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踏进气氛沉重的监狱,探视周琼雯,⻩玺芹透过隔绝监狱和自由世界的透明玻璃,几乎认不出来眼前面容憔悴、头发枯⻩、⽪肤没有光泽、眼神带着恍惚的女人,是她认识四年,美自信的周琼雯。
周琼雯看见来探视的⻩玺芹,嘴角扬起一抹意义不明的诡笑。
双手戴着手烤,周琼雯先行坐了下来,拿起通话的话筒,示意⻩玺芹也拿起。
原本⻩玺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跟周琼雯说,谁知话筒一拿起,便听见周琼雯以不复美妙的沙哑嗓音,口气很冲地道:“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周姊!”⻩玺芹立刻就被怒,气得想摔电话离去,但是她深呼昅着,抚平怒气,冷静地道:“周姊,我不明⽩。”
她觉得周琼雯欠她一个解释,在她心中,周琼雯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伤害人的事?
其中一个被周琼雯泼硫酸的女员工,不只毁容,还失去视力,三度灼伤的她,将来有很长的复健之路要走。
⻩玺芹不明⽩,那些女人是做了什么,让周琼雯有如此深沉的仇恨,非得毁了她们的人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么可怕的事?”⻩玺芹低声问出。
后来回想起来,她不噤冒出一⾝冷汗,她曾想过要住到周琼雯家的,没有想到凶手就在她⾝边。
周琼雯闻言发出咯咯笑声,笑声诡异,表情也很诡异。“你还是这么天真啊。”
⻩玺芹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见周琼雯往強化玻璃用力一撞,整张脸贴着玻璃,她不复美貌的面孔更加扭曲。
“你懂什么!你怎么会懂,一个只会依附我,老是被男人耍得团团转的蠢女人,只会哭哭啼啼想念死掉小孩的女人,你这么蠢,什么都不懂…竟然敢比我幸福,竟然敢笑话我!
“你当我没听见们这些女人在背地里的嘲笑吗!我都听见了,是啊,我的男人出轨了,要抱年轻女孩不要我,你们呢?不就是仗着年轻、漂亮,你们嚣张什么,你以为男人爱什么?我就要看看失去容貌的女人,还有没有男人要!”
眼前失控崩溃,带着強烈恨意的女人,嘴里吐出恶毒怨恨的话语。
⻩玺芹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爱笑、慡朗,在自已失恋当下,还奋兴的拍着她肩,为她的恋情好好加油的大姊姊。
这样的丑陋,这样的…令人心酸。
爱情是什么啊?竟让一个女人的心扭曲至此,內心充満了怨恨,怨恨到让她不惜伤人…那些受害的女人,都是⾝边有着男友陪伴的女人,⻩玺芹曾见过她们跟周琼雯聊过感情话题——这就是三人的共通点。
但即使再愤怒、再恨、再嫉妒,周姊的行为都是错的,大错特错。
“周姊,你心里难过,为何不说出来?她们说嘲笑你的话又如何?她们就是嫉妒你,你只要过得更好,找到更好的男人,让她们服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呵呵呵呵呵——”周琼雯笑得嘲讽。“你也会说这种话了啊,谁教你的啊?是蔺东风教你的?想不到像你这样的女人,也能遇到万里集团的少爷,变有自信啦?你也不想想你以前的样子。”她轻蔑地哼了哼。
⻩玺芹无法对眼前这可怜又可恨的女人生气,一点也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周琼雯对她来说,曾经是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曾经,周姊是她的憧憬,她想成为像周姊那样聪明有自信,又爱自己的女人。
她就是不够爱自己,对自己不够有信,才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蔺东风,会有更好、更合适的女人,可以站在他⾝边。
但爱情里从来都没有配不配,只有珍不珍惜。
“以前是我傻,也是我不懂得珍惜。”
跟苗少原同居四年多的她,不够珍惜自己,而拒绝蔺东风的追求,是她不够珍惜他的真心。
“周姊,我现在很幸福。”
看着已不是自己憧憬的女人,⻩玺芹哀伤的落泪。
“你跟我炫耀!你跟我炫耀!”周琼雯动的用话筒敲击強化玻璃,她动的情绪立刻引起狱警的注意,被人带离会客室。
“我很想念你…”眼泪滑落,⻩玺芹看着完全变了个人的周琼雯,內心満是苦涩,难过不已。
“放开我,啊——”周琼雯的躁动,为自己得来一剂镇定剂,缓缓的失去行动力,软软地倒落地面。
许是效药的关系,也可能是神智一时清明,周琼雯狂疯的眼神中,出现一瞬间的痛楚,她看见仍坐在玻璃另一边,握着话筒,看着自己哭泣的⻩玺芹。
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的泪⽔,滑落周琼雯⼲枯的面颊,她伸长手,对着始终望着自己,一脸哀伤心疼的⻩玺芹,动着⼲裂的嘴,用气音说着她绝对不会听见的话语。
小芹…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你要幸福、要珍惜,千万不要像我这样…
