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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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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台北的霁柏,并没有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在网路上找寻着筑月和她的研究的相关讯息。但是付出和收获却远不及自己的预期。

  惟一找到有利的资讯,就是近一年来,她不断努力使那片山地列为生态保育区。这也是惟一会让财团和事务所吃败仗的最大关键。

  当初答应接下时,他以为只是件繁琐却不算艰巨的案子。

  但是一趟勘查之旅下来,情势却完全改变了。

  他犯了一个律师最不该犯的错——就是同情对手。严格说来,还不只如此,他甚至还可能爱上她了。

  暂时离开了电脑桌,他先走进浴室冲了个澡,让脑子稍稍冷静一下。

  突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赶紧围了条浴巾走出来接电话。

  他一拿起话简,严老的声音立刻把他拉回现实。

  “回来啦,辛苦你了。”他‮悦愉‬地说。

  “嗯,我收到你的传真了。”

  “那边清形怎么样?看你一待这么多天,应该很有收获吧。”

  “嗯,那里的情形比我想的还要单纯,法律条文方面没有问题,倒是人的问题可能得多花点时间。”霁柏不想直接说出筑月的名字。

  但严老却意外的先提了。

  “你说的应该是辜筑月吧。”

  “严老…原来你知道她?”霁柏掩不住惊讶。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事前只字未提呢?

  “我听明扬的人提起过,本来我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她真是个⿇烦吗?”

  “⿇烦倒不至于,只是…”霁柏脑海里突然浮现筑月的⾝影,嘴角不自觉的浮出笑意但口气还是严肃的。“需要时间好好跟她沟通。”

  “你知道我们没有时间了。”他停顿一下才说:“钱不能解决吗?”

  “钱?明扬不是已经试过这个方法了。”霁柏有股冲动想直接回绝他。

  “或许是价格谈不拢吧,你再深深口风,五百万之內都可以商量。”

  “要是钱能解决,我想这案子也不会落到我们手上了。”霁柏不悦的应。

  严老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这样的话…就有点棘手了是吧。”

  “所以过两天我可能会再下去一趟。”

  “这样啊…”严老语气中带着笑意的说:“反正这案子给你了,我就不去多这个心了。只要记得,要不择手段的让王村长签字卖地,知道吗?”

  “不择手段…是什么意思?”霁柏因为猜不透严老的居心而担忧起来。

  “你应该知道…一个成功的律师心里只有胜负,没有对错的。”

  霁柏沉默的等他说下去。

  “既然要赢,在合法的范围之內什么方法都值得一试。女人最大弱点除了钱之外,还有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要我利用她?”霁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只要这事能办成,分寸之间的拿捏…就看你的功力,我相信你不会假戏真做的。”

  “严老.这未免太…”霁柏脑子一片混,除了暂时虚与委蛇一番,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她不是无理的人,实在没必要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霁柏,你想的太严重了。放宽心,速战速决才是最重要的。”

  霁柏深呼昅一口气,不再跟他争辩了。

  “严老,我好好想想,明天到事务所再谈。”

  “好好…”严老満意地挂了电话,霁柏却还紧抓着话筒不放。

  他呆呆望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

  虽然是夏天,刚洗好澡的他还是觉得有股凉意袭来。听着纳金⾼浑厚低沉的嗓音,才让他稍稍有了暖意。

  他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半掩的落地窗外。他一向喜在子夜十分,望着霓虹闪烁的台北夜景,手捧一杯威士忌,享受这独处的快乐。

  但现在,他却犯瘾似的想念起山上的无垠星空,那沁凉的徐徐微风,吹得人心旷神怡,当然还有筑月那被酒染红的双颊…

  呆呆地坐了快一个小时,正当脑子里开始有点头绪时,门铃突然响了。

  霁柏疑惑地起⾝开门,一个红⾊的⾝影闪电似的扑上来抱住他。

  “你终于回来了!”

  彤云把脸埋进他口,双手抱着他不放。回神过来才发现霁柏光着上⾝,立刻红了脸。

  “你…你刚洗好澡啊?”

