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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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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绍祈,现年二十三岁,牡羊座O型男,金发、黑眼,⾝⾼一百七十八公分、体重七十公斤。外貌叛逆、打扮有型,是光少年的典型版本。

  光邑学园大学部财务管理学系‮生学‬,已延毕两年,目前念大六。崔氏家族企业嫡系独子,长辈眼中不成材不受教的死小孩、笨儿子与混蛋孙子。

  “你这个混蛋--”

  崔明海举着手杖恨恨击打地板,一张皱纹遍布的脸盈満痛心与无力。“崔绍祈!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老大不小了,却净是⼲一些蠢事…”

  崔绍祈爱理不理地斜躺在沙发上,左手抓着一棉花在耳朵里头挖啊挖,对爷爷泣⾎的控诉彻底漠视。

  “…大学念了六年还没毕业,把时间都花在奇怪的地方上头,从来不肯进公司实习,让我一个就要油尽灯枯的老头每天被主管客户包围,你知不知道啊,爷爷真的老了,噤不起这么劳呀!”崔明海抬手抹去悲伤的泪⽔,颤颤巍巍地从书桌菗屉內取出一份文件,扔到孙儿眼前:“你瞧,这是我上礼拜到国泰医院健康检查的报告。医生说,我的心脏负荷太大,再这么累下去,迟早会衰竭…”

  “是周医生帮你做的检查?”崔绍祈突然发问。

  崔明海一愣,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可信度太低了。”崔绍祈翻了个⾝,一副慵懒惬意的姿态。

  谁不知道周医生与爷爷是数十年的老朋友,要是爷爷存心装可怜,央求周医生搞份脑瘤或癌末报告都不是难事。拿这种恐有作假之虞的健康报告唬他?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眼见孙儿一丝配合的意愿都没有,崔明海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好!你没孝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算我倒霉,都怪我平时没烧好香多积德!但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进公司实习?今天不管你怎么耍赖装死,我都要你给我说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下辈子。”斩钉断铁的回答,果然是很明确。

  “你在我-孙?”恨啊!当初儿子生颗贡丸也比生他好!

  “你无理取闹嘛。”崔绍祈终于万般不情愿地坐起⾝,一副委屈不服气的模样。“要接公司经营,⼲嘛不找我爸就好?”

  “别提你爸!”

  想到那个也很笨的儿子,崔明海就气不打一处来。怪了,他优越的遗传到底都传去哪啦?

  “我把他跟你妈派到南美分公司了,短期之內不会回‮湾台‬。”反正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派我去‮洲非‬分公司好了。”可以猎鸵鸟、猎狮子当消遣。

  “没有那种东西!”崔明海咆哮。

  “爷爷啊…”崔绍祈皱着一张脸:“你何必強人所难呢?你看,我连大学都还没毕业,比我有才华的表兄弟堂姊妹一大堆,何必硬要我去…”

  “人家老早都进公司帮忙了,就只有你一个人死赖着不肯面对现实!”

  提到公司里菁英辈出的第二代们,崔明海的头就愈来愈疼。⾝为大家长,他的确很⾼兴见到争气的子孙们出类拔萃的表现:但自小他最宠爱的崔绍祈却是一大异数,不但成绩逊、连个也没什么担当,脑子里塞満了异想天开的妄想,不专注于本业上头,却每每搞出荒诞不经的怪事。明明小时候是那么善解人意又细腻的孩子,怎么一长大就变了个样?

  呜…把那个贴心乖巧的可爱孙子还给他啊…“我对公司没‮趣兴‬。”崔绍祈摆了摆手,很无所谓的姿态。

  崔明海听得心又凉又疼。

  孙子对他以⾎汗创立的公司没‮趣兴‬,他却是一心只想将主经营权给这个总是不被看好的孩子…

  不管家族里的反对声浪多么‮大巨‬,他依旧一意孤行地选择內定崔绍祈为接班人。孙子是他一路看顾着长大的,他相信孙子未被开发的聪颖,肯定是块有待开发的璞⽟,只不过绍祈年纪仍小,心还不定,再过几年,肯定会绽出‮导领‬者应有的熠熠光芒…

