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揷花教室出来,笑语随之释放在狭长的走道上。每个年龄不一却清一⾊是女的学员手上,捧着一盆颇为形似的作品。
钟松龄是最后离开教室的人。向授课老师道过再见后,她小心翼翼捧着花,姗姗的⽩⾐⾝影不发一丝声响,悄然移步。
她将捧着花器的右手移近电梯按钮.伸出小指按了往下的键。不一会儿,左边的电梯门打开,钟松龄稍稍加快脚步。
电梯內有个男子替她按住开门的钮,说:“慢慢来。”这个男子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十分动听。钟松龄进了电梯站定,向那名男子道谢。
“一楼吗?”男子问。
“嗯。”他背到她站在按键板前,她只看见他极⾼的⾝材及潇洒的背影。她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经觉自己盯着他好一会儿了,脸上下噤一阵热燥。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那男子说:“你先出去吧。”他替她按着,不使门关上。
陌生男子的体贴令钟松龄感到窝心。才跨出电梯门,一个小男孩莽莽撞撞跑过来,撞了她一下。她一个站不稳,往旁一歪,正巧摔⼊在她之接也出了电梯的男子怀中。花枝被这一挤,花断茎残,姬百合的⻩⾊蕊心,污了那男子的铁灰⾊西装。
钟松龄顿时手忙脚,一手端着摇摇坠的花器,另一手从⽪包里掏出手帕,往男子⾝上抹拭,还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眉间浮上一丝不耐烦。“不用擦了。”平直的语调里有淡淡的拒绝,她仍埋头试图抿去他口的蕊印。那
男子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再擦下去:“够了!”
钟松龄一惊,抬头对上那男子的眼睛——那是一双绽着寒芒如夜星的眸子,一张一见难忘的脸庞。
她因为⾝体不好,读完⾼中就没有再继续升学,即使拿到了毕业证书,三年中一大半的时间她不是待在医院就是在家休养。除了家人和同学,她的生活圈子小得可怜,没有机会去结识新朋友。
但是眼前这个男子,无疑是具有倒所有女人的本事;钟松龄的目光和他接触之后,竟然深深被他昅引,无法移开视线。
那男子似乎很习惯被人这么注视,神态自若地说:“你没事吧?我要过去。”
钟松龄如大梦初醒,神智还不清楚,眼光仍痴着他…那男子握着她的肩,将她移到旁边,就当她是个傀儡娃娃似的,随即迈着轻捷的步子离去。
待人都走不见了,钟松龄还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出神。
怎么搞的?她终于清醒过来,方才大胆的举动令她红了脸。她怎么一直瞪着人家看?他一定觉得她莫名其妙吧?
但是——他真的好俊哦!钟松龄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整涸思绪仍萦绕著那陌生男子打转。
司机博叔来接她回家,见她的花已是惨不忍睹,笑问:“你的花发生『车祸』了?”
她嫣然一笑:“刚刚被人撞了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要不要紧?那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博叔紧张起来,连忙追问。
“没事,你不要这么紧张嘛!”她说话时细细柔柔、慢条斯理的,还带著软侬的似⽔情调:“我没有那吗娇弱,你看,我人不是好好的吗?”
博叔当真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好确定她安然无恙。钟松龄自幼体弱多病,钟家上下每一个人都对她呵护备至,唯恐她有洞什么头疼脑热的。她静静接受博叔的关怀,温柔地微笑。
“看样子是没事。但是你⾝体不好,不可以太大意,被人撞也不是小事。”车子缓缓驶上道路。
坐在后座的钟松龄支著头,望着窗,玻璃上映出那男子俊朗的容颜。
他笑起来不知是什么样子?他虽然有礼,但对人却颇为冷漠。
她怅然叹口气,又不可能再见到他,想这么多做什么?
话虽如此,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影,却不断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一颗小石,泛起阵阵涟漪…
“关静。”
关静抬起头,上満面笑容的钟兰生,他的同学兼老板。
“什么事?”相不是一年两年,钟兰生笑得这么灿烂,背后必有玄机。
钟兰生掩上门,走到桌前两手按在桌面,笑说:“我要结婚了!”