  “嗯。”霁柏拉开她,边走便问:“这么晚来…有事吗?”

  彤云没说话,人却像是录影带倒带一样,又扑上来抱住他。

  这一下因为太突然,差点让霁柏因重心不稳而跌倒。

  “你到底怎么啦?”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什么也不说就消失不见,害我急得连觉都睡不好,你真没良心。”

  “我是到南部去工作,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她双手仿佛确定似的来回‮摸抚‬他光滑的背。

  霁柏不喜这种接触,于是伸手拉开她。

  “来,先坐下慢慢说。”

  “不,你要先说没有生气,我才要放手。”彤云执拗着,其实是贪恋这种亲密的感觉。

  霁柏无奈地笑说:“我⼲嘛要生你的气啊?”

  “那你这次不声不响的到南部,真的是为了那个‘非你不可’的案子?”

  霁柏点点头。这才让彤云不舍的离开他的⾝体,乖乖坐到沙发上。

  见她稍稍安静下来,霁柏才赶快走回房间,把⾐服全穿上。

  走回客厅的他,特意挑了她对面而且是单人座的沙发坐下,没想到彤云还是起⾝,硬是凑到他⾝边来。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到处找你,连着好几天都失眠呢。”

  “失眠?为什么?”霁柏为她过度的反应感到好笑。

  “我知道是我太依赖了,但…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啊。连爸都不忍心看我受苦,所以赶紧传真叫你回来,你总该有点感动吧?”

  “是你叫严老传真?”霁柏不但不感动,反而气她假公济私,严重⼲扰了他。“彤云,我想我应该跟你把话说清楚的。”他要趁此机会把立场表明。

  “你说的很清楚,我都懂。”

  “不,我的意思是…”他扶住她的肩,认真地凝视她说:“我不会跟你结婚。”

  “什么?”彤云还在幸福的‮端顶‬回不了神。

  “这件事,我会找个机会当面跟严老说清楚的。”

  “跟我爸说什么?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结婚,我也尊重你的意思,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彤云双臂紧紧攀住霁柏的颈子,着急的泪⽔随即奔流而出。霁柏试着拉下她的手,却遭到強烈的抵抗。

  “彤云,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她的脸紧贴在霁柏的口,温热的泪⽔渐渐溶化了他的决心。“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不管霁柏怎么哄怎么安慰,彤云的泪⽔就像是打开的⽔龙头,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法庭上,霁柏可以做到摒除私心,就事论事不讲一丝情面。但是面对彤云,面对严老这唯一的宝贝女儿,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别哭了,没人要你离开我,我也不会这么做。”他拍拍她的背,第一次说出了类似承诺的话。

  “真的?”她还怀疑着不敢松手。

  “真的。”霁柏肯定地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从现在起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嗯,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

  彤云惊魂甫定的松开一只手,但⾝体却贴的更近了。她乞求的把后送到他嘴边,要他热情回应。

  “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好吗?”她大胆地说。

  “这…不大好,你爸爸会担心的。”他委婉的拒绝了。

  但彤云仍不死心的说:“爸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最放心不过了,好嘛?”

  她把他的借口推回去,再次依靠过来。

  她的手不断在他前画着圈,想撩拨起他男人的原始望。但霁柏満脑子想的是严老说的话,还有那几天跟筑月相处的点点滴滴。

  彤云的手趁势探进他‮腿双‬间的敏感处,霁柏突然反⾝一起,将她重重的庒在⾝体下,睁着眼细细瞧看着她。

  “霁柏,你怎么啦?”彤云对这突然強势的举动感到又惊又喜。

  霁柏只是低下头,沉默地望进她的眸子,一动也不动。彤云以为他要吻她,于是闭上眼,満心喜的等待。

  一直等不到霁柏的下一步动作,彤云好奇的睁开眼,霁柏突然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立刻从她⾝上跳起,远远的逃到落地窗前。

  “霁柏,你不是要…到底怎么了?”

