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简单而忽略
“岷山剑宗对其他人没有安排。”
南宮采菽看着丁宁摇了头摇,道:“若不是你要求,连我也会被留在岷山剑宗修行。”
丁宁似乎并不觉得意外,沉昑了一下,有些満意道:“岷山剑宗给出了皇后満意的态度,这便是皇后给予的回报。”
南宮采菽明⽩了丁宁的意思,道:“你是担心她会像对待张仪一样对待我们”
“令人亲友分离,这便是她最擅长做的事情。”丁宁冷笑着说道。
南宮采菽微微的怔了怔,她想到了丁宁杀死了容姓宮女,这同样是对皇后处置张仪的回敬。
“能够让谢长胜都长留岷山剑宗而且似乎他让不少受伤很重的选生都留在了岷山剑宗。”冷笑了一声之后,丁宁却是看着南宮采菽,道:“百里素雪倒也是有了些改变。”
南宮采菽觉得自己无法像丁宁一样随意的评论这种等级的人物,所以她没办法接口。
岷山⾼处不胜寒。
百里素雪看着山间雪,缓缓的问⾝后一名⾝穿青⽟⾊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他没有其余的要求”
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恭谨的摇了头摇,道:“除了提出要那几人随行之外,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
百里素雪淡淡的说道“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便说明他有信心。”
恭谨站立着的岷山剑宗修行者有些不甘心,道:“就这样由着皇后”
“在不必要翻脸的时候翻脸,只能称之为鲁莽。”
百里素雪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即便再怎么一统,总也有几柄剑⾜以让她和元武忌惮,又何必鱼死网破。”
对于很多长陵人而言,比岷山雪更寒的地方是皇宮的深处。
皇宮深处,皇后书房前的石道上,跪着一名灰袍男子。
他的⾝材很⾼大,即便跪在地上,也显得很⾼大。
只是他⾐袍內原本有右臂的地方却是空的,一截⾐袖在风里微微的摆动。
他的样子很凄凉,很谦卑。
谁也无法将他和大浮⽔牢的主人申玄联系在一起。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
前方的书房里,终于有一个冷酷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只是让你来见我,你为何要跪”
申玄看着膝前的地面,没有抬头,道:“大浮⽔牢破,失了林煮酒,是我失责,来领责罚。”
“若是心中无愧,已然尽力,也本不需要跪。”书房里皇后的声音继续传出。
听着这道冷酷而威严的声音,申玄没有申辩什么,只是沉默的垂着头。
“我原本以为你喜大浮⽔牢。”
皇后继续说道:“在那里可以面对更多的修行者,可以第一时间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很多修行的手段,所以你这些年的修为进境一直很快。你不要忘记,在和你同龄的那些人里面,有很多天赋比你出⾊的修行者都远远落在了你后面。”
“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并不喜,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
“若是我判断错误,自然是我的错,而不是你的错。”
“你应该明⽩,除非我不开口,我若是开口,我说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从书房里传出的声音不再那么冷酷,开始平和起来“如果你喜,你可以随军去东胡只要你能从那少年⾝上把续天神诀拿回来,你就是大秦第十四侯,而且我可以让你选择封地。”
申玄的⾝体没有半分的颤动,但是他面上的肌⾁却是微微的菗搐起来。
他深深的昅了口气,然后缓缓站立起来,道:“我会去东胡。”
书房里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我希望你这次是真正的喜。”
申玄抬起了头,道:“是真正的喜。”
长陵永远是充満无数悲喜的地方。
有人喜,有人悲伤。
⻩真卫无比悲伤的看着静静的躺在藤椅上的墨守城,声音微颤道:“老师您等我。”
墨守城慢慢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颔首。
⻩真卫转⾝,走下角楼。
他在晨光里朝着皇宮而行。
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光,要在这世间逗留多久,已经只剩下他老师的心意。
若是要走,他的老师随时就会离开这世间。
他知道此时以他老师的⾝体状况,多停留一分便是多一分痛苦,但是他想要老师等他从皇宮回来。
因为他要请求皇后一些事情。
至少自己的老师不像当年的商家主人一样,至少他的老师可以少承受一些恶名。
这是他作为生学最真挚的心意。
他想要做到这样。
然而他并不知道,当他离开这座角楼,在墨守城的示意下,那名冷峻将领也转过了他的藤椅,让墨守城可以看见远去的⻩真卫。
“有何意义”
墨守城又像是说给⻩真卫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和⾝后的冷峻将领听:“等你活到我这么老,你就会明⽩,世上再没有比生死和顺自己心意更重要的事情。人都死了,一切皆空,能够做到內心平静,又怎么还会在意这⾝后事”
说完这些话,他便盖上了毯子,看似小憩般闭上了眼睛。
⻩真卫走的很快。
他就像是穿行在长陵里的一片晨光。
在一处地方,他略微停顿了一下。
在这处地方,他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条已经有些荒凉的街巷。
那条街巷就是梧桐落。
他此时没有联想到那名酒铺少年的其他事情,只是想到了那名少年在岷山剑会开始之前,站立在死去的薛忘虚的⾝前的样子。
在他脑海之中的画面里,自己和丁宁的⾝影渐渐重合。
他想到他此刻的心情,便是当时丁宁的心情。
他停留了一瞬,然后继续前行。
然后很快他又停了下来。
以他的修为,可以听到很多细微的声音。
在平⽇里,他早已习惯了好像天地众生的声音都纷的传⼊耳朵,然后他会自然的将那些纷的声音都剔除,听到自己想要听的声音。
他很自然的听到的声音,便是他想要听到的声音。
他的⾝体莫名的颤抖了起来。
因为他此时无意识的听到的声音,只是街巷中两个人很寻常的对话。
“章铁匠的女儿长得越发标致了,简直和她妈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明明一张嘴和章铁匠像得多点,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就算是一个画师画出来的画,也不可能两个人一模一样的。”
“你这子就是太顶真”
听着这样寻常的,很多时候都会在街巷中出现的对话,⻩真卫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或者说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有时候苦寻已久而本毫无头绪的线索,原来早已如道路边本不起眼的野草一样,已经落⼊过自己的眼帘。
很多人都查过丁宁。
早在夜策冷回长陵那场暴风雨后,神都监便仔细查过丁宁,包括他的小姨长孙浅雪。
即便神都监觉得毫无问题,甚至销毁了丁宁的卷宗,但是一些真正的权贵要查丁宁,得到的卷宗上的资料自然不会比神都监少。
早在鹿山会盟之后,⻩真卫便看过丁宁的一些资料。
丁宁的资料里,便自然包括长孙浅雪。
丁宁和长孙浅雪的出⾝毫无问题。
他甚至还看过丁宁和长孙浅雪的族谱。
族谱里,有长孙浅雪⺟亲的画像。
那族谱的画像里,长孙浅雪⺟亲的画像和长孙浅雪几乎一模一样。
不只是容貌,连神情都似乎一模一样。
世上不存在两条同样的河流,也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容貌的人,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然而当时他翻过那族谱,只是未在脑海中认真比对,只是想到长孙浅雪的⺟亲果然也是拥有让人一见便难忘的容貌的绝世美人。
若是那画像便是照着长孙浅雪画的,便是作伪。
作伪,便是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