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祁祥的痛苦

　　我其实很不甘心这一次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就这样铩羽而归的。

　　但司辰问我现在开不开心，我说开心。他说那我们回去之后还是可以开心的，因为是两个人一起回去，他又不会跑。

　　我长出一口气，有那么一种幸福近在咫尺的感觉。

　　但好像还差一点点，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算在一起了。

　　这一天的海边要是平时人多，但也是三三两两的零散坐在空的沙滩上，有人放烟花，还有人搬出来投影放露天电影。

　　到了最后几秒的时候，几十个人一起站起来倒计时。司辰就那样从⾝后搂着我，我们似乎从来没贴这么近过，也许是这种节⽇独特的氛围很容易让人感动，当数字数到1的时候，我还是不小心的热泪盈眶了。

　　我回过头，司辰摸了下我的脸，偏着头看我，他说：“我们都认识一个千年了。”

　　从1999到2000，这辈子只有一次的千年，好多人一辈子也没有一次的千年，我想无论过多久我也忘不了这一刻是谁陪我一起度过的。

　　司辰问我：“你是不是很想我亲你？”

　　我不好意思的推开他“你想得美。”

　　天亮以后我们要回去了，先到‮京北‬，再从‮京北‬回s市，我又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就像我猜的一样，我妈知道我肯定会回家，这几天也就没找我了，但我还是有点儿怕。

　　这次回家不知道她又要怎么说我了。

　　司辰也看出来了，他提议“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我急着‮头摇‬“那我妈能打死我。”

　　我们是第二天中午到s市的，司辰送我到小区门口，我们就在那里分道扬镳。

　　我心里有一丝丝不舍。

　　他说：“后天学校见。”

　　我点点头，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好像空了点儿什么。

　　这次回家我妈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大大小小的说了一堆道理，她说她已经知道了我是和一个男生一起走的，要我带着那个男生来见她。我当然不敢，只能解释我们虽然一起出去了好多天，但是真的没发生什么出格的事儿。

　　难得我妈也开明了一次，或者我这次的离家出走真的让她担心了，我妈说以后她都会留在s市，这次的事就当没发生，学校那边她在我走的第二天就给我请了病假，谈恋爱也不是不行，但她觉得最好在⾼考之后。

　　四号就要回学校上课了，一大早我出去就看到司辰骑着车在我家楼下等。

　　我做贼心虚的回头看，确定我妈没在窗子前面看我才坐上了司辰的车。

　　“你怎么又买了辆自行车啊。”我问他。

　　司辰拉着我的手放在他上“方便以后每天接送你咯。抱紧了，我要‮速加‬了。”

　　我们学校的自行车棚是室內的，司辰存好车就要拉着我的手一起走，我们来的比较早我看周围也没人，就给他拉着手了。

　　这是我们俩第一次在学校里这么亲近，司辰替我背着书包，问我：“去食堂看看早上吃什么？还是你先回教室，我出去给你买？”

　　我说：“那一起吃啊。”

　　“湘湘。”

　　我楞了一下，转过脸看司辰，明显不是他在喊我，他也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司辰也一样。

　　我们一起转过⾝，看到祁祥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手抖了一下，刚刚明明和司辰牵在一起的手就那么松开了。

　　祁祥冷着脸走近，侧过⾝撞在司辰的肩膀上“我和湘湘有话说。”

　　司辰没出声，我知道他想看我自己怎么说。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祁祥握住手腕拽到了外面。

　　祁祥一直臭着脸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我低着头，就好像自己有什么在心虚一样。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祁祥表情很沉，他问我：“你前几天请假了？”

　　我扯扯嘴角“是啊，我生病了…”

　　“司辰也一直没来学校。”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故作轻松。

　　祁祥看我一眼，接着说：“他没住在学校，也没在我那。”

　　“我真不知道，我该走了。”

　　他把我脉摸得轻轻的，我骗不了他，但也不代表我就应该一切都对他‮诚坦‬。

　　反正我不想再说了，假如，我是说假如以后我真的和司辰在一起了，面对祁祥这事儿应该也尴尬的，倒不如和从前一样，尽量避免接触。

　　“我真要走了。”

　　撂下这最后一句话，看祁祥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我就大大方方的往外走。

　　然后祁祥从我旁边超过，我看到他是往学校外面走了，估计今天又不去上课了。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但是也到早自习时间了，我没回去找司辰，打算直接回教室。

　　文科班都在我们楼下，离着楼梯间近的，我经过那一层的时候刚好祁祥和司辰的班主任在讲台那儿讲话了，我远远看一眼，觉得她那表情沉重的。

　　班主任都是大嗓门，他们这个也不例外，我不是很刻意去听，还是清楚听到她说什么。

　　“今天有个坏消息告诉大家，是关于我们班同学祁祥的。”

