更是从来不会踏出竹苑半步,在満院绿涛中看书品茶。
他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都与风雨无关。
“少爷…”梁曲第三次放下手里的朱砂笔,开口言。
“算完这本帐再说。”梁池溪半倚在软榻上,轻轻地翻过手里的书卷,淡淡地说道。
“是。”她只得定下子继续看着手里的账册,她知道少爷的规矩的,不算完,不会跟她说话,算错了要一直算到对才可以。
这么几年下来,她原本急躁的子,倒真是一点一点地被少爷磨缓了,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脆定下心来认真地看着那本厚厚的账册,手里的珠算子飞快地拨动起来。
梁池溪听着脆如落珠的声音,微微地听了下,心底略一计算,便知道她的思绪已经调整好了,他的边勾起浅浅的笑,曲儿果然进益了。
半个多时辰后,她捧着账册快步上前递给他“我算好了。”一脸绽开的笑容如舂下灿开的鲜花,非常地耀眼。
他放下书卷,一抬头便凝⼊那带着笑意的眼眸里,她的⾝后是湛蓝天空,灿烂的秋,可比秋更耀眼的,是她的笑颜。他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墨⽟的眼珠深邃而黝黑,像潭望不到底的⽔,看似平静无波,却不知道底下是何番光景。
那样的眼神,梁曲的脸蛋突然就红了,一股热意涌上来,在⾝体里躁动着、咆哮着,却又无处宣怈,她捧着账册的手,抖了起来。
梁池溪的手轻轻地抬了抬,她下意识地想将脸蛋凑过去…
“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嗯?”一声含磁的男嗓音,打破了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梁曲银牙一咬,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失望、苦闷、懊恼,还有不満,统统爆发出来,她的⾝子一掠,一抹⽩光从间菗了出来,向着声音处直直刺了过去。
梁池溪没有出声阻止,因为他明⽩,他是制止不了现在的梁曲的,只是对于结果,他却已然知晓。
宽阔的庭院,两条斗的⾝影,每一招都是又狠又绝,似乎是不置人于死地不罢休。
⽟⾊与浅绿翻飞,如果不看战况,只观美景,倒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一炷香时间后“叮”的一记轻响后,那把软剑笔直地弹开,揷⼊泥土中,整柄而⼊,梁曲息着望着只余剑柄的软剑,恼红双眼。
可恶!苦练十年,依旧不是这人的对手!
“曲姑娘武艺又有长进了。”浅浅的笑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在一旁响起。
什么曲姑娘,她又不姓曲!
“哪比得过六王爷的⾝手了得。”梁曲怒极反笑“不过六王爷贵为皇家弟子,⿇烦下次要来,请走正门,我们梁家定会三跪九地恭候大驾。”
“你们…梁家,嗯?”刻意拖长的语调,意思很明显。
他可真会听重点!不过梁曲从来都只会在一个人面前脸红,至于别人,哪怕是钦圣皇朝最最有名的美男子宁飞楚,她都不会。
转⾝“刷”地一下将软剑从土里给菗了出来,剑果然是好剑,清脆的剑鸣,剑气如虹,往前一指一个漂亮的拜剑式“王爷,请进吧。”
啧,这丫头脾气可真差!宁飞楚用折扇推开那直指他的剑尖,扇子在掌心拍了拍,感叹地头摇“烈儿。”
转⾝往房里走去,一进去,満室清香,淡淡的⽩烟中,梁池溪温润的笑容分外清朗“石亭绿,你的最爱。”
“啧啧啧,子⽟,我都说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果然不错。”宁飞楚上前拿起轻薄的⽩瓷杯,在掌中转了几转,低头闻了闻杯里的清香,感叹地低语。
“最了解你的人,自然不是我。”梁池溪望着走进来的梁曲,将一方⼲净的锦帕递给她。
宁飞楚执杯的手倏地一僵,然后笑了,既无奈又好笑,摇着头对梁池溪淡淡地说道:“爱记恨。”不过是刚刚稍稍取笑了下她,都不可以。
“除了她。”梁池溪望着他很认真地说道。
“好吧,是我的错。”⾼贵无比,权势如天的宁飞楚很⼲脆地认了错,对于感情,他再明⽩不过。
只是这两个人…他望了望相处自然可是却无丝毫遐想的两人,看来有得磨了。
宁飞楚低头轻轻地抿了口茶,为齿间轻流而过的甘冽赞赏地舒眉“你们梁家吃的、用的,可真不比我家差。”
“旁的不好说,这茶叶,自然不会差。”梁池溪浅笑着认下。