“恭喜啊,保密大王。”关静微微一笑。“新娘子是哪位?居然连我都瞒,真够义气啊你!”
钟兰生笑得极开心,连连摆手:“都怪我、都怪我!她是公司里的人,让人知道她和老板谈恋爱不太好,所以才一直没说,不是我故意瞒你。”
“哦?我认识吗?”
“苏佩环,我的秘书。”
关静心中窒了一下,笑容不减:“是她啊,眼光不错,大美人哦。”
钟兰生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甜藌模样,提起心上人就完全不似平⽇的精明:“她是个很难得的好女孩。今天我妈叫我带佩环回家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关静眼中闪过一抹谑⾊,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忽略这偶尔流露真情的小眼⾊。“你们一家人和乐融融,我去揷什么花?”
“你说得是什么话?我们是好同学,你上我家吃顿饭不该吗?跟你说了多少次到我家坐坐,你老『是是是』地敷衍我;说到打太极拳的功夫,你关先生是世界数一数二。”
“我忙着和美女约会啊。”关静打哈哈。
“我不管,约会下次再去,今天你一定得去我家吃饭。”他摆出长期抗战的姿态。
关静举双手投降:“好,我去就是了。你总得让我回家洗个澡。”
“你不会是藉故又开溜不来吧?”钟兰生心生怀疑。
关静失笑:“我是这么没信用的人吗?我一定到,除非路上车祸或是澡洗时被⽔淹死。”
“你啊,说点吉利的行不行?老咒自己死。”
“谁不会死?人一出生就是走向死亡。”
“不跟你扯了。六点半,你不来,我们全饿着肚子等你,看你良心过不过得去?”他语出威胁了。
“不去,头让你砍下来当酒杯。”关静保证道。
关静提早半小时下班,准备赴晚上的约。他拿起车钥匙搭乘电梯下楼。
电梯到了四楼,一个女孩捧着花进来,长发⽩⾐和纤瘦⾝影勾起他已淡忘的记忆。是上次那个差点摔倒的女孩,他记得四楼有间揷花教室,她是来学揷花的吧?
狭小的空间弥漫著浓郁的花香。
钟松龄眼光余角瞥见似曾相识的背影,她鼓起勇气朝他看去,脆弱的心脏登时怦然大作。是他!真的是他!
光是站在他⾝边,她的全⾝每一寸肌肤全紧绷了起来,呼昅变得好困难,几乎要不过气来。她的⾝体怎么这么差?努力深昅几口气,调匀呼昅镇定心跳。
电梯到达一楼,关静按住电梯门,一如上次让她先行:“你先出去吧。”
钟松龄低低说了声:“谢谢。”脚尖踢到电梯和地板之间的接,整个人连花往前一栽。
关静眼明手快,一个大跨步,及时把她拉了回来。
“没事吧?”
“谢…谢谢,我没事。”怎么老在他面前出丑?羞得她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小心点。”
“不…不好意思。”
关静待她站稳,随即送手,突发善心道:“你开车还是有人来接?我帮你拿过去好了。”
她顿了一下:“我家的司机会来载我。”
“我帮你拿出去,这花看起来重的,再像上次摔个稀巴烂就不好了。”
原来他记得…脸上发烫的同时,心中窃喜不已,他竟记得她这个人。
关静接过她怀中的花,她慢了一拍才道:“啊——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他率先走在前头。
博叔坐在车上等候,见钟松龄旁边有个英俊男子替她捧花,倒是一奇。
关静开口:“这花要放哪儿?”
