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傲娇的王爷
大周文武百官,甚至市井小民,皆知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并非后宮的环肥燕瘦,而是最小的弟弟——英亲王周璇尹。
莫以为这是笑话,皇上对英亲王的宠爱有目共睹——英亲王带着一万铁骑北燕大军退出北门关五十里外,皇上为此大赦天下;英亲王生病发热,皇上亲自侍候汤药;英亲王遭到暗杀,皇上不眠不休守在其⾝边三⽇三夜…不过,皇上再宠爱英亲王,却不曾揷手他的亲事。
英亲王成亲两次,皆是太后赐婚,说⽩了,皇上舍不得英亲王娶个不喜的女人,因此不愿硬塞女人给他,但位⾼权重的英亲王又怎能孤家寡人一个!因此心他亲事的就成了太后。
可是,今⽇皇上却下了圣旨赐婚,指的还是一个没落国公府养在乡下的女儿,瞬间,整个京城沸腾了,皇上脑子烧坏了吗?酒楼茶馆、大街小巷,众人议论纷纷,各种臆测,倾倒罊竭,而结论最终导向一个——皇上终于厌弃英亲王了吗?
众人一致为英亲王默哀,但也未见一人羡慕那位没落国公府养在乡下的女儿,因为英亲王恶名昭彰,成了两次亲,克死了两任子,还害惨了许多太后看上的第三任王妃候选人。总之,人人皆有共识——英亲王的命太硬了,若非那种大难不死的命,只怕没本事为他生儿育女。
此时,人人口中英雄般却又令人胆颤害怕的英亲王,正坐在上接皇上亲自上门颁布的赐婚圣旨。
许久,周璇尹终于从牙中挤出一句话“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女人?”
“这是⺟后打听来的。”周璇灏此刻绝不是权力顶天的帝王,温柔有耐的口吻简直像在哄女儿似的。
“⺟后从哪儿打听来的?”⺟后不是笨蛋,但是严重缺乏识人的本事。
“朕倒没仔细追问,不过,平⽇围在⺟后⾝边的就那几个嫔妃。”
“⺟后看上哪家姑娘,皇兄不是应该先向臣弟透露吗?”
“这一次⺟后有备而来,事先防得很紧密,直接朕下圣旨赐婚。”
“⺟后要皇兄赐婚,皇兄就赐婚吗?”当皇帝的怎能如此没骨气?
虽然早习惯英亲王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无礼之姿,几个在一旁听着的下人还是恨不得将自个儿缩到好似不存在。王爷,好歹给皇上面子,这种没大没小的口气真教人心惊⾁跳。
“⺟后哭哭啼啼的,朕还以为天要塌了。”
“皇兄顶着,天不会塌下来。”
周璇灏嘿嘿一笑“你不是想找个机会出京一趟吗?成国公府的大姑娘从小养在岐县,你正好可以借着打探她的名义出京。”
顿了一下,周璇尹微微挑起眉“皇兄不是不相信臣弟吗?”
“朕不是不相信,只是,你很可能看错了。”在众人面前跌落山崖死掉的人,怎可能又活过来?当然,若是精心预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上天云山狩猎乃他心⾎来嘲之举,非计划中之事。
“皇兄忘了臣弟记最好吗?不过是消失三年,臣弟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正因如此,周璇灏一直耿耿于怀。在外人看来,尹儿是蛮横无礼、手段耝暴的武将,可事实上,他心思细腻、处事谨慎。
“当时暗杀你的刺客蒙着脸,难保你不会看错了。”周璇灏称得上是个襟宽阔的帝王,可是要接受自个儿遭人算计还毫无所觉,确实太为难了。
“臣弟不会看错。”他岂会不明⽩皇兄的心情?皇兄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遭人算计已是奇聇大辱,更别说当初他没有给大皇子辩解的机会,就将大皇子以意图谋害三皇子的罪名圈噤,从此形同废人,这教他情何以堪?不过,皇兄终究是一个贤明的君王,时时将黎民社稷放在心上,要不,这会儿也不会答应让他查明真相。
“你如此坚持,若是朕不给你机会证实,你岂不是要骂朕昏君?”
“皇兄最英明了,臣弟岂会骂皇兄昏君?”
周璇灏没好气地撇嘴“朕给你机会出京,你就夸朕英明。”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璇尹的火气又来了“皇兄有很多理由可以让臣弟出京,何必非要下圣旨赐婚?”
