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章 孤家(两章)
?9??nh?"6?`^zjk6??1?ez&z???o?s?b??q???v?有冰山,只能把四面的轩窗都支起来,指望着风透进来。
但午后时分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又哪来的风呢?
好在还透气,不至于把人憋得气都不上来。
刘秀抱着刘疆,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刘疆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没有哭。
小孩子的眼眸实在太清澈,一尘不染地。
刘秀只是这么望着他,就觉得看到了夏夜星辰。
他忍不住拿额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逗得他咯咯直笑后才说话。
“吴汉有诛苗幽州、谢尚书之功,朕封他为大司马,统帅三军,更封舞侯…”
是了,刘秀到河北后便越权封景丹与耿弇、吴汉、盖延四人为列侯,如今大封诸将吴汉还能混个改封,也是一等一的风光了。
她点头,继续听着。
“大司徒自然得留给邓禹,朕已经派使者持节去任命了。
景丹封为骠骑大将军,盖延为虎牙将军。
贾复拜执金吾,封冠军侯…”
他说到这,郭圣通忍不住倒菗了下冷气。
他看向她,笑道:“怎么?觉得比不上霍去病?”
冠军侯是孝武帝为霍去病首创的封号,取自勇冠三军之意。
如果郭圣通没有记错的话,那是霍去病的首征封赏。
彼时,他不过十七岁。
却就敢领八百轻勇骑孤军直⼊大漠,斩敌近三千人,俘虏匈奴相国。
捷报传到长安城里,孝武帝动不已,提笔为这个少年名将写下了冠军二字。
此后,霍去病封狼居胥,观兵瀚海,实在没有愧对冠军侯这三个字。
他太出众了,太耀眼了。
以至于二十三岁这样的年龄便陨落了。
但此后将近两百年的时光里,谁提起霍去病敢说他不是旷世名将?
便是郭圣通,每读《太史公书》都忍不住在心中描摹霍去病的样子。
那该是怎样个气度非凡的少年将军啊!
只是可惜,可惜去的太早。
郭圣通觉得贾复再勇猛不凡也是抵不上霍去病的。
冠军侯的封号,应该就此尘封。
那是对纵马河套,一扫汉室七十年聇辱的霍去病最后的尊重。
可这不过是她的私心罢了,如何能对外人道?
兴许再过百八十年,贾复也会在世人心中拥有如此崇⾼的地位?
到那时,她会被如何评价呢?
只怕是没什么好话。
她不在乎。
管他死后洪⽔滔天又如何?
她望着刘秀点点头,痛快地承认了。
他笑,一脸我就知道。
但看样子,他是不准备改的。
郭圣通略想了想,就明⽩过来了。
他大概也羡慕孝武帝能有霍去病那样的名将吧。
而这个封号一下去,贾复只怕⾼兴的不行。
她这样的闺阁女子都对霍去病崇敬不已,何况贾复这个领兵打仗的?
贾复肯定比封他当大司马还要⾼兴。
她笑“继续说吧。”
“岑彭被封为廷尉、归德侯,行大将军事、冯异封夏侯、朱祜为建义大将军、耿弇拜建威大将军…”
他说到最后才提起自家亲戚:“李通为卫尉、郭况为偏将军、刘扬封无可封,还为真定王。”
他说到这,兴许是觉得封赏的太薄,想跟郭圣通解释一下。
郭圣通打断他:“我知道,你刚登基,诸事草创,不论是后戚还是宗戚都不能封得太⾼。”
李通是刘秀姐夫,郭况是刘秀內弟,他们俩就是庸碌之才起点都比别人⾼。
将来定天下后,还能少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但不能是现在。
即便他们的功劳不在旁人之下,也得庒低了封。
封⾼了,打击诸将的积极。
还容易早早养大外戚势力。
他把话咽了回去“我还想了一肚子的话来宽慰你…”
看,真还是刚当皇帝啊。
这就从朕的自称中切换出来。
郭圣通心道,等什么时候你做梦都在自称朕,那我们想必已经远得不能再远了。
皇帝嘛,都是孤家寡人。
即便那个真爱小贵人,也无法和他算作一体的。
若是能,她郭圣通怎么当上太后的?
“…”好像太酸了。
最近怎么凡事都该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贵人比较一番呢?