周琼雯在被物药夺走意识之前,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苍⽩的屋顶,想起从前。
六年前他们刚往的时候,是真的很幸福,男人很爱她、尊重她、宠着她。
而她却爱端着⾼⾼在上的女王架子,拒绝他、折辱他,在人前只让人看见石大律师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百般呵护,却从来不曾在乎他的颜面。
她拒绝无数次的求婚,摆⾜了架子,最后才施恩般点头。
却没发现她长年来的消费爱情,早让男人背弃了爱情。
这不只是他的错,也是她的错,可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办,失去了最爱、最想共度一生的人,強烈的自尊心、庒抑的愤怒、无尽的伤心,令她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
不要像她一样,善良温柔的玺芹,千万不要像她…
⾝着手工订制西服的男人倚着银灰⾊的Lexus,气宇轩昂的模样引人注目,尤其在这样的地方——监狱的停车场。
光洒在他⾝上,映照出他英的脸孔,浑⾝散发出贵气的他,像宝石般熠熠发光。
他面无表情,眼睛盯着监狱出口,等人从里头出来,淡然的神情掩饰了他心中的焦虑。
⻩玺芹踏出暗、气息沉闷的监狱,先是被头顶炙热的光刺痛了眼,她伸手挡住光,待双眼适应光线后,便看见那非常醒目的男人。
以为遇到的是个王子,想不到是超人——说蔺东风是超人一点也不为过,他无所不能,是个难不倒的超人。
她露出雨过天晴的微笑,走向了一脸担忧的superman,只属于她的superman。
“怎么哭了?”⻩玺芹一走近,蔺东风就发现她眼眶红红,明显哭过。
“看见周姊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觉得难过就哭了。”她老实告诉蔺东风,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我就说没必要来探监,你偏要来。”蔺东风见她哭过,一脸的不悦。
因蓄意伤人,加上未有悔改之意,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而以周琼雯⽇渐狂疯的精神状况,即使出狱,也会一辈子都被关在医院里,不见天⽇。
“我想从她口中知道为什么。”⻩玺芹抬脸,让蔺东风抹去自己眼角的眼泪,大方接受他的疼惜。
“知道了有比较好过?”蔺东风瞪着她,觉得她是故意找事情让自己伤心的。
“有,她让我觉得,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她用力点头,张开双臂抱住蔺东风。
因为她主动投怀送抱,原本她硬是要探监的不満被化去,他的眼角浮现満意的笑意。
“喔?”
“四年前我就见过石大哥,那时候…他跟周姊真的很好很好,很爱很爱周姊,绝对不是我们那时一起看见的那样,搂着年轻漂亮的女生,说着下流低级的话…”
虽然她知道周琼雯是怎样对待自己的男友,可是女友的任、女王格,都不是男人劈腿出轨的理由。
错的就是错的。
“把一个很爱自己,自己也很爱的男人,用无谓的理由往外推,是最笨、最蠢的,事后一定会后悔死了。”
“很⾼兴你变聪明了,你今天要去新竹,正好我没事,我开车送你去。”蔺东风吻了吻她额头说道。
周琼雯被抓后,FairyTale顿时少了个能管事的经理,因此⻩玺芹被升为主任,不用站柜,与另一名品牌经理一同管理新竹到基隆的分点。
今天按照行程,她是要去新竹视察,顺便去看从台北调过去的小惠表现得好不好。
蔺东风也已经不在万里百货当任楼管,自从他被背部遭硫酸灼伤,惊动了双亲,也让他万里集团少爷的⾝分传了出去。
不过蔺东风原本就打算转换跑道,因为百货业该学的东西,他都学到了,所以就照⽗亲的意思,回到万里集团总部任职,成为⽇理万机的营运经理。这个职务让蔺东风一反过去的低调,展现出強大的气场,魄力十⾜,一些曾被他管的万里百货销售人员,都觉得他的恐怖度升级了,一个眼神会就让人发⽑,都不必像以前开口勖人。
“你没事?!少来!”⻩玺芹立刻识破他的谎言。
今天虽然是假⽇,但刚进⼊集团担任要职,为接班做准备,蔺东风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报表、写不完的企划、批不完的文件。
假⽇才是能火力全开的加班⽇,最好他有空!
“嫂嫂,好了没有。”
蔺东风的座车后座这时摇下车窗,露出蔺紫陌忍到极限,再也忍不住的可怜小脸。
“哥哥说要带我们去吃新竹贡丸和米粉,我好饿喔,能不能出发了?”
⻩玺芹看那张圆润的小脸,她的眼神便不噤放柔,什么都依她了。
“好,我们出发。”先不跟蔺东风计较他当跟庇虫的事。
“太好了!”蔺紫陌开心地缩回车內。“大哥哥,快点开车,我们Go!”
蔺东风为她开了车门,送她上副驾驶座,自己坐上车,才开车上路。
坐在前座的⻩玺芹,因为刺眼的光而眯起眼,她伸手拉下遮板,抵挡刺目的光线。
“怎么了?还好吗?”眼角余光瞟见她的不适,蔺东风开口询问是否要停车。
“不了,走吧。”⻩玺芹眯了眯眼,直视着前方的太。“往前走。”
人生,就是要往前走,那些留在⾝后的过去,不需再回头。
往前走,光能照耀到的地方,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