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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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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手指,大家都开学了吗

  李乙和李子恒⽗子俩赶着一牛车收来的棉花、蚕茧、苎⿇、山货,回到家中来。

  宝珠披了件夹⾐,点上油灯,下楼来和进宝一起打开院门,将⽗子俩让进院子。

  进宝把灯笼挂到桂花树的枝杈上,照亮整个院子,帮着卸货。

  李子恒手里掂着两个油纸包裹,往进宝手心里一塞:“搁到灶房去,扎红绳的是甜口的枣泥⿇饼,扎⽩绳的是咸口的梅菜⾁饼,别放混了啊!”

  进宝按着李绮节的吩咐,故意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像往常一般机灵,接了包裹,低眉顺眼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李乙没瞧见李绮节下楼来,心里疑惑,卸了车上货物,问在一旁帮忙搬棉花的宝珠:“三娘呢?又跑出去看别人耍蹴鞠了?”

  古代的蹴鞠运动曾经风行一时,上至九五至尊,下到贩夫走卒,闲暇时都会以蹴鞠为乐。蹴鞠艺人的收⼊很⾼,踢得好的可以扬名立万,甚至能够出⼊皇宮,成为天子近臣。

  宋朝时已经形成一套非常成的蹴鞠比赛体系,有遍布‮国全‬各地的蹴鞠行会——圆社。

  圆社会定期组织蹴鞠比赛、选拔年轻有为的蹴鞠人才、评定蹴鞠的技术等级,有些相当于现代的⾜球俱乐部和青训学校。

  当时达官贵人和民间百姓都争相把家中‮弟子‬送⼊圆社学习蹴鞠技艺,并以此为荣,就像现代⽗⺟攒钱给家中孩子报外语、钢琴培训班一样。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严噤军队里的兵士玩蹴鞠,违者会被砍掉双脚。‮国中‬的蹴鞠运动自此开始逐渐衰落,到清朝时,上流社会中已经找不到蹴鞠的⾝影。

  如果蹴鞠运动没有式微,说不定后世的‮国中‬会成为⾜球霸主,老百姓们就不用为国⾜碎心了。

  不过这只是李绮节私底下的腹诽罢了。

  军队的制度暂时还没波及到民间,瑶江县人仍然喜爱蹴鞠。县里一帮无所事事的浮浪‮弟子‬,闲极无聊,隔三差五会约在一起踢蹴鞠,连深闺妇人们中也有会踢球的。

  女子注重名声,小娘子们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但瑶江县的民风还算开化,不会总把未出阁的闺女拘在绣楼里。但逢蹴鞠比赛,大胆的小娘子们都会前去围观,坐在两边酒肆的二楼厢房看热闹。夜里暮⾊|降临,小贩商人在沿街摆起货摊,正好可以在酒肆里吃茶点、看花灯。

  这种游玩无伤大雅,通常都由哪家德⾼望重的太太夫人带领,包下整座酒肆二楼,不许外男进去。

  间壁孟娘子就曾带着葫芦巷里的几家闺秀去酒肆玩过几回。

  李绮节每次去看蹴鞠比赛都很⾼兴,看她的架势,似乎也想下场和那些少年公子较量一下脚法。

  李乙知道李绮节闲不住,以为她溜出去同闺中姐妹们一起玩耍去了。

  宝珠把眼眶得通红,装出一副委屈神情,迟疑着道:“三娘不舒服,在上躺着,且下不了。”

  李乙皱眉道:“怎么又病了?是不是偷嘴吃了凉东西,把肚子吃坏了?”

  一壁说着话,一壁走进里间房里。

  宝珠将房內的一盏大油灯点上,屋子里顿时亮堂不少。

  李乙一言不发,直接握着一盏油灯,走到楼上厢房来。

  先去看过李绮节,见她正合目酣睡,便没打搅,静静看了片刻,帮她掖好踢翻的被角,才下楼去。

  房门关上时,李绮节偷偷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嗤嗤偷笑:对付李乙这种看着好说话、其实古板得要死的老顽固,绝对不能硬碰硬,只能温⽔煮青蛙,徐徐图之。

  ⾼大姐已经摆明了看不上她,她还没嫁进杨家,婆媳关系就够她喝一壶了。就算不能拒绝这门亲事,怎么也得先让李乙知道她的委屈,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楼下八仙桌前,进宝正把⾼大姐斥责李绮节的事情讲给李子恒听。

  李子恒气得脸⾊涨红,一拍案桌:“杨家人凭什么这么说三娘!还讲不讲理了!”

