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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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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骆家尧打著呵欠进餐厅,骆克己一见他就问:

  “儿子,你是不是失恋了?不然怎么起这么早?”

  听,这是一个⽗亲该说的话?

  骆家尧咕哝几声,没‮议抗‬,意兴阑珊的模样更让骆克己认定儿子失恋。

  骆家⽗子的感情有如朋友,儿子跷课泡女朋友、的是以前被他欺负的女孩子,骆克己都知道,他对⾼显明也有几分认识。

  当初花钱解决这件纷争,即使道义上过不去,为了儿子著想,他不得不自私点。现在儿子又喜上人家,他们两家好像有了切不断的联系。

  “我追她的时候,她不理我;我不想理她了,她跑来追我。我觉得她不怎么喜我,乾脆分手算了,她又不放过我…”

  “然后?”

  说到要紧处,骆家尧红了脸,心虚地让⽗亲眯眼打量,他才咳一声带过。“等我不想分手的时候,反而被她甩了…”

  “很好強的女孩子…要不要我帮忙?”骆克己提议。

  对于教育没做好,他一直后悔不已,以致于让别人家的女孩遭殃,他要想法子弥补。

  “不要不要!追女朋友还要靠爸爸?逊毙了!”

  ⾼显明可不是成世故的女人,他爸再老油条,也不见得能搞定这种别扭的小女生吧?

  第一节课前就到校,这对混毙的骆家尧来说,简直是天降红雨。难怪他爸爸见他早起,就要大惊小敝。

  ⽗亲并不強迫他用功,⺟亲也只偶尔叮嘱几句,他过去争第一,都为自己。

  上了大学后,骆家尧改变非第一不可的观念。

  要学的、要做的,不只书本而已,他又不是浑浑噩噩混⽇子,他只是过想过的⽇子,一样有他的升学计画,只是稍微…松了点,偏不幸踢中⾼显明这块棱角怪异的“艺术铁板”

  特别痛!

  “唷!骆大帅哥,你不是第一节课从来不上的吗?”

  刚进校门就遇见系上学长,他调侃骆家尧。

  “就当我被雷打到好了。”他闷闷回道。

  “我还以为…你这么早是来陪女朋友跑步的呢。”

  咦?

  随著学长的示意,骆家尧看到场上⾼显明跑步的⾝影,她的前后还有几个运动社团的面孔;他们有说有笑,似乎很稔。

  怎么她几时了这些朋友?难道她也被雷打到了?

  “她最近很活跃,你要加油喔!”学长拍拍他。

  活跃?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显明。

  骆家尧光般的脸倏地沉下,惊动学长而不自知。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懂得欣赏她,说得更直接点,不会有第二个人消受得了她,除了他,谁还有权享受她的好脸⾊?

  她该是属于他的!

  这么想有些自私。以前吃不消她的不近人情,现在却又希望她继续不近人情;他不想当她的瓮中之鳖,却把她当成他的瓮中之鳖。

  他运动纯为‮趣兴‬,她则为练唱;她的拼劲,他自叹不如。

  只是,想不到她竟也有馀力、有那个心情招蜂引蝶,这一向是他的专利,她才是该紧张的那一个呀!

  从头到尾,⾼显明都没看见他。

  女王不愧是女王,分了手,不但没失恋症候群,她还比以前更活跃,他却像个⽩痴似单方面惦念…

  侯灿⽟的馊主意果然杠⻳。他亲近她的朋友,她过得可也不寂寞;他们互别苗头,谁都不肯先低头。

  还要坚持?

  就在骆家尧渐渐动摇的时刻,他忽然被告知一个更具‮炸爆‬的消息。

  “听说⾼显明搞上了个资产阶级,上个礼拜有人看到对方开宾士来校门口接哩!可惜没看清楚车里面的人长得怎样,听说好像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人…”

  好事者在第一时间转述给他听,然后注意他的表情。

  “可能是她家人吧。”骆家尧強笑说。

  明知她没这个家境,他仍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或许,那是她亲戚?亲戚的朋友?…

  唉!他们的僵局还要这么继续下去吗?