嗯,是吃醋。
但她觉得更多的还是比比下去后的不甘。
她自我安慰了一通后,又听得刘秀道:“当初和大舅结盟时,朕许了他河北王。如今一时不能兑现,皇…桐儿写封信代朕解释解释吧。”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人,他还是觉得叫桐儿舒服些。
皇后…
总像是在叫一个陌生的人。
郭圣通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实,说句不该说的话。
河北之王这名头太大了,刘秀从前是代更始许下的,如今换成了他自己割⾁,只怕私心里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他要是能像他的老祖宗⾼祖那样无赖些,庒就不提这回事。
大舅能把他如何?
如今的刘秀,跨州据土,带甲百万,人称其为“铜马帝”
他没必要巴巴地去给大舅低头解释,叫他消气。
他大概是怕她左右为难,将来没法见娘家人。
她心下忍不住发涩,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能待她这么仔细?
为什么以后又要那么无情?
难道这不是你的真心吗?
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深昅了口气,把酸楚狠咽下去。
喜一个人,真的很累。
莫名的喜悦,莫名的难过,和莫名的焦虑。
前一刻的患得患失,后一刻的毫不在乎,让她时常觉得自己快要被分割成两个人。
她想,吕后后来能那么清醒,那么能忍,一定是因为那満腔爱意早就被耗尽了。
而她,什么时候才能看透呢?
他说完这些后便把孩子递给她,起⾝要走:“前面事还未完,朕是菗空跑回来的。”
郭圣通道:“回来用晚膳吗?”
她发誓,她纯粹是顺口问的。
昨天他叫她等,幸好她聪明,不然得饿到什么时候。
想想都有些傻。
但刘秀听了这话,却一脸被挂念地感动折回来。
他搂住她“回来,今天一定回来。”
刘秀走后,郭圣通便立即提笔给大舅写信。
她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不能拖。
她把刘秀的意思说明⽩后,忍不住又提笔多说了几句。
她觉得大舅不如趁此提出不接受河北之王更好些。
不是她嫁人了就偏向刘秀,而是整个河北之地实在太大了。
大舅若真为河北之王,说句不好听的,想造个反轻而易举的。
而且就算大舅没有这个心思,只想安享富贵,但群臣会信吗?
不会,诸吕之和七王之早就把士大夫们弄得战战兢兢的。
他们绝不希望看到大舅作为后戚拥有如此大的实权。
哪怕,只是有苗头都不行。
这河北之王于大舅不是福,而是祸。
就算勉強得到了,谁能担保将来表哥或者表哥的儿子会不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到那时,皇帝已经换了人做。
新皇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真定刘氏两百年的富贵就此中断,她如何有脸去见⺟亲?
可是,她不能肯定大舅见着她这封信后会是从善如流,还是然大怒?
毕竟,那是刘秀许他的,那是大舅该得的。
谁会甘愿就此舍弃河北之王这么大的惑呢?
但她还是要说。
为亲情也为私心。
大舅即便只为真定王,也是她和疆儿的坚強倚靠。
希望大舅能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吧。
她写完信封好后,给常夏快马送出去。
此后的⽇子,她都盼着回信。
然而,真正接到回信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他们已经继续行军了。
接到信时,是个闷热的午后。
郭圣通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读医书,炎热的风灌进来总算也是聊胜于无。
疆儿已经睡了。
常夏和羽年一左一右地守着他,防着他会在突然的颠簸中跌下来。
行军条件艰苦,洗⾐服是个最头痛的问题,她们俩便抓紧一切时间给刘疆做里⾐。
好在孩子小,做起来也快。
信到后,郭圣通撂下医书,带着些许紧张拆开了信。
她是含着笑读完这封信的,整个人都⾼兴的不行。
羽年忍不住道:“翁主来信,都没见您这么⾼兴。”
郭圣通摆手“那不同,舅舅许…”
她一下愣住了,脸也跟着沉下去了。
她⾼兴的太早了。
这么大的事,舅舅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她?
连一点不⾼兴都没漏出来,甚至抱怨指责都没有。
她设⾝处地地想,若是换了她,她会怎么办?
期待了许久的东西,突然说没了就没了。
怎么会争取都不争取,就这么完了?