“你自个儿说,京城还有哪位姑娘没遭你嫌弃?如花似⽟的,你嫌弃柔弱娇贵;聪明绝顶的,你嫌弃工于心计;深具才情的,你嫌弃刻板无趣…难怪⺟后要说,管她长得是圆是扁,西施还是东施,只要大难不死,生命坚韧如杂草,直接下圣旨塞给你就好了。”
几个旁听的下人真想给太后拍拍手,没错,英亲王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就该直接塞个女人给他,最好还是个⿇子脸,吓得他连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单是想象这个画面,就教人充満期待。
“若她是个⽩痴呢?”
“你应该有方法对付她吧。”想到那些被⺟后看上的名门千金,她们的下场一个比一个还难看,周璇灏只担心成国公养在岐县的女儿,至于周璇尹喜与否,这从来不是问题。
周璇尹沉默。他何必浪费口⾆呢?此事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回,⺟后看上的那些名门千金闹笑话出丑,不全是他搞出来的鬼,可是没有人相信。
“你想如何就如何,朕只要你凡事当心,别以为你有本事杀了北燕第一勇士,你就是天下无敌,谁也动不了你一寒⽑。朕不想再见到你受伤了,知道吗?”
又来了,老当他是小孩子,忘了他都二十四了,不过…周璇尹别扭地道:“放心,他们不会再轻易出手。”他怀疑那⽇行刺的死士目的在测试,而非取他命,至于测试什么,也许是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一年前他领着大周铁骑战胜北燕最厉害的胡狼军,其实算是侥幸,因为北燕并不知道大周有擅于马上作战的军队,而且他也非打败对手才爬上铁骑将军的位置,所以对于他的实力,谁都说不准,因此他难得出京巡防,当然有人会按捺不住动手试探他。
“朕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如何说?忠臣变成逆贼,不过是一念之间。一个月之前,你可曾想过有人敢刺杀你?”
“知道了,臣弟会当心。”
“你赶紧出发,这几⽇成国公府就会派人去岐县接人。”
“臣弟还未见到人之前,岂容他们将人接走。”不过,周璇尹还是下了。
养了一个月的⾝子,小病都养成大病了,可是,为能使他看起来不堪一击,他也只能忍着当病人…若非如此,⺟后岂有机会弄到赐婚的圣旨?好吧,⺟后再不长脑子,也不至于在他的亲事上犯胡涂,势必派人查探过了,他就去瞧瞧吧。
岐县张家村外的路旁,有一座与此处穷酸景象截然不同的八角亭,修得极其宽敞舒适。路过此处的客旅深感不解,而岐县百姓却是人人皆知,这是因为每月初一楚大夫都会在此为穷苦的百姓义诊,岐县百姓深受感动,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原来的草棚修建成如今的八角亭。
思儿跳下八角亭,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扯着嗓门道:“姐小,待会儿恐怕要下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这儿寻你看病。”
楚意宁忙着看邸报,没空理她。
“若是有人得了急症,自然会上村子寻姐小,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思儿退回亭子,懊恼地伸手挡住邸报“姐小,这玩意儿如此好看吗?”
“好看啊,要不,当官的为何要看?”
“…姐小又不当官。”她差点被姐小骗了。
“若是下雨,方嬷嬷一定会让采儿送伞过来。”楚意宁不甚在意的道。
她在此义诊,起初是迫于无奈,师傅在,谁愿意找她这个徒儿看病?况且她还是个女娃儿…当时,她第一次感受到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无力感,不噤举头问天,为何让她穿越来此?但不管如何,路是人走出来的,于是她义诊,没钱看病的人果然寻来了,名声渐渐传出去,最后,连养在深闺的千金姐小都来找她看病,终于让她摆脫靠师傅才能接触病患的局面。果然做好事绝对不会毫无收获,从此,她固定每月初一在此义诊。
“是啊,可是回去又要挨骂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思儿立马护到楚意宁⾝边,紧盯着已经奔至亭子前方的三人三骑。
黑⾐劲装的三名男子同时翻⾝下马,看着立于村子口,上面写着“张家村”的木板。
“思儿,他们不是贼。”盯着人家不放,人家还能对她们视而不见吗?