  要想抢得骆家尧,她先要表现得大方些,将气氛弄好,再寻找切⼊时机。至于爱不爱他?…事到如今,就不必深究了。

  算准骆家尧的练球时间,⾼显明准备好一个友善微笑,上前。

  “嗨!”

  温柔大放送却换来骆家尧莫名其妙的一瞥。

  “嗨。”

  然后他总算有了反应,但他竟是略过她,对俞美音致意!

  “看不出来他会这么小家子气,算什么男人嘛…”

  俞美音的牢仿佛为她抱不平,又像是沾沾自喜,暗里不晓得蔵什么玄机,⾼显明没听进去。

  他们的协奏曲馀音——,后续不断,依旧是对立抗衡的调,仿佛要战到无止无休的地步;他不露倦意,她当然也要斗志⾼昂!

  谁怕谁?

  “小心!”

  一声警告传来,⾼显明向来敏捷的运动神经却因为心情不佳而暂时怠堡,一颗天外飞来的排球不幸砸中她的后脑勺。

  “痛…”

  ⾼显明捂著后脑哀叫。又是排球社惹的祸!球技这么烂!难怪年年校际比赛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难怪他们规模那么小,哪像骆家尧所属的篮球社,战果辉煌——

  去!吧什么连这种时刻都想到他!?

  “⾼显明,你没事吧?”俞美音扶著她问。

  排球社的家伙们这时围了上来。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紧?我们送你去保健室。”

  一分钟后,⾼显明已经被“抬”到目的地。

  她被迫躺在上。

  “会不会头晕?想吐?如果会的话,可能有点脑震倾向…”护士‮姐小‬说:“你先躺下吧,等醒了再观察一下,最好去医院照张X光。”

  护士‮姐小‬未免太过郑重其事,还有排球社员也是,这么小题大作⼲什么?

  除了后脑发痛,她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呀!

  小小的保健室里挤満人,排球社员进进出出,头接耳,吵得她头更痛!斑显明昏昏然发现怎么人愈来愈多,抬头一望,赫然发现骆家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保健室的门口。

  “你来⼲什么?”⾼显明诧愕了下,没好气问。

  骆家尧的脸⾊也好不到哪去。

  “听说你骨折又脑震,快挂了…”他瞄瞄俞美音,眼有责备之意。“你还好好的嘛!”

  “所以你才赶快跑来送终?”⾼显明笑得假假地。“没机会让你『瞻仰遗容』,抱歉了!”

  他顺著她的口气,満不在乎接下去说:“我还没收过喜帖,就要先送⽩包,感觉怪怪的,所以还是来确定一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平⽩招待旁人看场好戏,莫怪排球社员迟迟不肯走人。

  校园传奇破灭,后遗症就出来了,就连故事的后续发展也一样昅引人,他俩更是难以摆脫对方的影子,难以忽视对方的存在。

  这是孽缘吧?

  “咳!不相⼲的人请不要挤在这里,出去出去!”护士‮姐小‬出声,排球社员三三两两地走人。“喂!等等,你别走——我说的是这位帅哥,不是你们,其他人出去出去,不要凑热闹!”

  “那…任务达成,我也走啦!”

  俞美音才这么说,⾼显明莫名心慌,急急地叫:“俞美音,等一下!你——你为什么找他来?”

  “本来我是想去找他来的,可是门一打开,他已经站在那里了!”这话拆了骆家尧的台,他略显狼狈。俞美音又说:“我只是报告一下你的病况而已,他就冲进来了——啊?为什么我这么好心咧?可以让刘雅琴不慡的事,我很乐意做。就这样了,你们慢慢聊,拜拜!”

  她挥手,跟在排球社员之后。

  保健室里顿时一空,连护士‮姐小‬都不晓得闪到西伯利亚哪个角落去了,独留她与骆家尧。

  这么明显的撮合,让⾼显明又好气又好笑,她有感而发说:

  “奇怪,以前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谁都认为我配不上你;现在我终于跟你分开了,这些人又好像不甘心,非要看我们有什么后续发展不可。你说,他们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认为你配不上我?”骆家尧奇怪地问:“你才觉得我⾼攀不上你吧?”

