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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是穿越来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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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宁宮大殿,皇太后居中端坐,皇后娘娘陪在下首,各妃嫔及百官家眷,或坐或立围着皇太后说说笑笑着。

  大殿‮央中‬站着一名手执拂尘的道姑,面⾊如⽟、面若圆盘,微圆润的⾝子套着一袭浅灰⾊的道袍,虽然没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却让人觉得可亲。

  她是近半年来,京城里名气最大的妙真道人。

  妙真道人之所以声名大噪,是因为她替京城里许多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预言,而每个预言最后竟都成真。

  倘若只是一桩、两件,可以说她运气好,凑巧猜到,但如果每回预言必定实现,这就与巧合无关了。

  比如她预言曹大人的嫡长子将有⾎光之灾,果然短短两天功夫,那曹公子就被歹人刺伤;比如她说德王府的惠华郡主大喜,不到十天,果真有人上门来提亲;比如她预言林御史将遭祸,果然一纸奏折让他⼊了狱…

  每回的预言成真让她名气远播,连深居后宮的皇后都听过她的事迹,一道懿旨下来,命她⼊宮,瞧她这副左右逢源的模样,今儿个过后,定会有许多富贵人家要排队请她上门预言。

  妙真道人口齿伶俐、妙语如珠,奇快的反应让出口的每句话都能说得皇太后心悦气顺,満殿的贵夫人们听着,时不时的掩嘴轻笑。

  但跟着⺟亲进宮、此时站在⺟亲⾝后的喻洁英,偏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妙真道人当她自己是刘姥姥吗?如果是的话,那这个大观园…

  她恶趣味地逐一望向満面笑靥的贵夫人们,不晓得谁是林黛⽟、谁是薛宝钗,谁又是统领大权的王熙凤?

  洁英实在是很不耐烦这种贵夫人们的聚会,但是…古人咩,在缺乏‮乐娱‬的古代,这种活动就会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们,‮奋兴‬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比如那虽然跟着自己和娘进宮,却一直进不了永宁宮的庶妹喻柔英。

  悄悄地深昅口气,她把视线从贵夫人们⾝上调往六个皇子⾝上。

  每个都长得不算差,大概是基于优生学原理吧,皇上三年一次选秀,长得丑连储秀宮都进不了,能被选中的,肯定是端丽得很。

  历经数代的基因配,皇家人自然要长得比一般老百姓要好,不过那位…

  洁英的视线定在五皇子燕齐怀⾝边的男子⾝上,不光是她,恐怕満殿里的年轻未婚女子,有八成以上眼底只看得见他。

  他是礼王府的嫡长子燕祺渊,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未来的世子爷、⽇后的礼王。

  年轻女子之所以向他抛媚眼,是因为食⾊也,他的长相实在是太俊美了,不管站在谁⾝边,谁都会被他比下去。

  第一眼看到燕祺渊时,她只有三个字的评语——夭寿帅!

  十五岁的他,浓眉大眼、红齿⽩,五官完美无瑕,不输现代的任何偶像,若不是个子太⾼、肩膀略宽,他扮女人肯定会气死一票女人。

  洁英听过他的秘辛,有人说他是皇上的私生子,是礼王妃和皇上搞出来的人命,否则皇上不会喜他喜到亲自为他延师教导,也不会时不时的就宣他⼊宮,更对他关怀备至,那个疼啊,疼到皇子们都喝了満肚子的醋了。

  但听归听,洁英个人认为这个秘辛很瞎、很荒谬。

  首先,礼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兄弟情深之下总是会爱屋及乌,何况人家燕祺渊是天才,十二岁就考上状元,文章贴出来,満朝文官无不哗然。

  对于这样一“顶天栋梁”不管是哪个朝代,只要是惜才的皇上,都要另眼相待。皇上嘛,国摆在家的前面,重视栋梁甚于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重点是,这年代女人⾜不出户,如果老婆跟自家哥哥有染,当男人的能不知道吗?而若是知道了,还能疼别人的儿子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这种事本是瞎扯。

  “…这可是为难人了,天机就摆在眼前,贫道能怎么说嘴?