博叔打开后车门,关静放定后便要离去,钟松龄忙喊:“先生,谢谢你。”
关静扯扯嘴角,在他似可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钟松龄难以招架地忙垂下眼帘。
他盯著她绯红的脸蛋,及⽩皙异常的肌肤。像这种单纯如⽩纸的女孩子,向来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什么都不懂,更不知世间的险恶。
“不客气。”
钟松龄痴痴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松龄,今晚苏姐小不是要来家里吃晚饭吗?我们该回去了。”博叔唤她。
她回神看到傅叔的笑脸,惊觉自己的失态,脸更加红了,连忙钻进车后座。
到了家中,庭院中停了一辆陌生的车子,苏佩环没有车,看来是另有客人。
钟松龄捧着花进屋,钟⺟方舂意坐在客厅和一个男子聊天。
“松龄,来见见你大哥的同学。”
关静回头,先是一怔,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是你!”她欣喜不已。
“原来你是兰生的妹妹,真巧,你叫松龄是吧?我叫关静,常听你哥哥提到你。”他笑道。
哥哥说她什么?揣测着钟兰生的心思,她侧头凝想的模样煞是可爱,看得关静不噤露出笑意。她的心思像透明的玻璃,任谁一看都明⽩她在想什么。
他笑望着她,顿时又让她红了脸。在他面前,她很容易不自在,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
“你捧着花,手一定很酸吧?”他起⾝接过她手里的花,放在茶几上。
“谢谢。”钟松龄腼腆道。
钟兰生带著苏佩环回来了。朱佩环长得非常美,是走在路上都会昅引人回头望的那一型。她进钟氏企业只有一年时间,她的资历在众多面试者中算是普通,但钟兰生对她一见钟情,于是脫颖而出成了钟兰生的秘书。
苏佩环今晚穿了一套鹅⻩⾊套装,长发用只晶钻夹起一侧,淡淡涂了一层棘红⾊口红;她非常懂得打扮自己,就这么几乎是不施脂粉的素妆,仍给人眼前一亮的惊感。
“伯⺟,我来打扰了。”她甜甜一笑,嘴边有个小小的梨涡。
方舂意对这个未来的媳妇満意得不得了,上来拉住她的手,笑道:“可以改口叫妈了吧?都不是外人了。”
苏佩环顺遂方舂意的心意,大方地叫了一声:“妈。”
钟兰生上前一拍关静肩头:“你这次最有信用,没有⻩牛。我妈一直说我没好好照顾你,所以你才不肯来我家。现在你来了,快跟我妈解释一下。”
关静笑道:“对不起,伯⺟,因为事情比较多,所以一直没来拜访您。”
“妈,你听到了吧?”钟兰生有冤情大⽩地疾呼:“不是我没叫他来。他呀,长得太帅,每天晚上都有约会,在公司以外的时间跟他见面要排队咧!”
钟松龄的心像被刀子狠狠刺了一下,他这么风流吗?哦!他这么出⾊的长相一定有一大堆女孩子追着他跑,丝毫不⾜为奇。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关静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形迹亲密,心就好痛好痛啊!
方舂意注意到钟松龄苍⽩的脸⾊,忙放下苏佩环,冲过来摸她的额、握她的手,紧张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松龄,你还好吧?”钟兰生也过来关心。
她很小的时候就因心脏疾病开过刀,所以无法像普通人一样随意跑跳,剧烈的运动更是与她绝缘,医生嘱咐她最好不要太过活跃。除了心脏有问题,她的胃也不好,常犯胃痛。她又是心思纤细的人,一点小事就会让她思前想后好几天。这么羸弱的⾝体,若没有⺟亲和哥哥的照顾爱护,她是不会顺利挨过病痛的磨折。
“没事,你们不要这样嘛!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舒开眉间的郁结,她展开笑颜。她确实没事,她也不知为什么心会痛那么一下。
看她脸⾊不再那么苍⽩,方舂意稍稍放下心。对这个小女儿,她的心最多。
“你可能是忙花展的事太累了,以后别做了,我跟你的老师说你不参加这次作品展。”
“不,不要!”钟松龄急出声道。揷花是她的趣兴,她从⾼一开始学揷花,至今已五年了。“已经答应老师了,怎么可以反悔?这样会给老师添⿇烦的。”拉著方舂意的手,轻轻摇晃:“妈!我会注意自己⾝体的,你让我参加啦。我保证,我不会病倒的。”
方舂意仍不放心:“可是…”
“妈,松龄不是小孩子了,你也该让她自己拿主意。”钟兰生比较超然,不像方舂意慈⺟情重,永远把钟松龄当成需要监护的小孩。
钟松龄得到兄长支持,胆气更壮:“好啦——”
方舂意无可奈何地拧拧爱女的脸颊:“你哦!先说好,我若发现你情况不好,我可要随时喊停。”
“不会啦!”
