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措施

　　绚丽的云霞在沉默的天空中肆意燃烧着，慵懒的舂风吹进葳蕤的梧桐树，滑落一地光影斑驳。

　　树叶哗哗作响，落到人耳边，愈发显出殿內的寂静。

　　飘逸的轻纱漫落下来，一盆⽩丁香摆在⻩花梨条案上，微⻩的灯光中，満树洁⽩的花朵美的剔透。

　　郭圣通把目光从丁香花上收回，深昅了口气：“我不能同意搁浅治理⻩河的计划。”

　　刘秀对她的执拗毫无意外，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奏章翻开来，不屑地嗤笑道：“拿孝武帝打匈奴当例子？

　　这和治理⻩河能是一回事吗？

　　也就这些人都住在洛城里，半点都感受不到⻩河决堤的危险，才能说出等财政富裕些再治理⻩河的话吧。”

　　她啪地一声丢下奏章，望向刘秀：“治理⻩河短期內的确让财政紧张了，可是沿岸州郡会因此换发生机，民心也能得到‮定安‬，何乐而不为呢？”

　　刘秀见她情绪要动起来，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低柔，如道潺潺溪流，冲进她的心底“朕知道，朕知道你说的对。

　　这些人，眼光的确是短视了些。”

　　他站起⾝来，踱步到舆地图前：“如果现在不加以治理，到疆儿手里时局面只会更糟，要花费的人力财力会更难想象。

　　更不要说，在这期间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朕是汉室天子，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回⾝走到⻩河流域的模型前，取过紫檀木杖划破汴渠。

　　霎时间，洪⽔东侵，连原来的引⽔⽔门都沦⼊⻩河中间。

　　这就是不加治理的结果。

　　他闭了闭眼“朕明天会在朝会上拍板。”

　　翌⽇太直照进千秋宮的內殿时，朝会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进郭圣通耳里。

　　还是有人始终反对治理⻩河，认为⻩河⼊汴，对幽州、冀州有利。

　　而加強左堤就会伤害右堤，左右堤都加強，下游就要发生险情。

　　不如任⽔自流，让百姓迁居⾼处，既可避免灾害，又可省掉治理费用。

　　王吴坚决反对，以为不能把一切给无法被控制的⻩河“假如⻩河⼊汴后又改道？

　　那又该如何？

　　⻩河已经数次改道，只有按住它才能保住沿岸农田。”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河为汴害之源，汴为河害之表，河、汴分流，则运道无患，河、汴兼治，则得益无穷。

　　治理⻩河，功在当代，惠及千秋。

　　为了我大汉江山绵延，臣以为治理⻩河迫在眉睫。”

　　他正义凛然地扫视群臣，仿佛谁再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不盼着汉室江山永固。

　　刘秀莞尔，剑眉一挑，下了最后的决断：“既如此，王吴，朕令你全权主持治⽔事宜。

　　可有信心？”

　　王吴执着笏板躬下去：“臣绝不辱命。”

　　两刻钟后，听着消息的郭圣通长舒了口气。

　　她站起⾝来，目光越过连绵宮阙，直到天际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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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定下要治理⻩河后，整个汉室便如同一只能呑噬天地的巨兽般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四月，王吴至⻩河，率十万军民开始治⽔。

　　他认为，⻩河之所以频繁决堤，是因为⻩河中上游⽔少沙多，导致洪⽔期淤滩，枯⽔期淤积河槽。

　　时⽇一长，导致下游河上升，形成了地上悬河。

　　河⽔超过河堤，逢着暴雨天，怎么能不决堤？

　　王吴因此提出要在两岸新筑和培修大堤。

　　⻩河⼊海因此会比原河道缩短大约一半的距离，下游的庒力会变小。

　　河⽔流速和输沙能力相应提⾼，河淤积速度就会大大减缓。

　　⻩河主⼲能低于地平面，就能减少决堤的可能。

　　按照计划，王吴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筑自荥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的⻩河大堤及汴渠的堤防。

　　这会固定⻩河第二次大改道后的新河，使得⻩河能够长期安流。

　　堤成后，王吴将治理汴渠。

　　汴河自河南荥的板渚出⻩河，至江苏盱眙⼊淮河，是沟通⻩河和淮河的骨⼲运河。

　　经过反复试验后，王吴决定让⻩河和汴河分流，复其旧迹。

　　即从渠首开始，⻩河和汴河并肩齐驱，主流行北济河故道，至长寿津转⼊⻩河故道，以下又与⻩河相分并行，直至千乘附近注⼊大海。

　　在济河故道另分一部分⽔“复其旧迹”即行原汴渠，专供漕运之用。

　　这个计划，须凿山⾩，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绝⽔，立门。

　　不光工程量大耗时良久，还极其有难度。

　　推演时，王吴便发现如何选择取⽔口位置是关键。

　　倘若⽔口选择不当，不是⻩河北迁引不过来⽔，就是⻩河南徙，渠口被淹，河、汴混流，汴渠淤塞。

　　王吴为此费尽了心⾎，最终决定十里立一⽔门，令更相回注。

　　在汴渠引⻩段的百里范围內，约隔十里开凿一个引⽔口，实行多⽔口引⽔，并在每个⽔口修起⽔门，人工控制⽔量，替引河⽔⼊汴。

　　渠⽔小了，多开几个⽔门；渠⽔大了，关上几个⽔门。

　　虽然⿇烦了些，但从本上解决了在多泥沙善迁徙河流上的引⽔问题。

　　至于荥以下⻩河的支流，如濮⽔、济⽔、汴⽔和蒗汤河等。

　　王吴选择将这些支流互相沟通，在⻩河引⽔口与各支流相通处，同样设立⽔门。

　　这样洪⽔来了，支流能分流、分沙，削减洪峰。

　　分洪后，⻩河主流虽然减少了挟沙能力，但支流却分走了大量泥沙，

　　如此自然大为减缓了河的淤积速度。

　　而后还要凿山⾩，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清除上游段中的险滩暗礁，堵塞汴渠附近被⻩河洪⽔冲成的纵横沟涧，加強堤防险工段的防护和疏浚淤积不畅的渠段等，从而使渠⽔畅通，漕运便利。

　　⻩河长有千余里，汴渠也有七八百里，合计约二千里的筑堤、疏浚工程。

　　国库为此一次便提出了三十亿钱，郭圣通想再来三十亿只怕也打不出。

　　至于施工时间，虽有十万军民参与，但保守算来怎么也要一年半的时间。

　　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最起码能换来长达百年温和的⻩河。

　　定陶以北大面积废弃的土地能得到充分利用，沿岸农业生产会恢复过来。

　　无数被迫背井离乡的人能回到家乡，没有比这更叫人⾼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