　　她说完那话，教室里也从刚刚的熙熙攘攘变得特别安静了。

　　我也不自觉就走到他们班门口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心里特别。

　　文科班班主任叹了叹气，又开始说：“大家都知道祁祥同学在放假之前几天就请假了，其实他是回家了，因为祁祥同学的妈妈在十天前发生意外车祸去世。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希望大家在祁祥同学回到学校之后，大家能多多照顾关心她。”

　　我楞了几秒钟，好像本消化不了这话题一样。

　　十天前，就是圣诞节那天，祁祥家里出事了，祁祥的妈妈出事了。

　　教室里又恢复到之前的混，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冲过去推开之前就半敞着的后门。

　　我走进去，他们也都不说话了都在看着我。

　　我心里特难受，朝着文科班班主任瞪了一眼，用和她一样大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不应该随便说其他同学的**，他本不想让人知道。”

　　话说完了我也没有勇气再留在那里，匆忙的转过⾝，脑子里是祁祥妈妈的样子，想起我们唯一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

　　祁祥从来没告诉过我什么，可我好像就是很明⽩他不愿意被人知道这件事一样。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照顾，或者议论。

　　我转⾝走的很急，也一直低着头，突然撞在一个人⾝上。

　　我后退一步想道歉才发现那是祁祥。

　　他确实从学校里出去了，但是很快又回来了。刚刚，他一直都在我⾝后，我没发觉而已。

　　我站在那没动，缓了一下和他说：“对不起，我刚刚…”

　　祁祥的眼角，似乎有一些，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他突然张开手抱住了我。

　　我推他，推不动，渐渐的把手垂下去。那一刻我只希望他不要难过，再也不要难过了。

　　我其实不是一个多么感的人，也因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觉得自己是做不到感同⾝受的。

　　可是当祁祥第一次以一种我完全陌生的样子出现的时候，我才明⽩，拒绝，我也是做不到的。

　　祁祥抱着我，他们班的班主任，同学，也都看到了。

　　等那些人真正反应过来想做些什么的时候，祁祥早就拉着我跑了出去。从教学楼，到场，到一个平常没什么人来的小角落。

　　他松开我一个人对着墙砸拳头。

　　我没劝他，可能是觉得这样也许能帮他发怈。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不懂，假如在事情还有一线转机的时候或者我们可以一起祈祷，但现在，一切安慰的话都显得无济于事。

　　祁祥砸够了，整个人就像没了力气一样躺在了地上。我看着他鲜⾎淋漓的一双手，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闭上眼睛，深深的昅气。

　　“湘湘，陪我待一会儿。”

　　“好。”

　　我低声回应。

　　可能是这个地方真的很偏僻，我们待了好久也没人发现，还是祁祥先起来告诉我他要回去了。

　　我没敢说什么，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再跟上，他转过头来，脸⾊僵硬的和我说：“你回去上课吧。”

　　“好。”

　　我听了祁祥的话，看着他走，然后一个人回教室，已经过了两节课了。进教室的时候，我觉得别人看我的样子也不同的。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那些天的出走，还是因为他们也知道了今天在祁祥班教室门口的事。

　　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人来好奇的问我发生什么。

　　中午司辰来找我了，看到他站在教室门口等我我才发觉早上分开之后我们一直没见过他。

　　我有些愣神，开始怀疑他会不会看到早上祁祥抱我样子，也怀疑自己那样做是不是错了。

　　他微微的笑了一下“去吃饭吧？”

　　我们去了食堂，可是我没什么胃口，司辰‮机手‬刚一响我就变得很紧张。他把‮机手‬拿出来，果然上面是祁祥的名字。

　　司辰就在我面前接了电话，另一边没有声音，过了一分钟电话挂断。

　　“他可能不小心碰到了。”

　　“嗯。”我答应着，心里却很担心祁祥那边的情况。

　　这一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矫情啊我就是拎不清啊，我越这么想，就越吃不下饭。

　　司辰也没比我好多少，他不留在祁祥⾝边就是不想给祁祥太大庒力，眼下这种情况，他其实比我更不放心，就和我说还是先回去看看。

　　我也没说什么，尽量表现出一个局外人该表现的。

　　那几天祁祥都没去学校，司辰偶尔来一下，但是他在文科班，所以我们几乎碰不到面。

　　而祁祥虽然没有出现，学校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却没有中断过。

　　有人说，祁祥妈妈的车祸并不是意外。

　　有人说，祁祥妈妈作为法官在审议一个案子的时候得罪了人。

　　蓄意谋杀，这是一个距离我们这些普通中‮生学‬的生活很遥远的字眼，可现在，这四个字，给定义在祁祥最亲近的人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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