  “我哪敢呀!”她酸溜溜地说:“从小学开始,老师、同学、你表妹…哪个不是这样想?不管我怎么努力,他们还是嫌我不配你。大少爷,你一点都不觉得?”

  “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被你嫌得有够惨!嫌我混,嫌我风,结果你现在还不是一样?”他反驳。“大‮姐小‬,凶手是你好不好?”

  “我哪有!?”

  “你明明就有!”

  他们眼瞪眼好一会儿。她一头雾⽔,不懂他的意思;他也觉得这么下去结也解不开,有些厌腻,于是叹了口气。

  “你⼲嘛?”她戒备问。

  “我觉得好烦!”骆家尧意兴阑珊说:“如果可以喜别人,⽇子应该会好过一点,可是…”

  “那你就去喜别人啊!又没人阻止你,刘雅琴不是对你很有意思嘛?”她嘴硬说。

  果然不行!骆家尧又叹口气。

  侯灿⽟那套玩法,声东击西、打迂回战,本不合他的胃口。而且,⾼显明对第三者不但没危机意识,还把他推得更远!

  ⾼显明虽有些现实,但却不是个懂得耍心机的人,她只会意气用事;这招本没用。

  他也是个直肠子,玩不来爱情游戏,他决定让步。

  “我对她没‮趣兴‬…我只喜你,一直都是。”骆家尧认输似说。

  突来的告⽩,⾼显明没什么实在感,整个人呆住。

  忽然“赢”了,她仿佛绷紧的弦一松,整颗脑袋空了,气也怈了,浑⾝上下没一处不怪的…

  “你不相信我?”他就著边坐下,沉声问。

  “不是…”她茫茫然说。

  开心?鼓舞?为什么不是胜利的喜悦?

  明明计画过很多次,如果她赢了这场仗,让他承认爱她之后,她就要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嘲笑他一番,再痛快地用了他。为什么事到如今,她如愿以偿,但除了心跳‮速加‬,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莫非,她要的结果,不只如此?她晕眩的额。

  “是不是头痛?”他焦急扶住她的头。“我去找护士‮姐小‬!”

  “嗯…不是啦!”她慌得忸怩起来。“只是有点…惊讶而已。你…刚才还装做没看见我,为什么忽然又…”

  “我以为我沉得住气的。”他攀住她肩膀说:“算了!我认输,你嫌我哪一点,我都改。嫌我混,我努力一点;嫌我风,我就少出去打庇,离其他女孩子远点;你看不惯我的腿⽑,我顶多刮掉这样可以吧?”

  “不必了!顶多我不吃猪排饭。”她噗哧一笑,又敛了笑容,深深看着他说:“我不是嫌你混,只是替你可惜而已。”

  “替我可惜什么?”他一怔。

  “我气你不够努力,浪费天赋!我多想在音乐的领域跟你比一比,到底谁比较強。”

  “当然是你啊!这还用说?”他奇怪道。

  她摇‮头摇‬。

  “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不管是音感、连续、力道…弹琴的天赋你都有,而且你反应敏锐,又有独创,这种才能连音乐系的‮生学‬也不一定有,怎么不可惜?”她看看他。“小时候我就把你当成标准,发誓将来成就一定要超过你,可是,你不但没在这个领域继续努力,念了普通科,还那么混…我好失望、也很生气,好像…你背叛了我的理想,你变成一个普通人,就算你继续拉小提琴也好啊!为什么要这样?”

  原来她不是现实,而是可惜他的天赋?

  可惜不能与他分出⾼下?

  果真是女王的格,非要跟人争不可!

  骆家尧没想到他如此被看重,忽然被捧得莫名其妙,忽然又被认为堕落了、变成普通人?这…艺术家的标准真的异于常人呢!

  “我没耐,也没那么细腻。”他绽出了悟的笑。“其实我也不算完全放弃音乐,只是当成休闲‮乐娱‬,偶尔弹弹拉拉,对我来说已经很够了。真的走了这条路,说不定还会让你失望呢!”

  “没试过怎么知道?”

  “嗯,就让你把我当成永远无法较量的对象,让你永远抱著憧憬和遗憾…这样也好。”

  “去!”⾼显明笑骂。

  气氛暖味起来,若有似无的亲昵让⾼显明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着他,她忽然想起那天的亲密,脸迟钝地‮热燥‬起来。

  奇怪,他们是为了什么吵到现在?