就算她想得明⽩道理,但心里肯定会不痛快,肯定会刺上几句。
这还是眼光长远,看得通透的。
而大舅从前那么疼她,怎么能对她忍住不快呢?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大舅忍住了。
她握着书信的手渐渐收紧,不自觉地把书信成了团。
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大舅真的想通了,但是也对她失望了,以为她完全偏向刘秀,所以不在她面前发牢了。
而第二种则是,大舅被气的生了他心。
一样的⾼祖⾎脉,难道你称得帝,我称不得帝?
毕竟,细细考究下来,谁愿意屈居人下呢?
如果这么说,那他现在写给郭圣通的这信只是起安抚作用。
可大舅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郭圣通不知道答案。
懦弱胆怯如刘玄,都想做天下之主,何况她舅舅呢?
知⾜真的是一件很难得事情。
就像她自己,前世被废后,想必也是⾐食无忧,但她还是争回来了个太后。
这个过程想必艰难危险的很,但她还是去斗了。
将心比心地想,如果大舅真起了反心,他是能理解的。
明明什么都不比别人差,难道后半辈子就都要对背信弃义的甥女婿俯首称臣吗?
大舅是那么骄傲的人,至于大舅⺟就更要強了。
唯一盼望着过点安稳平淡⽇子的,大概只有表哥了。
可表哥说话能管用吗?
何况让表哥在皇太子和真定王太子中,想也知道他会选第一个。
那怎么办?
让⺟亲未雨绸缪地劝劝?
但要是大舅本来没这个意思,只是生她的气。
被⺟亲一说,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那怎么办?
谋反必死,尤其是外戚。
所以,虽然这事还没影,但郭圣通仍然忐忑极了。
大舅疼她疼的跟眼珠子一样,大舅⺟虽然差一点,但她也能理解。
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啊。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他们真造反了,即便站在刘秀的角度他们该死,但她还是没法接受啊。
她如何还能和刘秀相处?
夜里,刘秀来车里睡时,常夏和羽年已经去了后面的马车。
刘疆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郭圣通便毫无顾虑,开门见山地和刘秀说了。
“舅舅好像有些生气,连牢都懒得跟我发…”
她一面说一面看着刘秀的反应。
他面⾊平静的很,看不出喜怒,似乎早就料到了。
等她说完后,他说话了。
“舅舅不必如此谨慎,朕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他举了个例子来说明“汉军如今人数众多,嚼用很是跟不上。
寇恂便亲自组织运粮补给,牛马不够,就组织人力挽车,络绎不绝地供应着全军。
幸亏有他,不然朕只怕连文武百官月支的禄米都拿不出来了。
他稳定后方的贡献丝毫不比打场大胜仗来得少,朕为此多次嘉奖他。
他⾝边的儒生董崇就此警告寇恂道:皇帝刚刚登基,四方未定,而您內得人心,外破苏茂,要小心为小人谗言所害啊。
寇恂叫他吓出了一⾝冷汗,翌⽇便上奏折称病,求朕重新任用人选。
朕就那么容不得人?就这么点肚量?
朕当即拒绝。
寇恂不死心,以为朕是作态,便又请求调任军职,朕照旧拒绝他。
接连被拒绝了两次后,他终于老实了。
如今依旧兢兢业业地为朕运送军粮。
朕也真是奇怪了,这么个苦差事,即便再能显现出才能,朕应该⾼兴才是啊,为什么要嫉妒贤能?
朕就这么想拆自己的台?”
他这么一暗示,郭圣通明⽩了。
看来舅舅既没有赌气,也不是在预备造反,而只是单纯觉得既然要不到便多留些印象分。
但刘秀心里想必希望舅舅能和她抱怨的吧,那样显得亲热些。
她看向他,没有说话。
有句话被她堵在了心里。
因为,你是皇帝了啊。
不管如今有没有得天下,你都是皇帝了啊。
你⾝边的所有人,包括亲人都在迅速适应⾝份的变化。
而你,还舍不得,还想他们待你和从前一样。
他们未必不明⽩你的这份心思,但是他们都会装看不懂。
帝王心,深不见底。
待你好的时候,过格些是亲热。
可若是突然哪一天看不懂了,这岂不是就是僭越了?
谁都不想冒这个风险。
孤家寡人啊,真是由不得你选的。2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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