  “首先,娘娘已贵为国后,除皇上与皇太后之外,还有谁比您更尊贵,这样的贵命,谁算得起?再者,皇上德政、恩泽于民,大燕王朝定是千朝百世、代代传承,这种事路上随便拉个百姓都能讲得出一篇道理,哪需要贫道来多嘴。”

  “瞧瞧、瞧瞧,这人就是不肯担责任,多说个几句有什么关系。”皇后指着妙真道人,掩嘴轻笑。

  “要不,咱们谁也不说破,请道人帮着看看,这几位皇子,⽇后谁最尊贵?”徐贵嫔此话一出,皇后、程贵妃、李妃等三人脸⾊瞬变。

  ⽇后谁最尊贵?这不是摆明着要妙真道人指出最后谁会坐上那张龙椅,这可是明着挑拨了。

  放眼殿里,育有皇子⾝分尊贵的有皇后、程贵妃和李妃,其他有皇子的妃嫔若非⾝分卑下、进不了永宁宮,不然就是早逝。

  李妃暗恨徐贵嫔不识大体,这徐贵嫔是皇上游江南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说是县官的义女,但谁晓得是什么出⾝,皇上就是这样,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后宮里放,若不是这样,后宮怎么会

  皇太后目光一凝,向徐贵嫔。

  好戏来了!带着幸灾乐祸的恶趣味,洁英望向妙真道人,这人是个聪明伶俐、巧言令⾊的,自己倒要看看她怎么避开这场灾祸。

  意外地,妙真道人居然往皇子的方向走去,还真的一个个细细的观看起来。

  不会吧?她脑子被踹了吗?这种时候闭嘴才是上策,这么八面玲珑的人难道不晓得说破这种事会惹祸上⾝?

  妙真道人的表现不只让洁英诧异,満殿的贵妇、贵女、贵爷儿们,也都被她的大胆给吊了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上,看她朝着众皇子们逐一看去,每个都看得非常仔细,皇后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一口,既怕她点名自家儿子,又怕她不点名自家儿子。

  真是一整个矛盾啊!

  这时候,想平息可能会有的风波的皇太后,连撕了妙真道人的心思都有了。

  妙真道人对每个皇子点头,从第一个走到第六个,笑容一样、表情一样,连点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洁英扬眉,在心底暗笑,果然是装腔作势、果然很聪明,也果然知道蹚进这淌浑⽔里不会有好下场。

  就在众人都缓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妙真道人突然被鬼吓到似地睁大两颗眼珠子,死命的盯着燕祺渊。

  她半句话都没说,但脸上的惊恐已看进所有人的眼中,这样的表情带给人的想象空间太大了——

  未来竟不是任何一个皇子的天下,最尊贵的竟是礼王嫡长子?

  礼王有篡位的心思?

  皇上会行禅让制度,择优不择亲?

  这个红齿⽩的少年,将来将君临天下、俯瞰三川五岳?

  満殿的胡思想,在场的贵妇人们无不变⾊,而其中吓得最厉害的自然是礼王妃,她紧绞着裙子的双手抖得像在筛米糠,脸上更是一片惨⽩。

  这是灭门之祸!

  燕祺渊表情不变,只是回眸与妙真道人对望,目光凌厉冷冽。

  不放过他啊?好,非常好。他冷冷笑着。

  妙真道人见状忍不住心头一颤,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她其实没有外传的那么⾼深,她虽然是拿银子在说话的,但基本的面相还是会看,这回…她敢保证,她没有看错,这人不是平凡人,才十五岁就有这样的气势,未来必有能力兴朝、灭代…

  皇后见状连忙找话错开话题“瞧瞧,连道人也看傻了,这可不是本宮在自夸,咱们祺渊的容貌真的是举世无双,便是女子也要甘拜下风。”

  妙真道人回过神来,缓了缓心神,顺着台阶下的欠⾝笑道:“贫道造次了。”

  皇太后蹙眉“出去走走吧,今儿个不是办赏菊宴吗?咱们老家伙闷在殿里不觉什么,但让这些孩子们跟着闷在这里,可是委屈了他们。”

  “是吶,満园‮花菊‬不见太后娘娘,都要减几分颜⾊了。”程贵妃笑着走近皇太后。

  皇太后顺势扶着她的手站起⾝,点了点她的颊笑道:“你这张嘴,涂了藌啦,话说得这么甜。”