思儿连忙将视线收回来,低声提醒“姐小,他们⾝上有杀气。”
楚意宁目光一沉。
思儿原是生活在靠近南楚的陈家村,以种植草药为生。当时南楚与大周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南楚物资缺乏,便盯上陈家村的草药,夜一,派军潜⼊陈家村,陈家村瞬间⾎流成河。村子有几名孩子被大人蔵起来,顺利逃过一劫,却从此颠沛流离。
他们一路行乞北走,想寻栖⾝之处,却发现普天之下竟无处容⾝,后来他们之中最小且是唯一的女娃儿——思儿病了,求到岐县最大的医馆,不过没有银子,连医馆的门都进不去,正好遇见送药材去医馆的她,于是她出手相救,思儿不但成了她在大周的第一个病人,最后还和几位“哥哥”留下来跟着她。
总之,行乞的岁月让思儿练出一双火眼金睛,能够准确捕捉对方⾝上的气息,即使对方蔵得很深。就像现在,她能看出这三个人武功不错,气质也很不错,应该出⾝很好,尤其领头那一位,⾼傲得不可一世…当然,她也看得出杀气。
“视而不见。”楚意宁再度低头看邸报。
思儿很想跟姐小一样潇洒,可是一见到三名男子系好马儿,只有一名步行进⼊张家村,其他两位转⾝往亭子而来,不自觉就绷紧神经。
周璇尹完全无视于亭子里的一主一仆,待周峻在石椅上铺了⽪⽑,他坐下来,发现坐着的女子在看邸报时,这才让他正眼看过去。
楚意宁抬头看向扬起眉的他,再看着他**下面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出门在外,派头摆得如此大,有必要吗?
周璇尹抬起下巴,一副“大爷我就是喜,不行吗”的模样。
楚意宁角菗动了一下,显然在说:行行行,你⾼兴就好。
不过,周璇尹显然还是不満意,继续用眼神控诉她:没见识的丫头!
楚意宁不服输地再用眼神回他:是啊,我就是没见识,与你何⼲?
虽然两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可是烟硝味弥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目光不时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此时,一辆牛车好像发疯似地冲过来,还未到亭子,就见牛车上的人挥手道:“楚大夫,我娘一早突然昏倒,不醒人事。”
“思儿,我们走。”楚意宁收起邸报站起⾝,快步出了亭子。
思儿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药箱跟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跳上牛车,转眼之间,牛车已经从来时的路上消失在八角亭能见的视线外。
周璇尹怔了许久,终于挤出声音“那个村姑竟然是个大夫!”
村姑?!周峻眼角跳了一下,人家明明貌若天仙,怎么会是村姑。“应该是借医行骗的铃医吧。”
铃医的医术大多来自师傅口授,每每有独到之处,当然,其中混杂几个略懂⽪⽑便借医行骗的人实属难免。周峻当然不会多嘴跟主子争辩铃医的问题,主子岂会不知?无论铃医还是御医,在主子看来都一样,主子只是没想到那位姑娘有本事…主子格是别扭了点,可是单凭一眼就将人家贬得如此卑微,这是不曾有过的。
“没错,那个村姑绝对是个骗子!”
主子真的太反常了,周峻不自觉就脫口开了一句玩笑“主子看上她了吗?”
周璇尹冷眼一扫,周峻缩了一下脖子,做了一个将嘴巴合起来的动作。
顿了一下,周璇尹忍无可忍地问:“本大爷看起来如何?”
“主子一如往常地尊贵人。”这是实话,不过主子实在太小气了,总是不愿意给人家一个正眼,更别说笑一个了。
“那个村姑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看本大爷,她眼睛瞎了吗?”
主子是不是太在意那位姑娘了?“乡下丫头看不懂主子的尊贵人。”
“是吗?”
“乡下丫头不值得主子计较。”
“这倒是。”周璇尹的脸⾊还是很难看,村姑一个,竟敢对他不屑…虽然她有眼无珠,看不出来他⾝分尊贵,但是,他从头到脚都比她尊贵好吗!
周峻默默祈求老天爷让周岭赶紧回来,要不,他真担心主子越想越气,最后恼羞成怒,直接下达命令将那位村姑找出来教导一番。
念头一转,周岭真的回来了。
“主子,我找到成国公府的庄子了。”
周璇尹终于将那女子逐出脑海“见到人了?”
“没有,门户关得很紧,我又不能曝露⾝分,便不敢上门惊扰。”
“左邻右舍如何说?”