  “就凭她是天保的娘。”李乙把油灯放在桌上,瞪了李子恒一眼“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跟着瞎起劲儿!”

  李子恒冷哼一声,瓮声瓮气道:“阿爷就知道偏着杨家,不就是出了个县太爷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甩手,蹬蹬蹬蹬跑上楼,再不肯下来了。

  进宝和宝珠不敢说话,埋头搬东搬西,假装没听见⽗子俩的口角。

  李乙转⾝走到院子里,卸下板车,对着默默嚼草料的老牛叹了口气“憨儿子,你懂什么?”

  ⾼大姐如果真的不想和李家结亲,犯不着一次次挑李绮节的不是。她这是怕李绮节的脾气太倔,娶进门以后不好弹庒,所以故意找借口打庒李绮节,以后好拿捏她。

  做人儿媳妇的,少不了要忍气呑声,这才只是开头呢!

  李绮节趴在门板上,楼下李子恒和李乙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早猜到李乙会选择装聋作哑,这个便宜老爹固然疼爱她,但涉及到女子妇德之事,老古董依然是个老古董。

  他的思想观念是从小耳濡目染形成的,几十年的礼教道德洗脑,不可能说变就变。

  得用上⽔磨工夫,才能一点一点软化李乙。

  大概是⽩天被⾼大姐讥刺了几句,李绮节夜里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和⾼大姐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李乙、李子恒和杨天保都站在一边看热闹,没人上前帮忙。

  梦里的⾼大姐凶神恶煞,爪子锋利无比,攥着她的头发‮劲使‬扯“嘶啦”一声,扯下一块带⾎的头⽪。

  “妈呀!”

  李绮节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虽然只是个梦,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头发被扯掉一大团的那种痛楚。赶紧去摸后脑勺,发现头发还好好的长在自己脑袋上,这才松了口气。

  “三娘!”

  门外一声惊叫,宝珠穿着贴⾝的小袄儿长、趿拉着木屐,推‮房开‬门,摸黑走到边:“官人叫你快些梳洗穿⾐!”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李绮节掀开蚊帐,打了个哈欠“没事了。”

  宝珠急得直跺脚:“三娘快些,牛车已经套好了,官人让咱们连夜出城。”

  借着房顶漏下来的月光,李绮节看清宝珠的脸:神⾊惶急,満头大汗。

  李绮节心中一窒“出什么事了?”

  忙不迭爬起⾝,披了件绿地金花⽑青布夹衫,穿上绣鞋,提着葱⻩画裙子一角,蹬蹬蹬跑下楼。

  楼下点了油灯,李乙和李子恒坐在桌前,神情冷肃,进宝蹲在地下收拾包袱。

  “阿爷?”

  李绮节走到李乙⾝边。

  “嘘!”

  李子恒对李绮节摇‮头摇‬。

  李绮节连忙噤声。

  门外传来一阵沉闷悠远的钟声。

  寂静的深夜里,钟声听起来有些森,一声连着一声,从东边城门到西边渡口,传遍瑶江县城的角角落落。

  正是半夜三更时候,寒意一点一点浸上来,堂屋里凉飕飕的,李绮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宝珠连忙取来一件⽔江红披风给她披上。

  等钟声慢慢远去,李乙沉声道“数清楚了,拢共响了多少下?”

  进宝在一旁道:“官人,是十一下。”

  李子恒点点头:“阿爷,确实是十一下。”

  仿佛是一刹那间,间壁四邻忽然传出一阵阵嘈杂人声,接着是开门、关门发出的吱呀声,男人和女人吵架,⽗亲在斥责儿子,⺟亲在连声抱怨,小儿啼哭不止…

  静谧沉寂的秋夜,霎时处处喧闹,公在竹笼里长鸣,野狗在街边狂吠,恍如⽩昼。

  整个葫芦巷的人家似乎都被钟声惊醒了。

  李乙不再迟疑,霍然站起:“大郞,快送三娘出城,路上不许耽搁!”

  李子恒跳起来,抬脚就走:“阿爷放心,我晓得轻重。”

  李乙把李绮节抱到板车上坐定,往她怀里塞了一个青地⽩花耝布包袱“三娘别怕,先回老宅住几天,等中秋阿爷就家去,别惦记着城里,听大伯和婶娘的话。”

  李绮节点点头,乖巧道:“阿爷,我胆子大着呢!一点都不怕。”

  李乙摸摸李绮节的长辫子,叹息一声。

  宝珠抱来一厚棉被,庒在李绮节⾝上,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也跳上板车,钻进被子里。

  进宝打开院门,李乙在后面帮着把板车推出门槛“往西门走,那边有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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