  “可不是嘛,太后娘娘可得赏臣妾几瓶花藌,我那儿藌糖用得可凶呢。”

  顿时,殿內紧张的气氛被她们一搭一唱的化开了,満殿的贵夫人和贵女们哪个不是有眼⾊的,大伙儿立刻接上话,把方才的事给抛到脑后。

  见皇太后起⾝,众人也纷纷跟在她⾝后离开永宁宮,洁英也随着⺟亲往外走,她发现礼王妃一个踉跄没站稳,几个皇子和燕祺渊还在后头,远⽔救不了近火,眼看着礼王妃就要出丑,洁英加快脚步的急急上前,轻扶礼王妃一把。

  礼王妃转头,发现是一个年约十岁的漂亮女娃儿帮她,她微微一哂的道声谢。

  洁英清楚,这时候不应该多话的,但…她见不得弱者心慌,便拍拍礼王妃的手轻声道:“王爷英明,有什么事儿搞不定呢?不过是几句妖言惑众罢了。”

  她的话莫名的让礼王妃呑下一颗定心丸。可不是吗?王爷与皇上兄弟感情非比寻常,今天这事儿,不过是女人之间的斗争,怎么就能定了生死?

  她回手握了握洁英的手,微微一哂。这是个好丫头。

  见礼王妃定下心神,昂首背,恢复一贯的泰若自然后,洁英松手欠⾝,回到⺟亲⾝后。

  洁英的举动落⼊燕祺渊的眼底,他那皱起的眉峰散了,淡淡的笑意浮上眼底,这是哪家的丫头?感在心头扎了

  五皇子燕齐怀快步的跟着燕祺渊,随他走到一个僻静处说话。

  待他站定,燕齐怀便立刻直口问:“是谁?”

  “还能有谁?前几天⽗王提及,皇上有意封我为世子,那人便慌了。”他冷笑,目光望向远方。

  狭隘之人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狭隘;贪婪之人相信天下人都贪婪。

  “吕侧妃?”燕齐怀直觉的猜测。

  “何止?总是不脫离那些人便是。”

  除了⺟妃之外,⽗王还有两名侧妃,王侧妃温善纯良、子好,吕侧妃嚣张跋扈、争強好胜,每回府里有事,追查出来的源头总会落在吕侧妃头上,但王侧妃真有那么⼲净吗?他很怀疑。

  沉默娴雅的女人,能在王府混得风生⽔起,要说她没有一些手段和伎俩,他不信?

  “那也未免太大胆了,竟敢把脑子动到皇后头上?这点伎俩,她真当皇看不出来。”燕齐怀拧目说道。

  “她想煽动的不是皇太后,而是皇后娘娘。”皇后会为亲生儿子铲除异己吗?当然会!

  “皇后会对你动手吗?你是⽗皇看重的人,应该不至于…”

  燕祺渊接下他的话,却不是回答而是提问“皇后有没有对你动手过?”

  齐怀的⺟妃⾝分低下,他没有⺟族支持,在宮里没有势力,他绝不会是大皇子燕齐盛的对手,如果燕齐盛想谋夺东宮之位,应该要对其他不构成威胁的皇子多方笼络、收⼊羽翼才是。

  但齐怀聪明,不过是让师傅赞过几次,得到皇上的青睐,御膳房送来的饭食里就⼊了药,若非自己发现得早,短则三、五年,长不过十年,齐怀就会渐渐病弱、早夭。

  燕祺渊的问题让燕齐怀感叹,没错,若不是有礼王府护卫着,祺渊能安然活到今天?若非⽗皇派人暗中保护,说不定…

  绝对的权势、尊贵的位置,让人人都想争上一争。

  这些年遭遇过太多事,明的暗的、冷暗箭,他总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一关才过,又得忧心下一场危难什么时候会降临,所以他被祺渊说服了,若是不争,就只有一个下场,他如果不愿意落⼊那等结局,就得为自己奋力一搏。

  “祺渊,你会帮我吗?”

  “那还用问?”他笑着回望燕齐怀。

  对两人而言,他们才是亲兄弟,是这宮里最亲密的人。

  燕齐怀一拳捶向他,低声说:“千万别被扳倒,咱们都要好好的活着,说好了的,要齐心合力实现梦想。”

  “嗯。”“出京的⽇子定了吗?”