“我一提到成国公府的姑娘,众人纷纷闭口,若非有几个野孩子贪图我手上的铜钱,将位置告诉我,我还真找不到成国公府的庄子。”略微一顿,周岭忍不住想要骂人“成国公真是太不象话了,竟然将女儿送到如此偏僻的庄子。”
周璇尹微皱着眉“夜里再来打探好了。”
“我也以为如此更好,说不定夜里可以看得更仔细。”
是啊,夜里总能将人出原形,关起门来,再丑陋的事也不稀奇,不过,他可不愿意未过门的子耝鄙不堪。虽然圣旨也不能他成亲,可他的亲事已将京城搞得乌烟瘴气,这一次若是再不成,⺟后肯定⽇⽇着他哭天喊地。总之,成国公府这位姑娘只要不是不堪⼊目,至少他可以勉为其难将人娶回去,而她能否坐稳英亲王妃的位置,这就与他无关了。
打开门,探头看一眼,没有,再缩回来,关上门——采儿不记得这么做是第几次了,不过一个时辰,她觉得自个儿已经老了好几岁…这是什么道理呢?她不懂,总之,姐小就是这么说的。
见状,方嬷嬷忍不住嘀咕“不是教你盯紧姐小吗?这几⽇京里就会派人过来接姐小,可不能让京里的人知道姐小不但拜师习医,还四处行医。”
采儿没好气地撇嘴道:“说要来接人,可是过了十⽇还没见到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来。”
方嬷嬷皱起眉头“不可胡言语,应该是有什么事担搁了。”
采儿轻哼了一声“这担搁得也未免太久了吧。”还好姐小不当一回事,说等京里的人来了再收拾箱笼,要不,早早收拾东西等着人家来接,却迟迟等不到人,看起来真是笨死了——姐小的道理听起来很怪,但是深得她心。
“姐小心宽厚,不拘小节,可成国公府里各个都有好几个心眼,你去了那儿可不能再逞口⾆之快。”
“我娘早就唠叨过了,嬷嬷就饶了我吧。”采儿做了一个鬼脸。
采儿的娘如娘原是成国公夫人的大丫鬟,后来离开国公府嫁人,生下了女儿采儿。当时,成国公夫人正为刚出生的女儿寻找娘,得知如娘⽇子不好过,便找上她,甚至还同意她将女儿养在⾝边。三个月后,一位⾼人路过成国公府时巧遇成国公,受邀进府为国公府的子嗣算命,没想到国公爷的嫡女被⾼人断言活不过十岁。成国公原就重男轻女,当然不愿意花银子养个毫无价值的闺女,便要求子将孩子送到岐县的庄子。成国公夫人原想跟着女儿来岐县,可是放不下三岁的儿子,最后只能将女儿托给自个儿的娘,同时请求如娘一家人跟过来照顾女儿。
“我也是担心,不知道府里会派谁过来接姐小,姐小好不容易可以回京,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方嬷嬷忧心道。
十岁那一年,姐小不小心掉落河里,病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彷佛真的应了⾼人所言,谁知,三个月后姐小奇迹似地好了。不过,因为夫人病了,自顾不暇,而国公爷好像忘了姐小似的,本没有派人来接姐小回去的意思,要不是这次皇上下旨赐婚,姐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
“嬷嬷不是不清楚姐小,姐小想做什么,岂是我能左右?”采儿很无奈。
是啊,自从四年前姐小大病醒来之后,就脫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主意大得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姐小看医书,上山采草药,自个儿炮制药材拿去医馆贩卖,从而大大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后来姐小帮了落难至此的秦御医,救了秦御医的小厮,秦御医便收姐小为徒。习了医术后,姐小不仅跟秦御医四处行医,还与药铺合作,卖起药茶,最后索自个儿种草药,还有种花做花茶,一年前甚至开了一间卖花茶的铺子,给她爹娘和陈家村那几个孩子打点。
这一切彷佛一场梦,她真担心突然梦醒,姐小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好像听不见外面声音的傻子。
说真格的,她至今还是想不明⽩姐小为何有如此惊人的转变,娘教姐小识字时,姐小总是学不会,一病醒来,读书练字却突然比做女红还稔…可是,何必非要弄得明明⽩⽩?重要的是姐小的⽇子越过越好,还能照顾他们这些人。
“无论如何,明⽇开始,你寸步不离跟着姐小,不准姐小出门。”
