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七章】
得知辛悦今⽇只⾝前往相国府,盛铁军神情凝肃,一言不发。
她是尹泉书的义女,前去拜访义⽗是天经地义,但为何要如此神秘?
尽管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尹泉书真的会为了替儿子报老鼠冤而谋害他,但很难不把辛悦跟他扯上关系。
尹泉书认辛悦为义女,只是为了与他化敌为友?还是他是想藉由辛悦做些什么?辛悦知情吗?若是知情,那么她的失忆是假吗?
想起她在祁镇冷酷伤他的样子,他的口顿时一阵一阵的菗着,让他忍不住倒菗了一口气,可他也想起她失忆后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他真的不愿意面对这忍残的事实,因为他已经深深的眷恋着她。
若她真失忆,已不是从前的她,他不会计较。但若她是装失忆,那么再多的爱,也不能教他蒙蔽了理智。
他是将军,担负着保家卫国的大任,岂能因儿女情长而瞎了眼、盲了心?
“老爷…”见他站在廊下,若有所思又神情凝肃,刚回府的赵学安来到他⾝后。
盛铁军心头一撼,他竟出神到连她走近都不曾发现,可见得此事对他是多大的打击,思及此,他不噤更加懊恼。
“你刚回来?”她问。
“嗯。”他转头看着她。“今天都好吗?”
“嗯,生意不错。”赵学安说得心虚,她今天本没去铺子,从相国府离开后,她心绪混地在街上走。
看着他,她想起尹泉书跟她说的那些事,一颗心揪得厉害,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他是这么坏的人,真的没办法。
“你都待在铺子里?”盛铁军故意又问。
“嗯。”她轻轻点头。
他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说谎,心仿佛被刀刺戳着。
若她没有半点心虚之事,又何必隐瞒她去相国府之实?她跟尹泉书有什么挂钩,她背后的主使者真是尹泉书?
他真的想相信她,但他的心却因为她的谎言而狠狠泛着疼。
“你累了一天,早早浴沐包⾐就寝吧。”说完,盛铁军旋⾝就要走。
赵学安连忙拉住他。“老爷,你还不休息吗?”她总觉得今天的他有点怪里怪气的。
尹泉书说的那个惊人的真相再次窜过她的脑海,突地,她想起当初她救醒他时,他一看到她,表情似乎有点惊讶且疑惑。
他以为她死了吗?为什么?
蓦地,一个念头钻进她脑海里,那是有别于千金女与穷小子私奔的另一种版本。
辛悦想报仇,而且她就快要成功,但最终她杀不成他,反倒被他杀了。
这是很可怕的一个版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但…不无可能。
醒来后,发现本来想对他报复的人却悉心照顾着他,他是怎么盘算的?听她说自己失忆,又自以为是为爱跟他私奔的千金女时,他又是怎么想的?
老天,她不想这样自顾自的猜测,她要问问他。
“老爷,你能说说吗?”赵学安抬头直视着他。“我失忆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个好女人吗?”
盛铁军沉默不语,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道:“你当然是个好女人,若你不是,我如何会爱上你并娶了你?”
“…嗯。”这么说来,在辛悦死之前,对他展开报复之事并未被识破?她在相处之中爱上了仇人?他曾说过她是为了医治重伤的他,才乘夜带着他离开风止关,她为他涉险,应是对他生了恋心吧?
因此,他杀了辛悦这件事并不成立。
想着,她不噤松了一口气。
“早点歇着吧。”他说“我与子龙跟一虎有点事要谈。”
她点头。“嗯,你也别太晚…”
“知道了。”说完,盛铁军转⾝走开。
书斋內,一灯如⾖。
三条影子几乎不动,谈的声音轻到只有在场三人才听得见。
“将军,留不得。”张子龙神情严肃。“她在将军⾝边,对将军是莫大的危险。”
“是啊,将军,她就在你枕边,这实在…”赵一虎也附和,不久前,他也从张子龙那儿得知辛悦很有可能是相国公派来的。
“将军,我跟一虎都认为该将她送走。”张子龙说。
“送走?”盛铁军浓眉紧皱。“送去何处?别忘了她是我的子,是皇上允了的婚。”
“不如将她送回相国府?”赵一虎提议道“反正她如今是相国公的义女,就让她回娘家去。”
“没错。”张子龙颇为赞同。
盛铁军蹙眉苦笑。“你们两个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苦恼。
“相国公何许人也,我能毫无理由的将他的义女送回娘家去吗?”