  接收捶在他膛的手,骆家尧凝视著她说:

  “冷战结束了?”

  ⾼显明缓缓点头。

  “不是耍我?”他不安地又问。

  “我才要怀疑你又耍我呢!你还敢说?”她忽然气虎虎地。

  “嗯?”

  “上个礼拜你爸爸到学校来找我,很客气的对我说,拜托我不要怈漏你小时候欺负我的事情,免得被新闻媒体知道,报导出来,影响你的前途。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离开你——什么话嘛!”

  上个礼拜?

  难道那个长得很体面的资产阶级、中年人士…

  记得他爸也有辆宾士…不会吧!?

  骆家尧暗暗开骂。他爸搞什么鬼?他好不容易追回的女朋友,不会就这样被他爸给放飞了吧?

  该不会他老爸是怕影响到他的政治前途?

  “你不用管他说过什么!”他忿忿说,决定回家问个清楚。

  “是啊!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爸爸!”⾼显明同仇敌忾。“放心!他愈是不赞成,我就愈要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理我,本来我还准备去追你呢!现在不必⿇烦了,以后,谁都不能离间我们,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骆家尧猛点头。

  原来如此!

  ⾼招⾼招,他误会老爸了!亲爱的爹地不愧是玩政治的,他和侯灿⽟这些小孩子哪比得上?

  爸爸万岁!

  “结果,你爸的方法跟我差不多嘛!”侯灿⽟说。

  “不过他出招快狠准,比你的烂计谋有效多了!”陈豪生推推他。

  “不管怎么样,我们终于可以不必看骆家尧的苦瓜脸,可喜可贺。”君启扬微笑说。

  “喂!你们这些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骆家尧不満地看着损友们,真是一群成事不⾜、败事有馀的家伙。

  “我们以前受过同样的苦难,也没受到你多少照顾呀!”

  “是啊,还被他笑哩!”

  “喂!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每次聊天都脫离不了女人?你们这群女人的奴隶,统统下地狱去吧!”

  “你这个『万年‮男处‬』,你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放下你的武器投降吧…不对,应该是『举起』武器才对,哇哈哈哈!”

  “骆家尧,你…你…对了!君启扬,我们是不是还是一国的?”

  “咦?”这个问题被混带过。侯灿⽟闲闲地揷嘴说:

  “你那个女朋友知道你爸爸是故意的吗?要不要跟你妈也套好,再多制造一个『婆媳问题』,我看她会斗得更起劲,更跑不掉了!”

  “嗯,从来没见过这么爱斗争的女孩子,家尧的品味満特别的…”君启扬点点头。

  “这种女孩子不好照顾,搞不好要跟她斗上一辈子喔!”侯灿⽟又说。

  他们嬉闹著,骆家尧竟认真评估起“婆媳问题”的必要,低头思索的模样,在旁人眼里仿佛默认了他们的话。

  “是啊!这种女孩子有什么好…呃,这么特别的女孩子哪里去找?”

  陈豪生难得说句好话,不过却是结巴的,大家警戒地朝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不得了,仿佛历史重演。

  ⾼显明带著一脸恻恻的笑容出现。

  “是啊!我这么『特别』的女孩子好难照顾,他一个人谈恋爱,家族朋友总动员,我真是了不起。”

  “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

  仿佛哪儿学来的对话,⾼显明戏剧地回头就跑,但乐在心头。

  那些小谋小计呀,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喜他,可以配合他们玩,这也是种乐趣。

  不错,她是很爱争。音乐世界看似浪漫唯美,其实竞争之烈,与现实生活一般无二,她养成彻底击败对手的习惯;连谈恋爱都难免。不过,她再也不闹同归于尽的意气之争。

  顶多把他整回来!

  含有抗衡、对立意识的协奏曲,另有一番奇异的‮谐和‬,外人难窥堂奥,只要他们乐在其中就好。

  如果就这么过下去,应该也很新鲜有趣吧?

  背后传来骆家尧的呼唤,她整整带笑的脸,换上愤怒的面具,回头。

  “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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