  “已经定下了,月底之前。我不在京城的⽇子,你要步步为营,万万不可缺失耐心和意志。”燕祺渊叮嘱。

  只不过被妙真道人闹上这么一出,出行的⽇子怕是要再提早了。

  “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耐心好吗?”

  后宮战争,打的不是一朝一夕,必须要有⾜够的耐心,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这点他很清楚。

  燕齐怀冲着他一笑,两兄弟的手搭上彼此的肩膀,用力的拍上几下,⾝为皇家人,是个辛苦的活儿。

  巍峨宮殿耸立,处处尽是庄严,尽是尊贵奢华。

  单翘双昂七踩斗栱的房檐上,檐角蹲着狰狞庄严的脊兽,绘着金龙的彩画,偌大的殿宇楼台,目之所及、步之所及皆精致到了极致。

  住在这种地方…心脏要够大颗、够坚強吶。

  洁英刚刚见证了一场斗争,虽然没有刀光⾎影,但也够让人胆寒,这种杀人不见⾎的地方,唉,⽩痴才会想前仆后继的在这寻找舂天。

  舂天?见鬼了!

  后宮就是一座葬岗,只不过上面种満花花草草、奼紫嫣红、百花齐放,让人遗忘这些花草是用鲜⾎浇灌而成的。

  偏偏她那脑袋不灵光的老爹,想把她往这种地方送…

  今⽇后宮举办花宴,几千盆不同品种的‮花菊‬摆満御花园,像是在向天下百姓宣告,秋天的脚步已近。

  听说皇太后爱菊,每年这时候宮里会举办赏菊宴,百官众臣皆携家眷子女与皇家同,有幸被看上眼的,可以不必通过选秀,直接一道圣旨接⼊宮,成为皇上的女人。

  想要成凤的众家闺女,自然会把握这个机会,为这一天做⾜准备,琴棋书画、各项才艺尽出。

  女子们梳着繁复的发髻,饰着⽟蝶花钿、鸾凤金步摇,満头的珠钗,绸⾐上金丝银线、点点落梅,花样百出,说不完的端庄淑雅和娴静温柔。

  她们或立于百花丛中,或‮坐静‬于花湖之畔,一颦一笑皆静如皎月、灿如星辰,有的如牡丹娇、有的如茉莉清新…千姿百态叫人看得目不暇给。

  听说皇上什么都好,宽厚仁慈、能听谏言、仁德为政…就是在女⾊上头多了那么点喜,后宮佳丽虽不⾜三千,但也差不了太远。

  照理讲,自己不过九岁,离“寻找舂天”这种事尚且遥远,不过据她老爹的认知,参加这种宴会和男人考科举一样,今年没上,明年再加強,今年的经验将是明年成功的关键。

  且老爹目标并非和这些参加花宴的女子一样放在皇上⾝上,毕竟她和皇上年纪相差太远,老爹看的是各个皇子。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她都必须来参加,如果一不小心和某位皇子结下青梅竹马情,那就是中乐透了,至于是乐透第几奖?还得看看那位皇子排行第几,谁是他的娘。

  洁英对此深感厌烦,但庶妹喻柔英却开心得很,为了能得到各个出席的机会,她想尽办法并勤习书画,终得才女名气,现在也才能进宮里参加花宴,喻柔英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成为这座后宮的女主人。

  不想那些糟心事,她转⾝走往僻静小径,双手负在⾝后,她低着头慢慢走着,吵杂的人声渐渐沉寂,不知不觉的离了御花园一段的距离。

  走着走着,洁英看到前面有个凉亭,她决定在那里歇歇脚。

  一走近,她方才发觉这处凉亭好,四周种着竹子,风吹来飒飒声响着,自有一股子诗情画意之感,虽然她不是文青少女,但这种地方只要是不想凑热闹,想图个安静的,都会喜

  贴⾝丫鬟乐儿四下张望,她皱皱鼻子,嘟囔着“这凉亭不知道有多久没打扫了,椅子上头都惹了一层灰,‮姐小‬坐下去,⾐服不是要脏了?”

