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一座死城
夏城的情况恐怕相当不妙。
苏龄⽟看到城门口封得死死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的架势,心里隐隐发沉。
报出了⾝份,官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是大夫?若不是非要进城的话,还是不要进去了。”
“多谢小哥,可是我必须得进去。”
官兵只能收回同情的目光,指挥着人将城门打开。
苏龄⽟发现,那一瞬间,所有官兵都进⼊了戒备状态。
厚重的城门只打开了一道,霎那间,无数的声音从里面狂疯地流泻出来。
痛苦、绝望、疼痛和焦躁,一声声从里面传出来,伴随着官兵的厉喝,兵器碰撞的声音,尖叫和惊呼如同一团热⽔,将人笼罩其中。
“快点,进去吧,不过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或许是因为苏龄⽟生的实在漂亮,官兵心里萌生出了些许怜香惜⽟,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多谢。”
苏龄⽟朝着他点点头,脚步却没有停留,往城门里走去。
夏城,听起来就繁茂昌盛,它也确实本该如此。
坐落在几条官道的叉口,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它原本如同南边的一颗明珠一样。
可是如今,明珠上笼罩了一层骇人的死气,如同云庒顶,再也看不出任何生机。
“放我们出去!我们没有得病,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官爷,求求你让我的女儿出城吧,她还那么小,她不能也困死在这里啊官爷!”
无数的手臂,朝着那一条打开的隙里伸过来,仿佛外面便是乐土,背后却是地狱。
有些已经真正被疯了的,不顾阻拦要往外面冲,双眼⾎红,表情狰狞,那是拼尽了所有理智和力气,想要活下去而已。
然而下一秒,锋利的矛穿而过,带出一串⾎花,溅在泥土上,被迅速昅收成了暗红⾊的一片。
突如其来的死亡,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狂疯涌动的人群不动了,空气里只能听见不受控制的孩童的哭泣,凄厉撕心。
“朝廷有令,夏城的时疫治不好,所有人都不准出城,违令者杀!”
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飘在夏城上空,冰冷无情,将所有人心里的希冀全数击溃。
苏龄⽟眼睛所及之处,全然是空洞无望的目光,⿇木地回应着她的注视。
这将是一座死城…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朝廷是打算彻底放弃夏城了?可是这座城的人怎么办呢?他们并没有任何错,为什么就要被放弃了?
“先前从京城来的大夫们在哪里?”
苏龄⽟找了人问清楚,一路往大队部的方向走。
曾经繁盛的夏城,街边的铺子宅院并不破败,她却生生从里面看出了颓然。
苏龄⽟让青芝和沁竹都蒙上了面罩,这是她事前用药草煮过的,可以预防一些病菌的⼊侵。
她发现夏城的情况都这么严重了,路上的行人面如死灰,全⾝却一点儿防范都没有。
甚至在转角处,她还看到一个小乞丐捡起半个馒头塞进嘴里,那馒头上刚刚爬过一只老鼠!
一路走到了城南一片空旷的地方,苏龄⽟立刻闻到了浓郁的药香,还混着腥臭的味道,让人头发晕。
“苏、苏大夫?”
有人认出了她来,脸上満是惊诧。
“杜老在哪里?”
苏龄⽟也顾不得捉摸他为何惊诧,直接让人带她去杜鹊然那里。
这里有许多屋子,苏龄⽟从窗户看到不少的屋子里躺着病患,有的痛苦哀嚎着,有的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満是淌出来的⾎⽔。
那人将她领到一间大点的屋子外面,正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杜老,我向来对您是尊敬的,您的医术我也相信,可是这个人,我们并不相信,他整⽇连病都不治,还说什么要先预防隔离,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弄那些还有什么用?”
“⽩归所言我也仔细想过,夏城仍有许多未感染的百姓,我们至少要保证他们的全安。”
“呵呵呵,杜老你不是没看到夏城城门口那些官兵吧?这种情况下,他们有没有得病又有什么区别?朝廷都不管了,我们还什么心?”
这些大夫比起苏龄⽟离开之前,显得満⾝戾气,说话间竟然还带着隐隐的恨意和不甘。
他们是受了皇命来治病的,夏城的官府也确实对他们很尊敬。
可是尊敬有个庇用!他们进了夏城之后,就再也不可能离开了!跟那些夏城的百姓一样,若想硬闯,格杀勿论!
之前有个大夫不相信,他是从京城来的,是奉了皇命的,他不相信那些官兵敢对他怎么样!
然而事实是,他就在其他大夫面前活生生被刺杀了。
谁还有心思继续治病?他们若是不能找出治病的法子,就要跟夏城的人一样被活活困死!
“杜老,我们还是赶紧想想该如何治病吧,那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夏城没得病的人关我们什么事!”
“不关我们的事?等到疫病将整个城市呑噬,我们也在劫难逃!”
杜鹊然像是动了怒,这些人的眼界太窄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跟夏城分不开了吗?
“杜老说的轻巧,说说谁不会啊,不过当然,杜老是不怕的,大不了,让那个苏龄⽟将你接出去不就成了,杜老和苏龄⽟关系那么亲近,这还是不是小菜一碟,当然是不怕的。”
“你休要胡言,这同我现在说的事情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那女人打着大夫的名义跟我们一同离京,结果连夏城的城门都不进,以她跟叶少臣的关系,将杜老接出去还不是易如反掌?也不怪杜老如此不在意治病。”
“你、你胡说!老夫来这里便是为了治病而来,何来不在意之言?龄⽟丫头也非临阵脫逃,她不过是有些缘故才…”
“呵呵呵,是什么缘故?”
“…”苏龄⽟冷笑一声,眼睛眯了眯,敛去里面的不屑,抬脚走了进去。
“有什么缘故,我用得着跟你们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