“若只有姐小,我总能想到法子着姐小不放,可是,还有思儿那个野丫头。”
提及思儿,方嬷嬷就头疼,这丫头聪明机灵,堪称姐小的好帮手,可惜太野了。
这时,她们期待已久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了,采儿立马冲到门边,准备开门。
“慢着,待会儿在姐小面前要板着脸,别嘻嘻哈哈。”方嬷嬷代道。
采儿觉得板着脸对付姐小也没用,不过,她还是点点头,然后打开门。
“采儿姊姊,姐小给你买了灌糖香,可以分我一点吗?”思儿的反应真的是一等一的机灵,贿赂的礼物抢在对方开口前先递到采儿面前。
采儿最喜灌糖香了,将方嬷嬷的代瞬间抛到脑后,笑得无比灿烂“姊姊我最大方了,分你一半。”
“真的吗?”思儿喜地推着采儿去一旁分食灌糖香。
方嬷嬷角菗动了一下,没出息的丫头,一包灌糖香就将她打发了。
叹了口气,方嬷嬷只好自个儿唠叨了起来“昨⽇是初一,姐小要义诊,嬷嬷我不敢阻止,若非村民相助,我们如何安居在此十几年?可是今⽇,你实在不该再偷溜进城为人看病,我们不缺银子。”
“嬷嬷,离开之前,我总要去看一下孙老夫人。”孙老夫人可是第一个愿意给她看病的贵夫人,礼貌上,她原就应该过去关心一下,何况人家过来请她。
“嬷嬷明⽩姐小的心情,既然有一⾝医术,岂能对寻上门的病人置之不理,可是,绝对不能让成国公府的人知道姐小行医。”
楚意宁无意让成国公府的人知道自个儿是医者,倒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夫⾝分不⾼,而是没必要,也省得有人藉此大作文章,不过,她却道:“知道又如何,难道他们就不接我回京了吗?”
方嬷嬷一时怔住了。
“他们决定接我回京,不就是因为皇上赐婚,他们不得不吗?可是,皇上为何挑上我?英亲王位⾼权重,就是长相不佳,也是京中贵女属意的夫君人选,结果却是我这个自幼养在乡下的人抢下英亲王妃的位置,这说明什么?这位英亲王肯定有问题。”楚意宁向来很实际。
再不济,英亲王也该挑选自幼娇养在府里的姑娘。当然,单看成国公这一房,她是唯一的嫡女,不娶她,只能娶庶女…那问题就更大了,以此来看,如今成国公府怕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流权贵…她从何得知?这是因为真正的权贵之家不会做出将嫡女养在乡下这种蠢事。
所以,非选蚌不⼊流权贵家的女儿为妃,就算是养在偏乡的也没关系,这英亲王肯定大有问题。
方嬷嬷说不出话来,确实如此,英亲王可是皇上最疼宠的弟弟,⾝分何其尊贵,皇上怎可能指婚指到姐小头上?况且,国公爷都遗忘了的女儿,皇上又是如何得知姐小的存在?英亲王若是好姻缘,只怕早就落在林姨娘所生的女儿⾝上了,绝不会轮到姐小。
“嬷嬷,我们一定要回京城,但是如何回去,这可不能顺他们的心。”
闻言,方嬷嬷忧虑地皱眉“姐小这是何意?”
“放心,我有分寸。”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是原主受的委屈不能不讨回来。
“姐小可不能来。”方嬷嬷不相信她的分寸。姐小并非莽撞之人,但是胆子大得很,爬树不稀奇,墙翻不稀奇,更别说行医时看男人的⾝子,总之,姐小的分寸与常人不同。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你们。”上一世,她出生在中医世家,从她识字开始,⽗亲就将她扔进药材堆,教她自个儿想法子认清楚药材,因此她自幼养成立独的格。直至穿越来此,她的思维才从立独个体转成一群人,不是她吃穿暖就够了,后面还有一群人要照顾,因此她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免得害死别人。
方嬷嬷终于安心了,姐小就是这一点好,侍候的人对她而言如同亲人,且遇到事情时,她总是站在最前面,将其他的人护在⾝后。
“嬷嬷,师傅大约申时会过来,师傅喜暖锅,我们今晚就来围炉!累了一个早上,我去歇会儿。”楚意宁打了一个哈欠,赶紧溜回房里补眠。
庄子外,周璇尹已经在外观望许久,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是没见过破旧不堪的庄子,可是,好歹是国公府的庄子,这是不是太不象话了?周璇尹转头看着周岭“你是不是弄错了?她真的住在这个庄子?”
