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丁柏鑫的办公桌位在十二楼的某个角落,而他的座位旁正好有间小小的会议室——她一直以为那是会议室。
然而直到今⽇,她才知道原来那小小的空间不是用来开会用的,而是技术部的专属储蔵间。
在他将门板打开的那一刹那…坦⽩说,她不想表现得失礼,可是她真的被吓到了,那儿有层层堆迭的纸箱、尘封的机具,还有几件公司早期所开发的产品。
“…你说你的眼镜在这儿?”
“应该是。”
“为什么你的眼镜会放在这种地方?”她不懂呀!
“上次技术部从十一楼搬到十二楼的时候,大概被我一起收进纸箱里了。”
她无话可说了。
“那就开始找吧。”他不爱闲聊,宁可动手做事也不想开口说话“我从这一摞纸箱开始找,你就帮我翻翻旁边那些小的吧。”
说罢,他从最上方搬下一个大纸箱,撕开上方的胶带。
“你们居然连拆都还没拆过…”
“你说什么?”
“没事。”
她蹲了下来,从脚边的纸箱子开始着手,偶尔双脚蹲得发酸时,她会起来踢踢脚、动动腿,再继续蹲下去翻找。
丁柏鑫看她蹲蹲站站的,这才意识到她脚下踩的是近十公分⾼的细⾼跟鞋,穿着那样的鞋子,久蹲的痛苦并不难想象。
他想了想,开口对她说:“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反正我不赶时间。”
她摇头摇,笑着说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他不明⽩她的坚持究竟是为了哪一桩,是天生热心助人?是自责踩坏了他的眼镜?还是为了答谢他出手制止了男人的纠?
…算了,那不重要。
不管是为了哪个原因,所谓的动机永远只会存在当事人的脑袋里,真真假假,谁又能确定?
思绪至此,他轻吁了口气,起⾝离开了储蔵室。
他一声不响地突然走出去,沈曼曦先是一脸莫名、満头雾⽔…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反正对她来说,技术部的男人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物种,只是他的症状特别严重而己。
大概是去了洗手间吧?她如此猜测,便又低下头继续翻着眼前这个充満惊奇的纸箱子。
里头有指甲剪、有过期的泡面、有笔记本、有彩⾊纸…彩⾊纸?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技术部?她继续往下挖掘。
然后是折迭伞、奇怪的公仔、太能计算机、⽩板笔、厂商的名片、两年前的商业周刊、女局部除⽑折价券、制图用的圆规尺…
等等,除⽑券?为什么连除⽑券都有?她皱眉,这太诡异了吧!
“喏,给你。”
他无声无息地冒出。
“哇呀!”她吓了一跳,甚至尖叫出声。
“…你的反应真大。”
“你、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她抚着口。
“走路要有什么声音?”
“像是沙沙沙或是咚咚咚的啊…”“你确定那是走路的声音?”他摇头摇,低哼了声,顺势将手上的物品递给她,道:“拿去吧,脚比较不会痛。”
“嗄?”她一看,是张小小的折凳,是舍不得她脚疼吗?“你…是特地去找来给我坐的?”
天哪,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见这个折凳居然比收到COACH包包还感动?
“废话,不然给你拿去砸人?”
红粉⾊的背景顿时碎裂。
她闷闷地将折凳接过手,一**坐下,咕哝道:“真是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问一下又不会死…”
他却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回到了原本的岗位,继续翻找那支几乎都快被他给遗忘的眼镜。
沈曼曦觉得自己好像又撞上了冰山,面对他,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是空有冲劲却没大脑的笨蛋,像是小时候在台上说了不好笑的笑话,台下的小朋友们全都冷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小小的储蔵室安安静静,只有空调传来隐隐约约的低鸣。
“刚才那个人…”丁柏鑫突然打破了这片死寂。
“嗯?”她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
“刚才跟你吵架的那个人…是林副总没错吧?”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他从来没有探过别人隐私的经验。
“对啊…”她心虚地应声。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追问下去呢,还是希望他就此打住。
“你跟他是怎么了?”他想起了尾牙那天晚上,她憔悴落泪,卑微地哭喊着要见他的事。
沈曼曦静了静,事到如今,瞒着秘密又是为了谁?于是,她坦然道:“我和他往过一阵子。”
丁柏鑫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虽然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答案,可是能够听她亲口说出,而且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向他坦⽩这一切,无来由地,他的⾆像是含了一口藌糖,甜味缓缓滑⼊了喉头里。
她见他面无表情,不噤感到困惑,可是也不好问他“为什么你好像不太意外”
是因为他本不在乎吗?还是他早已从哪里看出了蛛丝马迹?不知道,她搞不懂他。这男人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冷静、那么沉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然,她想起了男人主动约她吃面的那一天,有没有可能,他其实不是临时起意开口邀她,而是早有计划?
“那个,我问你哦…”这次无关尊严了,而是她真的想弄明⽩“那天吃面的时候,你真的是因为评估过后才那样拒绝我?”
丁柏鑫沉默了几秒。“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符合你的标准吗?”他该不会喜那种聪明绝顶、打扮既中又随兴的女人吧?
“也不是。”他笑了笑,低头继续在箱子里翻找“我的确是评估过,但我评估的是有没有办法改变这件事。”
“蛤?”
“你说你想改变。不管是想改变你自己的生活也好、想改变感情的型态也罢,最大的变数应该是你自己。你该从你自⾝开始改变,怎么会以为换换男人的类型就能解决?说穿了,那样做也只是拖一个无辜的人下⽔而已。”
拖一个人下⽔?她错愕,连忙辩道:“我没那样想…”
“你想过吗?三个月后、六个月后,也许哪一天,你突然觉得还是原本的生活适合你,那么,这段被你临时喊卡的感情怎么善后?”
她的确没想这么多,所以她哑口无言,反驳不了。虽说感情的世界里本来就没有一个绝对的保证,可是经他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成了只求自己舒适的自私鬼。
气氛又冷了下来,两人低头默默翻着各自手边的纸箱,直到她从纸箱子里摸出了一支黑⾊耝框眼镜。
“啊!”她惊呼,脸上霾一扫而去,奋兴地向他秀出战利品“你看,我找到了!是这个对不对?”
“对,就是它。”他接过手,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后戴上。
“唉唷?你戴这副很好看耶,为什么后来改戴另一副了?”这是实话,不是虚华的赞美“是度数不够吗?”
“不是,是因为我被客户嫌弃过。”
“啊?骗人。”这客户住海边吗?连眼镜也要管。
“是真的。”他苦笑了下,道:“戴这眼镜让我看起来太像刚毕业的生学,有些客户会觉得我不可靠,所以经理叫我去配一副看起来稳重一点的眼镜。”
“…”她还真是开了眼界。
这时,她的机手响了,瞧了眼来电显示,是唐瑷琳。
“喂?”她接起。
“女人,你是跑错场子了吗?都九点半了你还不来啊?!”
呃,她完全忘了跑趴这件事。
“我——”她不自觉地看了眼⾝旁的男人,对着电话彼端的人道:“呃…那个…我临时有事,没办法过去了。”
丁柏鑫听了却对她摆摆手,像是在说“你就去吧,别管我”
他这才察觉,眼前这女人的大⾐底下穿的是一件合⾝感的小礼服,充満女魅力的曲线若隐若现的,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把视线摆在哪。
刚才的冷静与自若完全只是因为少了眼镜,世界一片雾蒙蒙,他哪里知道她大⾐底下穿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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