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缺一人
⽩山⽔的声音极轻极柔,如夏虫低语,长孙浅雪却是听得清楚,她没有说话,眼眸中的寒意却是骤然一浓,⽩山⽔⾝后院墙上的数杂草上突然遍布⽩霜,接着被微燥的夏风一吹便奇妙的碎屑开来。
这代表着长孙浅雪的实真杀意和強大,⽩山⽔也感到了实真的寒冷,她掖了掖⾐衫领子,面⾊却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平和而不可一世的走在黑暗笼罩的长陵街巷之中。
即便是亡了国,失了家的孤魂野鬼,在长陵这番放肆行走,也是个骄傲的孤魂野鬼。
⽩山⽔慢慢抬头,只是骄傲的眼瞳中却开始出现异样的情绪,眉头也渐渐拧结。
黑暗里被长陵重重叠叠的街巷阻挡着视线,她无法看到很远,但是风中却传来一些烟火的味道,远处应有房屋起火燃烧了起来,而她可以肯定,此时燃烧着的地方,就是她所居住的客栈所在的街巷。
她原本便是要走回那片街巷,此时确定烟火味道是从那里传来,她便决然转⾝,转向另外一处街巷,转向出城的方位。
梧桐落的酒谱之中,长孙浅雪重在榻上躺下,她已经习惯不去思索别的事情,然而许多年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她心中那一片静湖之中就似始终有石子在轻落,溅起一片片浪花。
她在数十息的调息过后依旧无法⼊静,终于偏头看向窗外,有些恼怒的想着那剑会到底何时结束。
…
黑夜还在延续,岷山剑会还在进行,只是布満剑痕和凝立着许多修行地师长的山⾕之中,能够站立着的选生却是越来越少。
“谢柔,轮空。”
虽然明知道提出疑问没有任何的作用,但是听到林随心这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一名部和部遭受剑创,刚刚接受岷山剑宗修行者的施药,躺在一侧无法爬起的选生还是忍不住愤怒的叫出声来:“这哪里公平,我连战了三轮,她却只战了一轮就将进⼊前十。”
看着这名在第三场中落败而无缘进⼊前十,此时愤怒得眼眸都似要燃烧起来的选生,林随心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其实你应该感谢徐君子。”
这名选生和其余许多选生都是一愣,不明⽩林随心的这句话的意思。
“先前一关的出口处,和你们每个人或多或少说过几句话的人,便是徐君子。”林随心不看这些选生的脸⾊,自顾自缓声接着说道。
很多选生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脸⾊迅速变得苍⽩。
张仪看着那些人的反应,却是更加糊,忍不住转头看着丁宁等人,轻声问道:“徐君子是?”
“不是和我一样姓徐,而是原先徐地的人。”徐怜花深昅了一口气,看着张仪说道:“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但是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割⾁侍亲的故事。”
“先前那一关出口的前辈,竟然是…”张仪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徐地有君子,知礼守义,多行善事,一年大旱,徐地颗粒无收,那人散尽家财,一⽇许多饥民嗅到那人家中犹有⾁香,便纷纷大怒,以为这人是伪君子,明里已散空粮仓,实则家中却还有⾁食,愤怒之中叩开门去,发现的事实却令他们涕泪横流。原来那人家中粮仓早空,家中⽗⺟也是多⽇未餐,为了救自己⽗⺟,那人是割自己的股⾁煨汤。
这样的事迹自然被记录在很多的史书之中,对于一些同样知礼守义的人而言,那名徐地的君子甚至可称为圣人,但是张仪没有想到那人竟是岷山剑宗的弟子,也本没有想到站在荆棘海青殿出口处的那人便是这名徐地的君子。
“你们苦藤剑山原本最有希望参加岷山剑会的不是你,而是你师弟祁秋寒,别人不知道为何祁秋寒这两年进境不如你的原因,难道你不知道?”