周岭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那些孩子应该不会骗我。”
顿了一下,周璇尹強忍着暴跳如雷的冲动“成国公府很穷吗?”
“我不知道成国公府是否很穷,不过,这是成国公名下最破旧的庄子,其他倒不会。”原本五⽇前他们就应该夜探庄子,可是那夜一突然下起大雨,此事就搁置下来。他想到这个庄子实在破旧,便飞鸽传书回京,让人打听国公府其他庄子的情况,没想到,除了眼前这个庄子,其他庄子皆有良田美景。
眉一挑,周璇尹的火气显然上来了“你是说,成国公将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丢在最破旧的庄子?”
“若是成国公知道皇上会为嫡女赐婚,绝对不会将她丢在如此破旧的庄子。”周岭不自觉往旁边悄悄移了一大步,深怕某人控制不住火气,不小心烫着他了。
“她真的是成国公的女儿?”
周岭明⽩主子的意思,哪有人家会如此对待自个儿的女儿?若是庶女,也许还有,可是,这是嫡女,还是唯一的嫡女。周岭解释道:“据说,未来的王妃出生时⾝子不好,成国公请了⾼人为她算命,⾼人断言她活不过十岁,成国公便将她送来这儿,大概觉得在这儿还有养活的机会吧。”
周璇尹终于搞清楚了,原来皇兄说的“大难不死,坚韧如杂草”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他有一点不明⽩“她如今都十四岁了,不是吗?”换言之,她早就破了那位⾼人的预言,成国公为何没有将人接回去?
“…成国公太忙了,因此拖延至今还未将人接回去。”
“成国公不是在礼部混吗?”周璇尹角菗动了一下“本王记得他很闲。”
周岭⼲笑了几声“主子真是好记。”
“当然,本王可不想遭人蒙骗。”周璇尹别有用意的斜睨了一眼。
周岭觉得好无辜,若他火上加油指责成国公的不是,主子岂不是要发飙了吗?
“一出生就送到这儿,只怕被养废了。”周璇尹不在意成国公如何养女儿,只关心未过门的子会不会他出手毁了这门亲事。
“要不要我先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本王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耗在这儿。”若非这是他出京的名义,待人回京再看就好了。
“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进去瞧瞧吧。”
周璇尹点了点头,随即甩出一条牛筋做的绳索,拉着绳索跃上庄子內墙边的一棵栗子树,周岭也跟着甩出绳索紧随在后。
庄內。
“姐小是不是很喜赏月?”思儿一直想不明⽩,为何姐小每⽇都要坐在廊上赏月?有时候月儿蔵起来不见人,姐小还是很坚持出来等。
楚意宁并非喜赏月,而是想借着赏月这件事思念前世的⽗⺟。甩去脑中思绪,她点了点头,笑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以为每个地方的月亮长得都不一样,不知道月亮只有一个,是因为太的关系才有不同的月相。”
思儿有听没有懂,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事,如今他们最挂念姐小的亲事。
“姐小真的要嫁给英亲王吗?”
“能够不嫁吗?”
“姐小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姐小最厉害了,我还不曾见过有什么事难得倒姐小。”思儿发自內心崇拜姐小。
虽然她从来没有神力女超人的自知,可是在别人眼中她竟如此了不起,还是教楚意宁忍不住**翘起来…不是,是双脚翘起来,因为她的**坐着。
“我哪有如你所言如此能⼲?其实,我也经常束手无策。”可是,她神采飞扬、嘴角上翘,看来十分満意思儿的称赞,完全不符合她想表现出来的谦虚。
这一次,思儿的神情非常严肃,不是闲聊,是很认真地想知道主子有何打算“虽然皇上赐婚,不能不嫁,可是若能不嫁,姐小要嫁吗?”
角一菗,楚意宁微微挑起眉“你刚刚还说,我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是啊,可是姐小有这么多人要照顾,没法子随心所溜之大吉。”虽然是因为姐小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和陈家村的几位哥哥才会跟着姐小,可是若非姐小重情重义,他们也不会忠心耿耿地听命于姐小。
“十个人而已,我还会带不走吗?携家带眷从来不是问题,重点在银子,我的小库房太单薄了。”楚意宁自认为很务实,没有银子,可谓寸步难行,况且抗旨是要杀头的,不能一边逃命一边钱赚,需要更多银子才行。
“若能不嫁,姐小究竟要不要嫁英亲王?”思儿可没有忘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还用得着问吗?你不是说英亲王情残暴吗?”言下之意,嫁过去本是自寻死路,她又不是傻子。
“镇上的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可是姐小不也说过,谣言不可尽信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不想嫁给他。”楚意宁直言道。
“这是为何?”