“她想加害将军,难道这样还不够?”赵一虎气愤地道。
“证据呢?”盛铁军目光一凝。“如今我们只知道她当初进宮,是相国府的总管引荐,她会到风止关服侍我,是相国公提议,要凭哪一点证明相国公就是指使她谋害我的真正凶手?”
两人听着,也觉有理。
“可是…让她留下来还是太危险了。”
“为免夜长梦多,尽快把她送走才是上策。”
张子龙跟赵一虎坚持将辛悦送出将军府,以免她再次加害盛铁军。
“对了。”张子龙心生一计。“就以要她为边关将士祈福为由,将她送到城郊的百感庵茹素礼佛,将军觉得如何?”
闻言,赵一虎十分认同。“这个好!她是将军夫人,为众将士祈福很是应该。”
没错,这确实行得通,但盛铁军却没有一点将她送走的念头。
见他不说话,张子龙跟赵一虎互看一眼,然后由张子龙代表发言“将军,属下大胆的问一句,将军是不是让感情给遮蔽了心眼?”
盛铁军目光一凝,犀利地朝他扫去一眼。
张子龙肩头微微一缩,暗暗呑了口口⽔。
赵一虎急忙帮着解释“将军,子龙不是说将军瞎了眼,而是因为她自从自称失忆后,已然变了另一个人,不管是谁,都会被现在的她所朦骗…”
“你是说她失忆是假?”盛铁军怒问。
“难道将军不曾怀疑?”赵子虎大胆反问。
他当然曾经怀疑过,毕竟他所面对过的辛悦曾是一个那般可怕的女人。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甚至成了夫后,他得承认,他对她慢慢没了质疑,不是他松懈了,而是她无懈可击。
直到现在,他还是感觉不到她有任何异样,直到今⽇她私下造访相国府。
“将军若同意的话,属下明天就到百感庵安排。”张子龙又鼓起勇气说“我出家的姑⺟也在那座庵里,若辛悦去了那里,我姑⺟能够就近观察,并将她的一举一动完整回报。”
“不了。”盛铁军想都没多想,便回绝了他的提议。
“将军?”张、赵两人有点急了。
“子龙,一虎。”盛铁军目光一凛,神情凝肃而平静。“你们跟着我也有几年了,对我还不够信任吗?你们认为我是那种会为了女人误事的人?”
张子龙急道:“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盛铁军举起手来打断了他。“目前我们都没有⾜够的证据证明相国公是指使辛悦加害我的真凶,若在此时贸然将她送走,纵然是再天经地义的理由,都可能打草惊蛇。”
两人听着,也觉有理,但还是忧心。
“我们都不能有任何异常,我还是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而你们也得如往常一样敬她是将军夫人。若她有假,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盛铁军起⾝走向窗边,看着天上一弯皎洁新月,淡淡地道:“现在拉线,上钩的不过是一尾小鱼。”
盛铁军不断自问,他对辛悦仍不做出任何处置,当真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吗?
他越是思量,越觉得自己动机不单纯,越觉得自己失去判断。
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在紧要关头,当机立断。
⾝为一名军人、一员大将,他的每一个判断跟决定都攸关生死,而如今,他却连如此人私的、微不⾜道的感情问题都处理不好。
他感到沮丧无助,当然,他也觉得愤怒。
但那愤怒不是来自于她,而是自己。他气自己,气得连看见映在别人眼底的自己时,都觉得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