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没有选择
会宁殿中,张淑妃见裴四娘一副如受了惊的兔子模样更是生气,由不得想多骂几句。
这时外头的宮人恰巧进来通报,倒是暂时解了裴四娘之危。
宮人通报:“是滕王小世子来请安了。”
周绍懿寻常只有初一十五会来会宁殿请安,张淑妃素来就不喜这个孙子,后来周绍懿又喜同傅念君、舒皇后亲近,就更加惹来张淑妃的厌弃了。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周绍懿却来了,张淑妃蹙眉问:“什么事?”
宮人回报:“小世子似乎要出宮了。”
张淑妃闻言立刻冷笑:“七哥儿媳妇在太后娘娘那里得脸,是听了她老人家遗诏的,我们谁有这个资格?这宮里见风使舵的人先不说,连他也是如此。从前就住在淮王府里不知道回家,现在是想彻底搬过去了不成。”
宮人和裴四娘皆不敢接话。
张淑妃也不是真的想难为自己的亲孙儿,何况他还是个孩子,周绍懿也不可能真的搬去淮王府上,她不过就是指桑骂槐罢了。
周绍懿进来请安,和这位亲祖⺟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话说,只中规中矩地禀告自己要出宮一事,因为滕王妃近来⾝体不好,似乎是思念儿子所致。
张淑妃对滕王妃一向刻薄,更不耐烦应付他们⺟子,惯常随意应付了几句。
也难为这么小的孩子,在她面前素来乖巧,不敢有丝毫逾矩。
“你七婶近来病好了,你有没有去看过她了?”
张淑妃问道。
周绍懿是多少知道些傅念君的事的,当⽇她失踪,他才刚和她分开,他当然知道他七婶不可能是什么突染怪疾。但对着旁人,周绍懿从来没多说过一句错的话,他低了头回答:
“孙儿今天就会去的。”
傅念君已经向舒皇后请示过,今天要接周绍懿去淮王府住。
张淑妃的脸⾊更冷了,就在周绍懿觉得她要责骂自己之时,她却一反常态,说道:
“你七婶毕竟不是你亲婶子,你倒总爱去⿇烦她,先在我这里吃过午膳再出宮吧,正好你六婶也在,等会就让她送你过去。”
堂中所有人都微微吃惊,张淑妃竟然会留自己这个调⽪、不受宠的孙儿在⾝边吃午膳。
周绍懿抬头朝自己这个所谓的祖⺟看了一眼,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竟然会是笑容。
而另一边的裴四娘则有些怔忡。
她似乎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一整天裴四娘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似乎从早上进宮去见张淑妃开始,她就一直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下。
将周绍懿送到淮王府门口时他脸上蔵不住的轻松和愉快她都看在眼里。
她只是提醒了他一句:“小世子,现在是国丧期,在外你更该谨言慎行才是。”
周绍懿在她面前倒是比在会宁殿中要好,只是不受驯的模样,朝她说一句:“知道了。”
齐王周毓琛的脚步打了裴四娘的思绪,她站起⾝忙恭自己的丈夫。
周毓琛⾝边有一正一侧两位妃子,都是长辈做主娶的,要说多喜也论不上,但是府里人都知道,侧妃卢氏却确实比裴四娘更得些他的喜爱。
裴四娘想到这些心里就泛苦。
她还记得新婚之夜时自己这个温文尔雅的丈夫曾对她说:“你我姻缘,皆是因⽗⺟之命,但是你我既成夫,自当相互扶持,共同勉励,你出⾝世家,想来也是秀外慧中,此话自不用我多说。”
他对她笑,便如暖化舂雪。
裴四娘当时只是觉得羞怯难当,连看他一眼也不敢。
她从前属意七皇子周毓⽩不假,毕竟天下间再无比他更好看的儿郞了,年少慕艾,少女情思,但是嫁人后自然不同,何况周毓琛同样是这么出⾊的一个人。
她除了偶尔见到傅念君心里会有些不服气泛酸之外,其实对周毓⽩已无当初的情意。
虽然有个侧妃卢氏,但是成为齐王妃并没有她从前以为的那么难熬。
可是渐渐的,她的夫君便会频频对她蹙眉,用明显带着不悦的温润嗓音问她:
“你今天进宮和淑妃娘娘说什么了?”
或者是:
“听府里的人说如今家务多由卢氏负责?”
“你举荐你娘家表舅兄给了陈太尉?”
陈太尉是张淑妃的心腹。
裴四娘知道他不喜自己多和张淑妃接触,更不喜她揷手外面的事,而是希望她像卢氏一样安心相夫教子,不问世事。
“殿下,您该知道,她是您的⺟亲,我、我没有选择…”
裴四娘经常这般对他说。
她不敢不从张淑妃,她是自己的婆婆,更是皇帝⾝边最得宠的妃子,她裴四娘和她的家族,都需要依附她才能活下去。
不要忘了你自己是谁。
张淑妃总是不断提醒着她。
她别无选择。
而两人之间的关系真正出现裂痕是某次宮宴之后,回府后他摆着冰寒的脸⾊对她说:
“听说你今天和姐姐一起给七弟妹难堪?”
他嘴里的姐姐就是安公主。
裴四娘辩解:“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公主她…”
安公主要刁难傅念君,她不过是在旁边冷眼旁观罢了。
周毓琛却一言指出她的心思:“你要说你只是什么都没做么?没有主动挑起纷争变没有任何过错了?好聪明的裴家千金!”
这是他动了大气。
裴四娘忙要解释:“殿下,不是的,我不是刻意为难谁,姐姐要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周毓琛冷冷地打断她:“没有办法,别无选择?你告诉我,真的是这样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是我‘以为’错了,你,和我⺟亲,一直都是一类人。”
秀外慧中的子吗?
她不是。
当晚周毓琛离开,从此对裴四娘越发冷淡。
她才知,周毓琛这样的人,便如冰下之火,一旦冰裂,再无修复可能。
原来他对她,也是有过期待的。
裴四娘心情动,今晚,他又过来了,主动地。
是不是,依然有转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