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斗勇
杨由基菗出了刀子,盯着⾼宏图。⾼宏图深昅一口气,下往窗前缓缓走了几步,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情绪。
夏天南翻开一本账本,里面记载的是向广东各级官吏行贿的账目,这个不稀奇,只是居然还有向襄员官行贿的记载。贿赂官府中人,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宏图如此紧张,显然不是为了这个。他放下这本,又另外拿起一本。
第二本仍然是相似的內容。当他翻到第三本时,里面的內容让他睁大了双眼。
⾼宏图盯着他看,看到他的表情,知道已经看到了自己最不愿让人看到的內容,暗自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准备开口喊人,就算是两败俱伤,也不能让这两人怈露出去只言片句。
夏天南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放下账本,低声喝道:“且慢,我门外还有人手,门外那个能以一当十,带着这账本杀出去不是问题,就算你留下了我们,也是无济于事。你想不想试试后果呢,⾼老板?”
⾼宏图眯着双眼,不动声⾊地说:“你为何认为我要留下你们?如果要喊人,我早就喊了,何必等到现在。”
“就因为这个!”夏天南举起手中的账本“你悄悄离开边,一来为了和你的女人拉开距离,这样我们就算想动手杀人,你们两人总有一个有机会喊叫示警;二来你离窗更近,便于你随时叫人,来个⽟石俱焚,免得账本的內容外怈。”
⾼宏图闭上了双眼,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中早已不复平静,他的心思都被猜中了。
原本以为这两人只是普通的寻仇或者劫财,很好打发,没想到牵扯到了账本,就不是损失财物的问题了,自己的命,甚至⾼家上下几十口人,都处在危险之中。
夏天南扬了扬账本:“当我看到向襄员官行贿的记载就很奇怪。你一个广州的商人,手都伸到湖广去了。当然,你⾼老板生意做的大,就算生意做到京城去也是你的本事。不过,这账本中记载崇祯三年,你与一个叫⾼一功的人易,以货易货,他提供的是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而你提供的是刀、烧酒、伤药、棉布,这易的价码看起来对你很有利,珠宝古董完全是卖啊!”
⾼宏图没有吭声,却握紧了拳头,仿佛对这段话充耳不闻。
“这个⾼一功,平⽩无故哪来这么多珠宝古董,又怎么会急着价卖出,又只要刀、烧酒、伤药、棉布之类的货物?不妨假设一下,珠宝古董都是打家劫舍抢来的,而刀伤药之类都是行军打仗必备之物。朝廷军队所需器材自然由有司拨付,而需要私下大宗购买这类物品的队伍,临近湖北的,只能是陕西境內造反作的流民!听闻流民的首领名叫⾼祥,号称闯王,这⾼一功,和⾼祥又有什么关系呢?”
⾼宏图无法再装聋作哑,打断他的话:“别再说了!”
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对方能从易的物品和地点剥茧菗丝分析的如此透彻,想必已经知道了答案。
夏天南盯着⾼宏图,一字一句的说:“资助反贼,乃抄家灭门之罪!”
⾼宏图脸⾊逐渐苍⽩,退后两步,坐倒在上,低头问道:“我被抄家灭门,对你有什么好处?开个价吧,怎么才能放过此事?”
夏天南没有马上回答他,心中盘算了起来。自己此行是为了杀⾼宏图,而杀的他动机是为了阻止⾼家染指棉布生意。眼下有了账本这个大筹码,仅仅用来阻止⾼宏图揷手棉布生意未免浪费,毕竟这是能让⾼家満门抄斩的东西——朝廷对流寇的防范胜于后金,崇祯本人和朝中大佬都认为流寇才是心腹大患,像⾼家这种直接以易资助流寇的行为,若是崇祯皇帝知道,恐怕连⾼家的祖坟都会挖开鞭尸。
夏天南决定还是先了解一下⾼宏图如此做的动机,再做打算。他直截了当地问:“⾼老板钱庄生意做得风生⽔起,为何要与反贼搭上关系?实在不合情理。”
把柄抓在对方手上,⾼宏图也无意隐瞒,把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原来,⾼宏图并非广东本地人,祖籍是陕西米脂,算起来,与⾼一功还是老乡。天启五年,因为陕西连年遭灾歉收,⾼宏图来广东投奔亲戚,学做生意,并娶了当地一家商人之女为,几年功夫就成为商铺的当家。
而让他真正发迹成为巨商的机会来自老家陕西:⾼祥等人在陕西起事后,遭遇官军的围剿,缺医少药,⾐不裹体,手中大把抢劫而来的珠宝古董却不能当饭吃。⾼一功被闯王出派来找商人易,无意中通过陕西老乡与⾼宏图搭上了线。⾼宏图胆子很大,运送了一批药材棉布至襄,在那里与⾼一功易,利用这次机会大发了一笔。之后食髓知味,从天启七年到崇祯三年一共易了四次,运回来的珠宝古董在广州卖上了好价,他用这些钱开起了钱庄,一跃成为广州名列前茅的巨商。
夏天南所有所思:“流贼需要药材治伤,需要补充刀武器,烧酒可以喝也可以消毒,那么棉布就用来制成⾐裳了?”
流民军队不事生产,吃饭穿⾐无一不靠抢,队伍又庞大,动辄裹挟几万人,消耗大巨,对药材棉布等物品需求量肯定很大。难怪⾼宏图经营钱庄好好的,非要呑并张氏布行,原来不仅看中琼州布销路好,还看中了其出货量大,可以供应流寇的需要。你的,我辛辛苦苦开厂做出的布,才卖多少银子,若被你呑了,拿去换来的可是金灿灿的的金子和价值不菲的珠宝古董,这差距也太大了。
得知了来龙去脉,夏天南有了主意。他把账本塞⼊怀中,对⾼宏图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供应张氏布行的琼州商人,因为怕你勾结采办太监呑并布行,才想到潜⼊你⾼府。至于想做什么,你应该猜得到。”
⾼宏图苦笑:“恐怕就是杀掉我⾼某,化解张氏布行的危机吧?只要我一死,我儿子还年幼,⾼家后继无人,就会分崩离析,自然就没人来谋夺你张氏布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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