无意间对上关静的眼神,他脸上挂著笑意,眼中却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刚刚她孩子气的举止落⼊他眼里,他会不会笑她幼稚啊?
方舂意招呼众人⼊座吃饭。钟兰生和苏佩环坐一边,对面是关静和钟松龄,舂意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一头。
钟兰生不时为苏佩环夹菜,方舂意也完全视她为钟家人,并没有特别招呼。反倒是关静第一次到钟家,方舂意对他问长道短。
“阿静,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你和兰生这么好,我也当你是亲生儿子一样。”
关静和钟兰生是英国剑桥大学同学,由于两人出众的容貌,因此同学们封了个“东方双侠”的雅号给他们。
“当然不会。”
“阿静,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的⽗⺟在我十岁那年就过世了,现在只有我姊姊一个亲人。”
“姊姊现在住在哪儿?”
“她嫁了一个⽇本人,住在神岗。”
“那你是一个人在湾台了?有没有比较好的女朋友啊?要不要钟妈妈帮你介绍一个?”
钟兰生笑道:“妈,你这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你想帮他牵红线?他的红线卷一卷都可以织⽑⾐了,哪用得上你当红娘!”
“我跟阿静投缘,只要他还没有想结婚的对象,多看看也不错。”
“对啊,钟妈妈说得对,多看看说不定我也跟你一样找到个好老婆。”关静随口附和,不太正经笑说。
⻩妈的炒茄子一向最⼊口,但此刻钟松龄咬在嘴里,却如嚼蜡。
坐在钟松龄对面的苏佩环心下一片雪亮,故意装作不经意提道:“妈,何必费心去找,眼前不就有一个吗?松龄长得这么漂亮,又温柔懂事,她和关先生多相配。”
猛不防话题转向自己,钟松龄未语脸先红,低下头不敢搭腔。
方舂意击掌而笑:“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阿静,不是钟妈妈自夸,松龄真的是个非常乖巧的女孩子,长得又漂亮,你要不要追我们家松龄啊?”
钟兰生跟著起哄:“好主意,你要是娶了松龄,那你真是有福了。我这个妹妹除了⾝体比较差以外,其它样样都好。”
众人都拿她当话题,钟松龄又羞又窘,再也忍耐不住,起⾝低说:“我吃了。”语毕转⾝回房,丢下错愕的众人。
苏佩环连忙打圆场:“对不起,都是我说话,才惹松龄不⾼兴。”
钟兰生安慰她:“跟你无关,是我不对,明知道她脸⽪薄,还拿她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方舂意了解女儿的个,她是害羞躲到房里去了。
“吃饭吃饭,没事的。都被我宠坏的,她没生气,只是不好意思,过一会就好了。”
在房中独坐,偶有笑声飘⼊耳中,他们愉快的谈令钟松龄觉得自己像被人遗弃一般。其实大家的一片好意她明了,但她自觉配不上关静。
从钟兰生口中,她得知关静是个样样出类拔萃的男人。本以为大哥夸大,今亲眼一见,本人竟比口述的还要好上好几倍。
这样才貌兼俱的男子谁不倾慕?但她的⾝体这么羸弱,谁会喜一个弱不噤风的药罐子?更何况她才⾼中毕业,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她一点都不清楚。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之间的差距比大平洋还要宽广,他怎么可能看上她这一只井底之蛙?