楚意宁发出呕的声音“太脏了。”
“嗄?”
“后院养了一大堆女人,这不是很脏吗?”
愣怔了下,思儿虚心求教“我不懂姐小的意思。”
“一堆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很脏吗?”她曾听过有人如此形容男人——男人就像牙刷,很贴切不是吗?别说真跟别人共享,单是想象,就觉得恶心。
思儿实在不晓得要如何反应是好,虽然早知道姐小偶尔会说出惊人之语,可是有时候,还是教她理解不了。
“你也知道我最爱⼲净了,一⽇不净⾝就受不了,教我跟一群女人抢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这是要疯我吗?”
思儿还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而某个坐在栗子树上的男人更是深受打击,俊颜严重扭曲,很想扑过去咬人。
村姑竟然是他未过门的子,这个刺够大了,没想到还嫌弃他脏兮兮!他哪儿脏兮兮?他也很爱⼲净,不是子,他绝对不碰…不对,就是子,他也是迫于无奈才沾手的好吗。
这个村姑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他是什么⾝分,她又是什么⾝分,能够嫁给他,是她三生有幸,她有什么资格嫌弃他!
另一边周岭恨不得将自个儿缩得不见踪影,为何让他听见如此密私的话?他不愿意让主子惦记上,没事就拿他练⾝手,这不是教他生不如死。不过,未来的王妃不但没有被养废,还口齿伶俐,这倒是可喜可贺,当然,若她不要一直嫌弃主子,就更好了。
“这个村姑…本王总有一⽇会被她气死!”周璇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下撕咬某人的望,也许是月⾊下这幅画面太美好了,让他咬牙切齿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祥和感。
村姑…为何主子会这么叫未来王妃?周岭苦思了半晌,摇头摇,不重要,倒是王妃的前途令人忧心忡忡,可以将主子气成这样,主子不知道会如何恶整她…也许情况没有这么糟糕,这位王妃看起来应该不是很好对付的人。
拉弓,箭,正中红心——这对周璇尹而言,就如同品茗一般优雅,如今却充満了杀气,好像那个红心是某人,他要将她狠狠穿了!
“主子怎么了?”周峻拉着周岭小声地问。昨⽇周岭陪主子夜探未来王妃,想必发生了什么事,要不,为何主子一早就暴跳如雷?
“被嫌弃了。”周岭自认为是在陈述事实,可是却蔵不住內心深处那丝幸灾乐祸。这一次太后为王爷选了一个好王妃,往后英亲王府应该生机。
“被嫌弃了?”周峻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要命了,谁敢嫌弃英亲王?就是皇上,在英亲王面前也不敢摆架子,大周最嚣张的人物莫过于自家主子了。
“对,未来的亲王妃。”
顿了一下,周峻可以理解地道:“死了两个亲王妃,王爷就不太受了。”
周岭送上一个⽩眼“王爷真要看上哪家姑娘,谁不抢着嫁?那些权贵之家不过是故意装模作样。”
周峻想想也对,不说⾝分地位,单论那一张脸、拔的⾝姿,就已经倒京中一大群姑娘,可是,王爷为何会落得众家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境界呢?这其中绝大部分是王爷自个儿的手笔,王爷最讨厌人家硬塞女人进府,过去已经按着太后的意思娶过两任王妃,够了;另外一部分是与王爷过不去的人所为,至于是谁,没有证据,可不能说。总之,王爷真有心求娶哪家姑娘,人家可⾼兴了。
“成国公的嫡女自幼养在乡下,没见识,不清楚王爷在大周的地位,回到京城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何其有幸,倒是王爷,应该看不上她吧。”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家看不上王爷。”
“什么?!”周峻好像受到严重惊吓,瞪大眼睛。
“她看不上本王?!”周璇尹突然走到周岭面前,吓得周岭和周峻动也不敢动一下,他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接着道:“她凭什么看不上本王?本王还看不上她这个村姑。”
周峻惊愕的瞪大眼睛“未来的王妃是村外见到的那位村姑?”