这样说话,对梁池溪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他为人一向清楚明⽩什么话是该说、什么事该做,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所以旁人说到梁池溪,从来都是知礼守矩,光风霁月的翩翩世家公子。
可那些人,都是不宁飞楚。
宁飞楚是梁池溪唯一的好友,在他面前,梁池溪一直都是真心以对,所以也丝毫不在意自己这话在普遍人听来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偏偏宁飞楚与他好,就是因为梁池溪把他当朋友,而不是王爷,更何况他对自己此生最好的好友很了解,在他⾝上从来都没有丝毫皇家弟子的骄奢之气。
只不过…梁池溪的眼眸淡淡地扫了眼那个倔強的女孩,擦完汗之后她换了块棉帕,坐到窗边的凳上,不吭一声地默默地拭剑,她一直都很宝贝那把剑,今天被宁飞楚那样腾折,只怕这仇,结大了。
宁飞楚再细细地品了品茶“这个石亭绿跟我以往喝过的不同。”这茶饮⼊內,会有一种奇特的清香在齿间绕,真正地绕,一种余香绵不尽的奇特感觉。
“自然是不同,这是今年刚刚种出来的新品,还未⼊铺。”
“令堂的店铺在你手上,可越发兴旺了。”宁飞楚感叹道,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京中有名的大家淑女陶靖妤,在对丈夫失望之后,会将自己所有的嫁妆置田买铺,过起了书香门第最不齿的商户生活。
事实证明,从大家出来的女子,除了琴棋书画,就连做生意也是让人钦佩的,因为她聪慧过人,任何事情,只要肯学,都不会太难。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既然已经⼊了深宅,断没有抛头露面的理,挑了能⼲放心的管事出面打理,她隐在幕后。后来梁池溪大一点,她就将店铺悉数给儿子。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就有梁池溪这样的男子存在,天资聪颖,任何事情在他手里,都不是问题,他在生病之余偶尔理一理店铺,都可以将霜华庄扩张成为国全一流的茶庄。
难道,书香之家与商贾之门的结合,会创造奇迹?
宁飞楚暗暗思忖着放下茶杯,忽然正⾊地望着梁池溪“子⽟,你要不要从仕?”这样的男子,为商是奇才,从仕自然是百姓家国之福。
对于梁池溪的才能,宁飞楚再了解不过,他沉稳,他厚重,他有大智慧,他气度不凡。可他却…⾝体不好。
“我只怕我到不了京城,便已…”
“嘶”的一声小小的菗气声,打断了梁池溪未完的话语,他转头看见梁曲握着洁⽩的棉帕傻傻地望着他,眼眶有些许微红,他也看到了⽩⾊布料上染的红。
傻丫头,真是太傻!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她就受不了了,那么将来…她又当如何呢?
他起⾝走到她的⾝边,去拉她的手“伤到哪里,我看看。”
她的倔脾气又犯了,咬着就是不肯给他看。
“曲儿。”他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抬眸望着他,带着负气般的恼怒,清亮的大眼瞪得圆滚滚的,里面还有隐隐的泪光在闪动,分外可人。
就是这么倔,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每次生气,都不会跟他吵,只是这样不发一语地赌气,虽然这样的次数,实在是极少。
他叹了口气,很轻、很柔“说笑而已。”
她还是咬着不说话。
“以后不会了。”
“你保证?”
“手。”他轻轻地说道。
明明一样是温柔的语气,可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那丝淡淡的情绪,她的少爷从来都不会生气的。
她立刻将手递了过去,锐利的剑,只是从她的指尖划过,留下一抹淡淡的红,幸好伤口不深,⾎也没有继续流。
“痛吗?”他拿过一旁⼲净的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掉⾎痕。
明明不算痛,为何他问了这句话之后,她的伤口翻天覆地般地痛了起来?她咬了咬,不说话。
看来是痛的…梁池溪温柔的眼眸里带着几许复杂,转⾝找来止⾎消肿的药膏。
这世上久病成良医的话,从来都没有错的,何况他这里应急的药,一直都不缺。
清凉的药膏涂在指上,疼痛似乎也随着指与指间的轻抚而一点点地被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