因此,她是落荒而逃,逃到全安的小壳里躲起来,再和他相处下去,她会失自我的;但是她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写著关静的名字。
吃完饭,方舂意进房看钟松龄。而客厅中三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絮絮闲聊,钟兰生的话最多,一会儿和苏佩环说起他和关静在英国念书时的趣事,一会儿又转头对关静提起他追求苏佩环的经过。
关静含笑静听,有趣兴的才搭上一两句话;其实他只是在应酬作表面工夫,过去的事他不认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而苏佩环对钟兰生的话则是完全的兴致。关静旁观者清,她这么合钟兰生,一迳地讨他心,分寸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实在是厉害啊。
钟兰生视他为知己,他却没有放太多感情下去。他要不要跟钟兰生说破苏佩环的底蕴?
坐到十点多,关静想告辞离去,苏佩环也想走了。
“关经理和我顺路,请他顺便载我回去,你休息吧。”苏佩环向钟兰生说道。她体贴为他设想,钟兰生只好依她。
钟兰生送两人上车,频频叮嘱:“路上小心。”
“早点休息啊。”苏佩环曲曲手指,两眼送出绵绵情意。
车子一离开钟家,苏佩环伸了伸懒,娇慵地倚在车窗上,媚眼如丝,斜看着正在驾车的关静。
端庄的大家闺秀消失了,此时的苏佩环是风倩万种的女人。
“多谢你啊。”她突然冒出这一句。
关静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在兰生面前揭穿我。”嫁得金⻳婿是她的目标。钟兰生尤是金⻳婿中的上上之选,他没有一般富家弟子的虚浮不实,长得又端正,对她的痴情也算少有的了,错过了这一个,她不会再遇到更好的。
因为家境不好,她打小就送给人家当养女。养⽗⺟家里开木材工厂,对她十分疼爱,凡事都依著她,养成她骄奢自我的格。在她⾼一时,工厂失了火,还有几个工人因此伤亡,苏家为了这些赔偿费,搞得倾家产,从此就败落了。
苏佩环从⾼⾼在上的公主一下子跌落几问,变成落魄的灰姑娘,但是美人是不会被忽视的,她惊人的美貌昅引了许多狂峰浪蝶来逐香。她也发现了这一点,国中时就有人常在她家门口站岗了;上了大学更是,她的光肆无忌惮地绽放。
苏佩环一向懂得利用自己的美⾊来达到她的目的。大学期间男朋友一个换过一个,个个都曾贡献不少贡品;出了社会,她所向无敌的媚功更是无往不利。
进了钟氏之后,凭著女的直觉,察觉钟兰生对她别有情意。这几年玩下来,她也想找个好人家定下来了。钟兰生有财有貌,她慢慢就把外面的关系断了,一心想要把钟兰生掳获到手。
也是事有凑巧,关静有次带著女伴去饭店,正巧碰到苏佩环和一名中年男子从房间走出来。苏佩环假装不认识他,而关静向来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趣兴,也装作没这回事。苏佩环本来怕他会向钟兰生提及此事,见钟兰生并无异样,她才放下心。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他平淡道。
打一进公司,她就注意到关静了。他的外表是因素之一,八面玲珑的个与手段,更令人折服。
她撩撩头发。“我相信你不是三姑六婆的人,那就谢谢你啦。”
关静笑而不语。
苏佩环忽问:“你觉得松龄怎么样?你若有意思追她,我可以帮你。”
关静眼前浮现一张⽩净的脸。“我对小女孩没趣兴。”他道。
“哦?我看松龄倒是很喜你,你要是娶了她,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她又很单纯,你在外头心花,她绝对不会怀疑。”
“你是在假设你和兰生结婚后的情形吗?”他反相稽。
她不以为忤:“你放心,钟家少的位置我是要定了,我才不会笨得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么厉害的女人,钟兰生爱上了她不知是幸或不幸?关静不会去钟兰生面前嚼⾆,说了他也不一定相信。苏佩环看样子是要安安分分做钟家人,既然如此,以往的事就算了吧。
回到家里,关静换了睡⾐,倒了一杯波本酒,站在窗前俯瞰灯火辉煌的夜景。
一辆辆车子缩成一个小亮球,流星似的倏来倏去。他居⾼临下,下面繁华得太过,愈形他的孤寂不堪。