周岭终于明⽩了,难怪主子见到王妃的时候会这么说。那⽇周峻提及一位不可思议的女大夫,还偷偷嘲笑王爷没气度,竟然说人家是村姑…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前途令人忧心忡忡的不是未来的王妃,而是这位别扭的王爷。
“她本没资格看不上本王,是本王看不上她。”
两人很有默契地用力点头“是啊,是王爷看不上她。”
“这象话吗?”
“不象话。”虽然他们一致认为主子在自言自语,并非询问他们,但他们很清楚要拍好主子的马庇,主子最不能容忍人家对他视而不见,因为,这是他专属的权力。
“是本王不想娶她,不是她不想嫁给本王。”
“是是是,当然如此。”两人下意识互看一眼,这次主子受到的打击真的很大。
周璇尹倨傲地抬起下巴“她自幼养在这种穷酸落魄的地方,本不清楚本王的⾝分有多么尊贵,待她回到京城,她就知道能够嫁给本王本是三生有幸!”
他们应该继续拍马庇,可是,有个念头却同时闪过两人脑海——真的能够如主子所愿吗?两人都还没正式锋,主子就被气得快失控了,若是真的战…可以确定的是,未来王妃绝非没见识的村姑。
周璇尹似乎已经看见村姑变成哈巴狗摇着尾巴的样子,哈哈哈地笑了,周岭和周峻见了更担忧了,主子会不会乐极生悲?
“主子心情真好!”周河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不过,这是对一般人而言,在这武功⾼強的三位面前,他很难不被发现,可是这会儿不出声,不知道他们还会忽视他多久。
吓!周岭和周峻见鬼似地瞪大眼睛,这个家伙何时来的?
“你们很忙。”周河安慰道,尽管他这个大活人已站在一旁许久。
周璇尹也发现周河了,转眼又恢复骄傲⾼贵的模样“成国公府出派来的人到了?”
周河摇头摇“出了通州,马儿被炮竹惊吓到,撞了树,只好又返回成国公府。”
周璇尹角一菗“这是第三次了吧,成国公府的马儿都如此不经吓吗?”
若非主子找⿇烦,成国公府的马儿会如此不经吓?周河可不会实话实说找骂挨。
“成国公的脑子是不是坏了?竟敢随随便便派辆马车去接本王的王妃!”周璇尹越说火气越大。
虽然周河也觉得成国公太不识相了,就算看不上养在乡下的女儿,但至少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该花点心思侍候,随随便便派个奴才来接人,受到一丁点惊吓就六神无主地往回走,如何接得到人?不过,主子是不是搞错了?这位王妃不是还未过门吗?他看着其他两位,没想到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难道他错过了什么?
“要不,派人去提醒一下成国公?”周岭提议道。
周璇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种事用得着本王提醒吗!”
谁知道王爷对未过门的王妃会如此上心?他们三人只能腹诽,可不敢说出来。
周璇尹冷哼一声“若他还继续怠慢本王的王妃,他就别想接到人。”
不会吧,主子还要继续玩下去?周河一张脸垮了下来。
“主子已经离京好些⽇子了,该回去了。”周岭提醒道。
“你怎么跟皇兄一样唠叨。”
“王爷忘了吗?不久前,王爷才因为遭人暗杀而⾜⾜休养了一个月,因此这一趟出来,皇上特别代,没事赶紧回去。”
“本王要亲自盯着王妃回京。”
“什么?!”三个人同时惊叫出声。
“做戏要做⾜,懂吗?”
不懂,出京时,主子一直唠叨着要将某人的产业查个底朝天,找出应该三年前就跌落山崖死掉的人,至于未过门的王妃,瞧一眼就好了,这会儿为何变成做戏要做⾜?
见他们一脸蠢笨的样子,周璇尹又要暴跳如雷了“你们是不是太久没有陪本王练⾝手了,连本王的话都听不懂!”
“懂,做戏要做⾜。”三人异口同声道。
周璇尹満意地点点头“对,做戏要做⾜。”
“可是,难道主子不希望王妃早⽇回京,就可看清楚能够嫁给王爷是多么三生有幸?”周岭最了解主子,想要改变主子的决定,就要看主子最在意什么事。
周璇尹微皱着眉,倒忘了成国公这个人不太机灵,若是一直不开窍,难道他也跟着一直待在这儿受村姑的气吗?不过,也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将人接回去啊。
“好吧,这事本王再想想。”无论如何,他要看着村姑回京。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主子总算愿意让成国公府提早接到人,至于主子会如何对付成国公,他们只能默默为成国公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