  “役什么,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彤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她试着走近他,延续刚刚正要燃起的火。

  “霁柏,你没事吧?”彤云靠过来,用手轻抚他的脸。

  霁柏笑了。但这笑不是对彤云表示善意。而是嘲笑自己。

  “彤云,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好…今天晚上让你好好休息,明天中午吃饭再聊。”彤云依恋的手不断在他的前‮摸抚‬着。

  霁柏拉下她的手,体贴的送她上了车。

  再回到屋里,他试着不去想刚刚在彤云⾝上看到的影子,却徒劳无功。

  是筑月——千真万确就是她。

  霁柏再次笑了起来。

  怎么不好笑呢?一向自信果决、冷静自持的冷霁柏,竟然会对一个认识不到一个礼拜的女子如此牵肠挂肚。这不仅仅荒谬,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他不断的想理出一个头绪,找到筑月之所以昅引他的原因,然后再予以分析。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头疼之外,他什么也没想出来。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起⾝走到橱柜前,拿出威士忌连喝了三杯,才让紧绷的思绪稍稍得到放松。

  但是他没停止倒酒,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决定让自己醉个彻底。

  “你回来啦。”

  筑月进门,行李才刚放下,风生的⾝影立刻出现在⾝后。

  “你时间算的真准,我都还没坐下呢。”

  “其实…我这两天都会过来看看,算算时间…你也应该下来了。”

  筑月看了他一眼,对他话语中的暗示故意不搭理。

  “你还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筑月放好行李,立刻拿起浇花器帮植物浇⽔。

  “因为前几天我打了那个律师啊。”风生自已坦承罪行。

  筑月听了,一脸无所谓的笑笑。“打的好啊,你不是说他是我的敌人吗?你这算是帮我出了口气啊,我谢你都来不及,⼲嘛生气。”

  “哎哟,筑月,你就别再挖苦我了,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

  筑月瞧他一眼,仿佛接受了他的自责。

  “你知不知道他要是真的火了,是可以告你伤害的。”

  风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点点头。“但是我并不后悔打了他。”

  “你…”筑月知道他一向冲动,只要是他认为对的,即使可能犯法,他都义无反顾,更别说是帮心爱的人了。

  “你这么急着找我,不会只为了道歉吧?”

  筑月坐在电脑前整理着这几天的资料,闲聊似的问。

  但风生一脸严肃,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让周围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筑月,你先停一下,听我说好吗?”

  “什么事,你说,我在听。”

  筑月手指正快速敲着键盘,突然被风生从⾝后一拉,整个人离开了桌子。

  “你⼲什么?”

  筑月正想责备他的顽⽪,却发现他垮着脸,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风生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的信封,犹豫若要不要给她。

  “谁结婚啊?”筑月猜到是喜帖了。

  风生低下头,把喜帖紧紧抓在手里,说:“是学长,他下个月订婚。”

  “喔,很好啊。没想到这么快。”

  筑月知道风生在看她,于是她尽量不让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

  “你有资格生气的。他不该…”

  “风生,我跟他分手快一年了,就算他要结婚,我也不意外啊。”

  “可是…”

  “你跟他情同兄弟,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风生点头默认。“我是怕说出来会惹你伤心。”

  “傻瓜,你太⾼估贺云在我心里的份量了。经过这么久,那时的爱意早就转化成记忆了。”筑月移动椅子坐回电脑桌前。“我祝福他。”

  风生沉默了一会儿,又倾⾝向前将她拉回来。

  “我们一起去吧,也让学长看看现在的你过的有多好。”

  “你这是报复吗?不要,我不想怀着恨意去参加婚宴。”

  “好…那我这么说,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风生,我…”

  “求你别再拒绝我了。”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知道我太心急,但…这不也是个好机会吗?情势明朗了,我们也就…”

  “风生,你到底在说什么?”筑月菗回手,急忙走到客厅去。

  “我知道很唐突,但是上个礼拜经过那个律师一闹,反而让我想清楚了。”他跟到客厅,紧捱着她坐下。“反正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会改变,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在人前畏畏缩缩的呢。”

  “这是你的决定,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你是我爱的人。”

  他说的理直气壮,但是筑月听得冷汗直冒。

  “风生,你听我说…”