  “没事儿,待会儿起⾝拍两下就成了。”说完,洁英一**坐上椅子。

  “今儿个夫人带两位‮姐小‬出来,就是要见见世面的,老爷吩咐,‮姐小‬虽然年纪小,但总得为以后做准备,未来‮姐小‬可是要进宮的,现在躲到这里,谁看得到?

  “瞧瞧二‮姐小‬,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加进那些作诗的少爷‮姐小‬群里了,都连写了好几首诗呢。”乐儿继续劝说,嘴巴都可以吊上两斤猪⾁了。

  她可没胡说,在京城里,二‮姐小‬可是有名的才女,声名远远比大‮姐小‬响亮得多,虽然二‮姐小‬是庶女,但挂在夫人名下,照这情形发展下去,二‮姐小‬的前程肯定比大‮姐小‬好。

  想起二‮姐小‬⾝边的米儿,人家得到的赏赐可比她多上好几倍呢,她只要一想起来就牙酸。

  觑她一眼,洁英笑道:“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姐小‬有几两重,写诗?别卖丑了。”

  “就算不会写诗,也可以待在前头呀,那里人来人往的,多热闹啊,听说那些‮花菊‬是外头看不到的。”

  洁英心道:对不起,本人当过兰花展的形象代言人,各国的花博展欣赏过好几场,回头再看这些‮花菊‬,怎么会觉得有意思?就像见识过⻩河长江的人,怎么会觉得浊⽔溪气势磅礡?

  不过乐儿是好玩的年纪,难得进宮一趟,把她拘在这里是有点‮忍残‬。

  她挥挥手“你到前头绕绕吧,我在这里歇一会儿,待你逛够了再过来。”

  “不行的,若被夫人知道,乐儿会挨骂的,‮姐小‬…”她试图再劝说。

  洁英懒得多话“两个选择,你自己挑。一去前头绕绕,之后再回来寻我;二坐下来,闭紧嘴巴。”

  这有什么好选的啊,当然是选一呀,玩乐的昅引力大于责任感,乐儿只挣扎了一下下就投降了。

  “那‮姐小‬,你千万别到处跑哦,我马上就回来。”

  “知道了,去吧!”

  乐儿一走,凉亭顿时就安静下来,风吹过,竹叶沙沙响起,这样的凉风和竹林才有秋天的感觉,前面那些盆栽‮花菊‬太人工、太刻意,那种特意营造的秋⾊,只会让她觉得全⾝都不对劲。

  背靠着梁柱,她把脚也挪到石椅上,闭上眼睛,任微风轻轻吹拂。懒懒的感觉让她几乎快要睡着了。

  此时一阵突来的吵闹声打扰了她的安宁——

  “我说九皇子啊,您这是在做什么?想撒泼也得看地界儿,您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子吗?万一您冲撞了哪家姑娘,坏了太后娘娘的兴致,谁担当得起?”

  说话的是个太监,嗓音有些拔尖。

  “我没有撒泼,我不过是想到前头去看看。”

  听到这有些稚嫰的声音,洁英好奇的探头看去,就见到一个⾝量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不过男孩发育得慢,也许对方还比她大上个一、两岁呢。

  但他不是皇子吗?那个太监的脾气和态度看着倒是比皇子更大,她现是正在见证“奴大欺主”吗?

  “皇上下令,让您离开竹苑了吗?您这样擅自行动,让我们做奴才的怎么办事?”

  “我、我…”奴才气势一⾼涨,皇子立刻弱下声势来。

  “你还是早早认清楚自己的⾝分,别给咱们当奴才的找罪受,若是惹恼了皇上,您也讨不了好,不是?”

  “早膳和午膳都没有送上来,我饿了。”他结结巴巴的老实说,企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说法。

  “不都说了,今儿个太后娘娘邀宴百官,御膳房正忙着呢,哪里得空给你做饭,要不…九皇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到竹林里挖几笋子,给自己解解饥吧。”丢下话,两个太监冷笑着转⾝离开。

  洁英忍不住翻⽩眼,这种恶奴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皇上是儿子生太多认不齐吗?竟放任无卵奴才这般对皇子说话,她还以为皇子天生衔金汤匙,出生就⾼人一等,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待遇的。

  她并不打算⾝当英雄,她认为各人自扫门前雪是个好论点,何况对方是皇子耶,脑袋被门夹到才会笨得和皇子结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顺利——

  失落且饥饿的九皇子哪里不好走,偏偏往她的凉亭走来。

  好吧,她这话说得不对,竹苑就是有种竹子的院落吧,从刚刚太监的话里,她多少清楚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所以不是“她的凉亭”而是“悲惨哀戚受人欺凌的九皇子的凉亭”

  她直觉的跳起来想找个地方躲,但躲哪儿?

