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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江东之祸(月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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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舂季的江东⽔患,导致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报到朝廷时,只是轻描淡写——溃了堤,淹了几亩地,失踪几十人,当地‮员官‬已安抚了民心,只一些居心不良之人趁机作⼊室盗抢,正在全力缉拿…

  就这样,皇帝已经很不⾼兴了。

  当初皇帝很不⾼兴的时候,兵部侍郞明崇山偏要凑上来,提议将林少歌招来的剿匪士兵调至江东赈灾,这件事让皇帝更不⾼兴——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调三千士兵过去赈灾?赈哪门子的灾?哪里有灾?

  皇帝龙颜大不悦,但他向来不习惯当面驳了大臣们的提议,而是要等待另外一个更知心的爱卿站出来反对,然后他再居中裁决。

  那一次竟然有人站出来附议。这个人正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大皇子轩辕去琊。

  幸好大皇子说出的话及时平息了圣怒。

  大皇子的意思是,歧王夫妇一向偏疼林少歌,此次请封世子,其实许多人心中是不服的。这一次让林少歌麾下的士兵去做了这件简单容易的好事,算是卖他一个大大的人情,也堵住悠悠众口。

  见他说得在理,皇帝便准了。

  那三千歧人到了江东,发现果然如林少歌所料,⽔患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灾情最严重的三江行省早已饿殍遍野,疫病横行。当地‮员官‬一味粉饰︱太平,每⽇处心积虑瞒着镇东将军,更瞒着朝廷。

  行省之內流寇四起,逃荒路上,拿起锄头便是盗匪,放下锄头便是灾民。时不时听闻惨祸——有人好心施以粥饭,却被劫了财物,灭了満门。消息传得很快,临近行省的民众如临大敌,垒起⾼墙,防灾民如防虎狼。事情闹大之后,当地驻军也封了路,噤止灾民通过。

  偶尔有饿急眼的灾民成群冲击驻军的封锁线,其间惨烈自不必赘述。

  对內对外,也只称是匪患。

  数月之后,历经重重磨难,从饥荒疫病兵戈中活下来的人,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脫离了“人”的范畴。

  他们组成了几支队伍。人数相当,都在五千左右。个个凶残如狼、狡诈似狐。

  他们已经蜕变为真正的盗匪。

  丧尽天良、泯灭人

  他们曾经是平凡的人,被命运的车轮碾庒之后,以扭曲的形态存活下来,再将自⾝遭遇的悲惨和不公散播给那些和当初的他们一样弱势的人。

  江东之祸,已绵延数百里。

  红三娘是个孝女。

  当初逃难的时候,同行的人劝她扔掉瘸腿的老⺟亲,但她偏不。

  她的孝顺和执拗让人不解,每个人都以为她们⺟女会是最快死掉的,但每一次回头去望,都能看见她背着老⺟亲,两条覆着薄薄肌⾁的腿骨微微颤抖着,坚定不疑地一步一步跟随在人群后头。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后来红三娘就始终走在人群最前面了。那件事没有人愿意再次回忆,那些有直接关联的人,都…没了。

  再后来,他们路过一处村庄,有村民见他们⾐衫褴褛、蓬头垢面,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像驱赶乞丐一般,捏着鼻子,喝令灾民离开他们的地方。

  那个时候,已经有孩子饿得晕厥了。

  孩子的娘见那个前来驱赶他们的人手中竟然捧了一碗⽩饭,头脑一热,扑上去就抢。

  那人见一个又脏又臭的疯女人向他扑来,随手推了一把,而这个女人其实早已只剩最后一口气在強撑,被推了一把站立不稳,摔在地上立时就没了气儿。

  这一下人群炸锅了。

  出于报复,他们举起锄头镰刀,将这个凶手当场剁成了⾁酱。他们确实携带了兵器——也不算是兵器,只是一些寻常的农具。毕竟逃难的时候,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总是要带些防⾝之物的,否则遭遇野兽,人怎么敌得过利爪獠牙?

  完事之后,所有人都傻了。他们原本以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只有红三娘才是这样的人。

  红三娘站了出来。

  她的双眼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她站在那滩⾎泊中,慷慨陈词。

  没有人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众人扑进村庄,将眼前所见的一切活物都剁成了烂泥——包括那些本来可以食用的牲畜。

  然后他们用村中的灶台生火做饭,端至一处围场,踩着⾎泊团团圆圆吃了一顿饭。这是数月以来,唯一的一顿饭。它带给他们的意义,不单单是解了腹中的饥寒,还是一种灵魂上的升华。真正的浴⾎重生。

  红三娘从此成了这队人的核心。

  他们并没有停留在这个村庄,而是将财物粮食席卷一空之后,放火烧毁了村庄,然后奔袭向下一处。

  红三娘充分展示了她的天赋。

  他们这队“正义之师”在路途中遭遇了数支盗匪队伍,在红三娘的带领下,或是将对方尽数歼灭,或是收编,一路顺风顺⽔,队伍不断壮大。当然更重要的是,红三娘天生嗅觉敏锐,每一次,都能提前察觉到危机,带着他们避过其他更強大的势力。终于在即将踏出江东地界,进行离别故土的仪式时,遇到了那两个人。

  …

  挽月和少歌已经⾜⾜三天没见过人了。

  虽然少歌提前告诉过挽月江东的情况,但看到这条平⽇里客来客往的官道上竟然空无一人,心中难免感到凄楚忧虑。

  就在此时,远远地,随风飘来一阵隐约的锣鼓声。

  挽月心中一喜,⾜轻轻踢着牛腹,催它快些赶路,上前去看看热闹。

  少歌眉头微蹙,紧了紧手中缰绳,另一手覆在了剑柄上。

  二人越走越近,就连挽月也嗅到了风中的⾎腥味。

  前方道路上挤満了人,围成一个很大的圈,一层叠一层,约摸有数百人。

  这些人敲锣打鼓,时而轰然喝彩。

  “这是在祭祀吗?”挽月感到一阵不安。

  她的坐骑似乎感到大难临头,鼻孔呼哧呼哧冒着⽩气,四蹄紧绷,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林少歌仔仔细细眯了眼向前看。

  这让挽月有些不解——隔这么远,视力再好,又能看出个什么来?

  少歌自己也有些纳闷。他原本视力不错,但在阿克吾火场救人时熏伤了眼睛,这些年一直没有彻底痊愈,光时只能眯着眼,否则就会掉眼泪——实在是一个让人很没面子的⽑病。

  但今⽇似乎情况有些不同。

  他习惯地眯了眼睛,片刻,就察觉到问题。

  眼睛不难受!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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