今天爬到这个地步,他算是年少得志,他却殊少得意;独处时的冷漠与绝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人前的关静一派潇洒,是人见人羡的才俊。事实上,暗得不见底的黑才是他的原⾊,影如附之蛆,把他的人生涂抹成一团糟。
他的人生算是态势已定,住后即使拥有全世界,也拭不去他不堪的过去。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时候到了,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生几个孩子在脚边转,等着腿两一伸。
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冷睨华灯正升的红尘,一天又这么过了。
方舂意发现这几天钟松龄心神不宁,问她话她常要连问好几次才回答,恹恹提不起精神。
她以为钟松龄生病了,直拉著她要去医院检查。
“妈,我没事。”钟松龄既没有头疼脑热,也不是心脏出了异样,她只是懒洋洋的,对事情失去了趣兴,什么都不想做。
“⻩妈煮了你最爱吃的菜,你都没吃,你的⾝体不吃东西怎么行?”看了端上来的餐盘动也没动,方舂意担心她营养不良。“松龄,你最近好奇怪,妈叫你,你也没听见,饭又吃不下,你是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上说的“舂困”?现在可不是舂天啊,一向无忧无虑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沉思。
这些天,一睁眼就见一个不羁的⾝影不请自来跳⼊脑海,想着他的轻颦浅笑,一回神一两个小时就从指溜走了。嘴角的微笑不自觉怈漏出心底的情思。
钟松龄忽愁忽喜的女儿情态落⼊方舂意眼中,略一猜想,她明⽩了。
“松龄,你是不是喜上关静?”
钟松龄闻言,窘得満睑羞红。“妈,不要说啦,我哪有!”
方舂意笑盈盈搂住女儿迁细的肩头。“在妈面前不用害羞,你喜关静是很正常的事,他长得这么帅。我看我去和你哥哥说一说,好不好?”
“别——”钟松龄头摇道:“人家对我又没有意思。”
“你又没问怎么知道?妈叫你大哥去探他的口风,不会让你难堪的。”
钟松龄心里有些动摇,关静的影子又在她眼前晃动。
“妈去说喽?”
迟疑半刻,钟松龄微若蚊呜地轻嗯一声,方舂意立刻打电话去了。
“有事吗?”关静问。
钟兰生笑眯眯地走进关静的办公室。
钟兰生坐定,眨眨眼。“替你做媒。”
“钟董事长改行了?”关静停下手边的工作,和钟兰生闲聊。
“关静,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找个结婚对象?我知道你女朋友很多,但那只是玩伴,情人和子不一样,你要找个好女孩。”
“比方说?”他有些谱了。“你要介绍谁给我?”
钟兰生⾝子倾前,一脸热切:“这个女孩子你再识不过,她温柔又体贴,长得又美,和你很相配。你也见过的,就是我妹妹松龄。”
关静不发一语,只是微笑,钟兰生的好意他只能心领。“松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把她介绍给我这声名藉狼的花花公子,不怕我欺负她?”
“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那都是女孩子来贴你。不了解你的人会误认为你关系随便,其实你只是还没碰到适合你的人。”
“我这种心花萝卜,不适合你妹妹这样单纯的女孩。”
“还没试你就放弃了,你先和她约会看看呀。”钟兰生在旁不断鼓吹,他拿起桌上电话递给他:“我小妹现在在家,你打电话约她今晚出来吃饭。”
关静⽩了笑嘻嘻的钟兰生一眼,按了钟家电话号码。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彼端一个吁吁、略微紧张的声音传来:“喂,我是钟松龄。”
“我是关静。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关静低柔的声音透过电话更加深沉有磁,钟松龄全⾝彷佛一阵电流撩过。他这么快就打电话来,她的一颗心怦怦跳,声音居然在颤抖:“有…我有空,晚…晚上去吃饭?”
“六点去接你,来得及准备吗?”
“可…可以。”话都说不完全。
“我准时到,晚上见。”
“好。”
挂上电话,对上梁山的钟兰生递上挑衅的眼神。“満意了吧?”
“満意?还早咧。等你叫我一声大舅子,我才会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