  如果她属土拨鼠,还可以试试钻土,偏偏她不是,而才一眨眼的功夫,九皇子就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他被她吓一大跳!理所当然,哪家闺秀会往无人的地方来。

  她被他吓一大跳!包理所当然,因为…哇哩咧,这位皇子也可以去当偶像,燕祺渊已经是人间极品,没想到九皇子的帅度竟不输他,原来没整型的花美男都生长在大燕王朝。

  她挑挑眉,停止意yin尊贵的皇子先生,转过⾝,打算来个视而不见,无奈他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绕到她跟前。

  “你是谁?”燕齐笙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在观察史前怪兽。

  “客人。”洁英叹了口气,回答得很敷衍。

  她不想认识皇子、她不想认识皇子、她不想认识皇子,因为很重要,所以讲三遍。

  “宾客怎么会跑来这里?”

  “如果皇后娘娘拉出封锁线,我就会知道哪里可以去、哪边不可以去,可惜,娘娘忘记这道程序。”她満脸无奈。

  “这里接近冷宮,任何人都不会靠近。”

  前提是,她要先知道这里靠近冷宮啊。

  “哦,原来如此,多谢告知。”洁英起⾝,不想多聊。

  老话了,穿越女和皇子攀上关系,虽不见得是死路一条,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荣登皇后宝座,但道长且阻,她強力追求的是平淡人生。

  “等等…”他挡住她的去路。

  “有事?”

  “你陪我一下子,可以吗?”眼底带着‮求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

  洁英直觉的想拒绝,但她就是心太软…于是在几度挣扎之后,又坐回石椅上,望着可怜的青舂期少男。

  “你知道我是谁吗?”燕齐笙问。

  不就是九皇子吗?但她直觉的想说谎,所以对他‮头摇‬。

  “我是九皇子,我三岁能背诗、五岁能作文章,大家都说我是神童。”

  这是炫耀吗?她三岁也能背诗啊,不只背诗,她连九九乘法都会背,这样就算神童的话,那么二十一世纪的神童満街跑。

  不过…好啦好啦,就当他在自我心理疗愈,不然一个被孤立,连奴才都可以欺负的皇子,感觉实在有点悲戚。

  “皇后娘娘忌惮我,使计害我和⺟妃。我没有害死皇弟,没有把他推进湖里,分明是大皇兄动的手,但那些狗奴才却往我⾝上泼脏⽔…”他说得咬牙切齿,泪⽔在眼眶里转圈儿。

  唉,这就是为什么当皇子的最后都会精神‮态变‬。

  她讨厌某个同学,了不起就是拿口香糖黏对方的头发,要不就将人家的笔记和课本蔵起来,但皇子们的讨厌,就会搞到你死我活的。

  这就是皇家特有的教育模式,像制蛊毒一样,把蛇蝎毒物放在一块儿,任牠们自相残杀,直到最強的那只出现。

  “请问,被害死的皇子也是个聪明能⼲的小神童吗?或者他的⺟妃正受帝王宠爱?”

  他没回答,但脸⾊倏地一变。

  洁英叹息“我猜对了吗?九皇子,会背几首诗不叫神童,真正的神童是能让自己在恶劣的环境里安然存活。

  “如果你不要那么骄傲嚣张,不要顶着神童的光环到处晃,皇后娘娘、大皇子怎么会拿你当目标?又怎么会把另一位神童的死赖到你头上?

  “所以别生气了,你光把时间拿来愤怒,却没反省自己的错处,哪有机会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我还有机会吗?”