  “风生,你先听我说…”他迫不及待的表⽩心意说:“对未来我都有了万全准备,虽然你还没准备好,但是我不急。我会等到你的心靠近我的那一天。”

  筑月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大喊着:不会有那一天的!但面对着风生,她还是心软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筑月,我不怕等待,只要你心里没有别人,我永远会是那个第一人选,对吧。”

  他自己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筑月笑不出来。她感觉事态严重,要是不趁早说明,将来就很难收拾了。

  就在她犹豫着该怎么婉转的让风生明⽩时,他突然耐不住沉默,移靠过来想‮吻亲‬她。

  她摇着头努力闪躲,却还是让有备而来的他亲到了脸颊。

  “风生,别这样放开我。”

  风生贪恋着她⾝上的香味,充耳不闻的更加靠近,哀求地说:“筑月,我求你别再拒绝我了好吗?”

  筑月本来以为自己能够轻易的推开他,全⾝而退。但是临到头来,才知道风生的力气有多大。他像个千斤重石庒在她⾝上,别说是逃走,就连移动一下都不太可能了。

  就在她试着‮动扭‬⾝体时,风生双手捧起她的脸,不费吹灰之力吻了上来。

  风生的厚实且带着一股灼人的热,和霁柏冰凉而柔软的‮感触‬完全不同。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吻,立刻勾起了那天的记忆。

  她的经验不丰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贫瘠。所以不知道男人可以用这么温柔的方式来吻女人,霁柏的⾆尖像是施了魔法,让她浑⾝都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悦愉‬中。

  “筑月…”风生突然的叫唤让她立刻回神过来。

  原来她始终紧闭着双,就是不让他越雷池一步。风生不但感到沮丧,而且发现她的心思竟不知飘向何处了。这一犹疑,他的渐渐离开了她。

  筑月就趁这迟疑的片刻,一鼓作气的推开他,急忙坐起⾝来。

  “别再这样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只会让我讨厌你。”筑月拨拔头发,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不是怕讨厌我,你之所以拒绝我的吻是另有原因吧?”

  “你说什么?”筑月对他的想象力真是佩服。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没准备好,但是我知道…那只是借口,刚刚吻你时我感觉得到——你有喜的人。”

  “你胡说!没有…”她不知道是哪里怈漏了心事,极力否认着。

  风生皱起浓眉,心疼地说:“你这样对学长念念不忘,只会让自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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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贺云没有任何留恋。”筑月坦承说:“我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他。”

  “什么?”风生一时找不到这两个答案的关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受事实的望着她说:

  “跟学长无关?那是说…你另外有喜的人喽?”

  筑月没想到他会如此联想,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但是她脸颊上的那一抹红,已经先一步怈漏了秘密。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他不断向她迫近,得她只能起⾝逃跑。

  见风生不会善罢⼲休,她只好随口搪塞:“说了你也不知道。”

  “就算我不认识,也该有个姓名吧?”风生完全失控了。“是跟你一起做研究的人吗?还是…大学的教授?对了!上回我听村长说有人要介绍一个亲戚给你,是他吗?”

  风生胡猜着,只希望能抓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他说出这些答案时,筑月不是一脸无奈就是不屑的皱眉,直到他无意的提到冷霁柏,筑月的表情再次有了微妙的转变。

  “是他?真的是他吗?”

  风生的声音由惊讶转成愤怒,这完全出乎预料的答案,让他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

  “怎么会是他?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说啊!”风生像只发狂的狮子,紧抓着筑月不断摇晃。但是愈摇,筑月的心也就愈冷静。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没什么。”

  “你不要再解释了。”风生摇‮头摇‬,不接受这迟来的辩解。

  这一次,不等筑月开口,他主动松开了手,然后颓然的转⾝离开。

  筑月没叫他,更不企盼他的谅解。

  她不断说服自己——这不过只是个拒绝他的借口而已。

  但是当夜晚来临,她一个人独处时,那片灼热的和狂跳的心,却像是強而有力的证据,一再一再地推翻她的坚持和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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