看着那名脸⾊变得死灰,浑⾝⾐衫都被汗⽔浸透的选生,林随心面无表情的接着说道:“对于参加剑会的每名选生,我岷山剑宗也自有考量,在这最后剑试之前,徐君子看的便是你们的品格,若不是他觉得你还有改过的余地,你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已经准允你参加最后剑试,且只是让你多战一场,你自己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那名选生早已愧羞得浑⾝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哪里还敢有什么话说。
而一些之前也被多安排了一场,或者没有得到轮空机会的选生,想到自己过往做过的一些事情,不仅也是背上汗如泉涌,不敢望向林随心。
“岷山剑会,终究是岷山剑宗挑选生学的剑会。”
林随心却并未停止说话,他毫无情绪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缓缓说道:“任何过程,终究是为我剑宗挑选出最适合进⼊宗门修行的生学。”
场间重新静寂下来。
但只是数个呼昅之后,数声脚步声响起,一名⻩衫少年走出几步,对着林随心行了一礼,沉声道:“我萧青麟自认过往品行没有什么不端,行得正,站得直,而且我自觉修为不会弱于谢柔,但我却也比谢柔至少要多战一场。哪怕只是如此相比,我也依旧认为这剑会不公,即便是出于替宗门挑选的角度,我也并不认为我不如谢柔。”
林随心看了他一眼,道:“她比你有钱太多。”
这名⻩衫少年浑⾝一震,脸⾊雪⽩,周围的选生也是一片哗然,本没有想到林随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然而林随心却似乎本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依旧毫无情绪的说了下去:“我岷山剑宗有许多特别浪费钱财的修行方法,只有她这样的人能够承受,所以她这样的修行者能够进⼊岷山剑宗学习,将来获得的成就应该比你会大。”
⻩衫少年愣了愣,他有些反应过来。
“影响一名修行者将来的原因有很多。谢家的财力至为雄厚,她又比你又勇气,她⾝边的朋友又比你的朋友要強大太多,当然事无绝对,只是现在综合各种因素,她优于你。”
林随心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头看着那些方才哗然,现在又说不出话来的那些选生,淡然道:“我岷山剑宗从不考虑选生的家世,只考虑选生能够拥有的修行手段。”
“你还有最后一场。”
林随心的目光最后停留到⻩衫少年的⾝上,然后说道:“萧青麟,对易心。”
这名名为萧青麟的⻩衫少年听懂了林随心话语里的意思。
这是他最后进⼊岷山剑宗学习的机会。
只要他能够击败易心,在这场战斗里展现出令这些岷山剑宗修行者刮目相看的能力。
然而自己有那样的能力么?
越是懂得,他便越是绝望。
…
容姓宮女站在休憩的营帐之前,看着下方的山⾕,此时还有数场比试,然而看着那些剩余的选生,在她眼中这些比试已经结束。
“丁宁、易心、张仪、谢柔、何朝夕、叶浩然、顾惜舂、独孤⽩、慕危城…”
她嘴角微微上翘,读出了一个个名字,然而突然之间她顿住,眼中开始闪现惊异的神⾊。
剑会前十便拥有进⼊岷山剑宗学习的资格,然而按照眼下林随心的安排,这数场比试结束之后,最终剩余的却只有九人。
林随心虽然随意,然而像他这样的人物,对于万千剑路都可以一瞬间计算清楚,说是最终会安排十人进⼊最后的对决,便不可能出现错误。
那这最后空出的一人又到底是谁?
随着屋棚两端选生的不断减少,各修行地师长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先前丁宁所在的那一端绝对是少数,然而现在却反而占了绝大多数。
虽然知道勇气这种事情只是林随心衡量的其中一个标准,丁宁这边的人能够走到最后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自⾝的实力,然而很多修行地的师长还是不免想到自己所带的生学若是站在丁宁一边会有什么样不同的结果。
…
叶浩然收剑,转⾝。
他的对手,一名⾝穿蓝⾊袍服的选生惊怒加的捂住了自己的咽喉,却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他的咽喉上,有一道细细的⾎线,在不断的渗出⾎珠。
另外一侧,和对手⾜⾜游斗了一炷香时间才依靠体力获胜的何朝夕正艰难的朝着丁宁等人走去。
“怎么只有九人?”
随着叶浩然的这场胜利,有修行地的师长也开始发现了容姓宮女早就发现的问题,忍不住惊讶的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