  “当然,就看你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

  “我不是你,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做?我只晓得凡是忍辱负重、暗中储存实力者,必有胜利成功的时刻;凡是大智若愚、懂得抓住时机者,必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就算没有本事忍辱负重、大智若愚,但至少要替自己找张保命符,让自己过得更好些。就算环境恶劣、无法改变现况,连保命符也找不到,还可以学会放下,学着平静,学不争不伎、不忧不虑,能够平安度⽇也是一条路子。”

  “忍辱负重、储存实力、不争不伎、平安度⽇?话说得真容易,你以为在后宮,可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一辈子?你以为不争不伎,权谋就不会算到你头上。

  “错,后宮不只是女人的‮场战‬,也是皇子们拚搏的地方,不见硝烟不代表没有硝烟。”燕齐笙看着她,一句一句的反驳。

  “这不过是小女子的浅见,九皇子心中自有丘壑,不听也罢。”

  听得进耳就听,听不进耳也不勉強,她不喜与人争辩,会多劝上几句不过是因为心软罢了。

  “确实是浅见,如果一切事情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燕祺渊怎么会被牵扯进来?相不相信因为妙真道人的预言,他活不过一个月。”燕齐笙冷声道。

  连一个被噤在竹苑的皇子,竟也知道妙真道人的预言?

  不对,妙真道人连预言都没有,她只是做了个让所有人都“一目了然”的表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內,让这件事传出去的?还把“表情”说成“预言”目的是什么?铲除燕祺渊?

  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还不见得有大作为呢,就令人如此忌惮,为什么?莫非他和皇上真的有那么一层牵扯不清的关系?

  “不是还有一个月?⾜够了,如果燕祺渊够聪明,自能化险为夷。”

  “怎么可能?站着说话不疼。”他轻嗤一声。

  她不介意他的态度,一脸认真的问他“什么叫做预言?”

  “知天机。”

  “不,预言就是抓住某些讯息,从当中菗取蛛丝马迹,猜测事件发展的未来走向。我认为妙真道人之所以能精准的预言事情,是因为她⾝后有个庞大的‮报情‬网,在替她搜集各个名门大户的私事。

  “比方说曹公子的⾎光之灾,只要知道曹公子与谁不对盘,两边挑拨,就可以制造事端,要不派人去砍曹公子,然后栽赃给对手,一样能够成事。

  “事情发生后,几串银钱买通人把『妙真道人预言精准』的话传出去,有了名声,要骗下一家会更容易。

  “只不过为了赚一点小钱,需要搞这么大吗?搜集‮报情‬、养一群人很烧银子的,她的目的是…”

  越往下推论,洁英越感觉可怕,万一人家图谋的是大事,她在这里胡猜测的说出来,若是隔墙有耳被传出去坏了人家的事,会不会过几天,喻府大姑娘的尸首就会被挂在城墙上随风飘

  “如果你是燕祺渊,你会怎么做?”

  她觉得自己应该闭嘴了,但九皇子期待的目光让她再度心软。

  一个可怜、被欺庒的皇子,个头明明比她⾼,⾝上的⾁割一割还没有自己的‮腿大‬⾁多,这么可怜的人,不求她施舍米饭,只要求一个答案,她很难‮头摇‬拒绝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买通叫化子四处散播谣言,揭穿妙真道人⾝后的‮报情‬网,造谣她买通各家下人窥探隐私…等等。

  “假造出来的名气毁损起来特别容易,只要证明她是満口胡扯,证明她得人好处、陷害燕祺渊,待事实揭穿,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拿燕祺渊开刀,除非皇后娘娘真的不怕得罪礼王府。”

  但以上的建议,必须在“燕祺渊不是皇上私生子”的前提下。

  否则一个⾝分不明,却备受疼爱的少年,才情机智都比自家儿子好,又有礼王府的支持,这种人当然要在他尚未茁壮之前先行拔除,否则⽇后处理起来事倍功半相当棘手。

  洁英嘴快,话说得尽兴,却没有想到还真的隔墙有耳,而那两对耳朵当中,有一对是八卦里的正主儿的。

  燕祺渊和燕齐怀听着她的分析,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瞠目…他们无法相信,一个约十岁的女娃儿能想得这么深、这么多?

  如果妙真道人⾝后真的有她说的劳什子庞大‮报情‬网,那她图谋的是什么?她是棋子吗?幕后是否另有主使?

  两人对视,心底有着相同的震惊与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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