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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 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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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懑的指责声像一张绵密的大网紧紧把郭圣通罩住。

  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梦境。

  她跪在冰凉‮硬坚‬的⽩⽟地砖上笑请刘秀废后,他气得拂袖而去。

  她颓然侧躺下来,掩面无声痛哭。

  地上太冷,她双膝又⿇木酸痛,哭到后来差点不上来气。

  偏生耳边的愤懑怨愤之声还在继续,她头都快被念炸了。

  她怒不可遏,霍然睁开眼喝道:“好了!谁离了谁活不得?”

  耳边的聒噪声戛然而止,嘲⽔般地退去。

  她的耳终于清静了,她长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常夏和羽年瞠目结⾆地望着她,见她睁眼忙低下头去。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她楞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常夏和羽年以为她在呵斥她们。

  她有心解释,但又没法开口。

  告诉她们,刘秀以后会废她?她怨念太深重生了?

  那她们是该⾼兴还是悲愤抑或恐惧?

  她双手蔵在宽大的袍袖下,缓缓攥成拳“传膳吧。”

  常夏和羽年飞快抬起眼帘瞟了她一眼,见她情绪转好,忙躬⾝退了出去。

  用过晚膳后,郭圣通心不在焉地听了半卷书便躺下了。

  屋里惯例留着一盏灯,昏暗温馨的光影扑到帐前,榻里一片幽微。

  她躺到三更的打更声响起也没有睡着。

  她望着帐子顶,心里又流淌过暮间那响在耳边的话。

  为什么要说刘秀委屈了那个女子?

  听意思,她原本就该是皇后?

  可一个贵人宜立为后,把她这个嫡原配放到哪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是那贵人坚持不从,她郭圣通才能被立为皇后?

  ⾼祖从前那般宠爱戚夫人,也不敢弃吕后而封其为后?

  刘秀得多爱那贵人啊!

  爱到觉得不该得她的东西她没得着都是委屈了她!

  连带着郭圣通都对不起她!

  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贵人才会出现。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前世输在什么人手底下。

  恨那贵人吗?

  不恨。

  怨命不好吗?

  也不怨。

  这样世中,能锦⾐⽟食地活到现在已经胜过无数人了不是吗?

  情之一字,最是误人,没有了也好。

  她活下去的指望还多的很不是吗?

  ⺟亲,弟弟,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手轻柔地抚上⾼⾼隆起的肚子。

  前世时,她都能被奉为太后。

  今生,又有何不可?

  但说到这个,她的不解更重了。

  她既做到了太后,那她前世便是胜者。

  那贵人再受宠又如何?

  还不是下一个戚夫人?

  她该畅快才是啊,哪来的执拗?

  她究竟为什么要重生?

  …

  夜里睡的虽晚,但郭圣通记挂着城外形势,第二⽇仍是起了个大早。

  用过早膳后,她本还想去议事殿。

  但想去想去究竟还是作罢了。

  她又不懂带兵打仗,还扛着这么个大肚子,去了除了添什么忙也帮不上。

  昨⽇里说了全权托付给吴汉,便要用人不疑。

  她迫自己沉住气,可等着消息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

  就像看天吃饭的农夫一样,谁知道今天是响晴还是下大雪?

  那都没准的事。

  不对。

  这比喻还不恰当,农夫侍弄土地久了,猜天气十次还能猜中七八次呢。

  “立夏不下,旱到麦罢…立夏不下雨,犁耙⾼挂起…”

  刘秀不还曾教过她民谚来看天象吗?

  她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常夏,接着昨天的给我念…”

  …

  听了一天书听得头昏脑涨后,到暮间终于有消息传来。

  敌军见守军镇定自若,虽灌了満耳朵刘秀失踪的谣言,但究竟不敢轻信。

  双方对峙了一个⽩天,到底也还是没用兵。

  这一天便算是混过去了。

  吴汉还传信说,已经查明王丰和耿弇也失踪了。

  刘秀倘若是失散于军之中,很有可能和他们在一起。

  郭圣通舒了口气,微微安心了些。

  她还是盼着他活着的。

  她不能把前世的怨恨带到今生的刘秀⾝上。

  等他这辈子也对不起了她,再恨也不迟。

  她紧绷的心弦放缓后,夜里总算睡了个实成觉。

  翌⽇起⾝,她精神很⾜,也不再那么忐忑。

  常夏问她还听书吗?

  她‮头摇‬“看⽪影戏吧。”

  ⽪影戏始于战国,但真正闻名天下还是在武帝时。

  倾国倾城的李夫人香消⽟殒后,武帝思之甚切,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方士李少翁觉得机遇来了,言能致其神。

  武帝信之,于是少翁以方夜致鬼,几如李夫人还幄坐而步。

  武帝动不已,上前相见,被少翁所阻,言李夫人亡魂会被惊散。

  武帝悲切,作诗:“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婀娜,何冉冉其来迟!”

  少翁因此拜为文成将军,后虽装神弄鬼失败被杀,但郭圣通仔细回味这个故事,总觉得李少翁的⽪影戏要比世人看到的精彩百倍不止。

  武帝是什么?

  开疆扩土的一代大帝!

  李少翁弄出个扁平生硬的影子就能把武帝糊弄过去?

  武帝那么好糊弄的话,能应对得了內诸侯外匈奴的难局?

  必是活灵活现,武帝才会情难自已,要上前和李夫人相见。

  她脑海里胡思想着,等着一出戏演完后,丝竹声跟着停下来才反应过来忙叫赏。

  看⽪影戏也没意思。

  踏雪赏梅想必有意思的很,可这么冷的天常夏和羽年会叫她出去吗?

  夜里熄灯躺下的时候,她摸着⾼⾼隆起的肚子笑。

  又混过去一天。

  人说一⽇不见如隔三秋,她还没体会过那般刻骨的思念。

  但现下真真是一刻钟都漫长的很。

  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走得慢极了。

  郭圣通不知道,前方诸将因为她一次都没来过问,都当是她个沉得住气的。

  私底下彼此相见了都有愧⾊“论急谁能急过主⺟去?来⽇主公回来听说了,只怕得狠狠笑话我们。”

  “是啊,是啊,如今想想实在是没什么好慌的。”

  “便是最坏的结果,我们也可以去主公侄子抑或奉小主公为主。”

  “这都是⾼祖嫡亲的⾎脉,大义名分上站得住脚,何愁大事不成?”

  等着第四⽇晨间,竟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尤来、大抢、五幡趁夜退兵了。

  吴汉率军前去追击,临行前打发人来报她。

  她颔首:“敌军趁夜而退,必是摸不清我军底细,不敢轻易开战。

  此番退走,我军若是不追,敌军便将生疑。

  这些我都省得,请建策侯放手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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