  崔明海还在那厢心有千千结地私自揣想着,眼见爷爷不再叫嚣的崔绍祈则蹑着脚尖乘机溜走。

  受不了,爷爷念来念去总是这迪云口词…崔绍祈撇了撇嘴,拐个弯回到自己的房间。

  如时尚杂志般充満现代感的装潢,黑⾊、⽩⾊鲜明的对比合在家具与壁纸的元素中,抢眼得一如电影画面。崔绍祈却无视于这些精心装修过的设计,大刺?摊躺在铺得平整的普普风黑⽩格纹被单上,弄皱了原先完美的图像。

  那感觉,彷佛他是完美世界中突兀的一粒砂子。

  崔家大宅原本建在中部,后来因事业版图一再拓展,因而逐渐往北迁移,大宅由留守中部的亲戚照顾,崔明海也跟着搬到台北,在天⺟购置两层豪华公寓作为宅第。

  崔家开枝散叶,各系亲族都各有居处,只在年度聚会与企业营运时碰面商议,崔明海于天⺟的住处美其名为主宅,却只有他与孙子两人居住,唯一的儿子与媳妇也不在⾝边。

  两百坪的空间里,装潢精致的寓所,空气里总是淡淡地飘着寂寞。

  崔明海是个严谨的人,行事作风总是一板一眼、力求完美,这点由他住处的装潢风格便可略窥一二。

  他的作息规律,一早总是做了健康才由司机开车载他到总部工作;不熬夜、谢绝烟酒,即使年事已⾼,⾝子仍十分硬朗。主持会议时节奏明快、毫不拖沓,该预先浏览的相关资料从不忽略,与他一同参与会议的各部门主管无不被得心惊胆战,不敢轻慢草率。

  他是完美的企业‮导领‬者。而崔绍祈在爷爷的映衬之下,更显得像是即将败家的不肖孙…

  是沉重而无法逃避的庒力。

  “进公司啊…”崔绍祈闷闷地瞪着天花板,一伸手捞着窗帘绳,将厚实的窗帘拉上,掩住外头的光芒,本应-黑的房內却骤然闪耀着蓝⾊光晕,星子密布的银河与银⾊星斗在天花板上亮灿灿地绽出光芒,像是最深邃无垠的穹苍。

  这美丽的星空,不管看了多少次,都不曾感觉厌倦。

  还记得是国小三年级时,爷爷聘人为他绘上的。那年他的⽗⺟离开‮湾台‬,将崔绍祈留给崔明海照顾,向来好強的他在机场送别⽗⺟时,倔得连再见也不肯说一声,回到崔明海的住处后,却在夜里偷偷躲在被窝里啜泣。

  那晚,爷爷一定听见了他的哭声。

  某天当他一如往常地熄灯上时,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头顶上居然出现一片深幽的星空。他‮奋兴‬地惊叫起来,痴痴瞪着一眨一眨的小星星片刻后,夺门而出。

  客厅沙发上,爷爷一面喝茶、一面收看CNN新闻报导;分明是无关喜悲的经济新闻,他却发觉爷爷嘴角噙着笑。

  他怯怯上前,在爷爷⾝边落座。忸怩半晌,才说出梗在嘴里的话:

  “谢谢爷爷。”

  崔明海没有答腔,只是腾出一手,轻轻拍了拍崔绍祈的肩膀,那样尊重的态度,如同面对成的大人一般。

  “喜就好。”

  这是崔明海口吻清淡,却包含宠溺关爱的回答。

  崔绍祈知道,爷爷疼他疼⼊了心坎,即使自己成长的过程中,一路让他失望了太多太多次,爷爷仍不曾气馁,耐十⾜地与他周旋不休,坚持将他当作最佳接班人的信念。

  他不明⽩爷爷的信心由何而来。连他都不清楚自己人生的方向,爷爷又怎能这么有把握呢?

  “烦死了。”他嘟嘟囔囔地低声抱怨着,随手抓起抱枕掩住脸,没注意到门外那双默默注视着他的眼睛,微微透着萧索。

  晚上九点。

  绵延了数条街的灯海一片灿亮,各式各样的摊贩沿着街道摆起;吃过晚饭、看完八点档后,许多人纷纷拥至夜市里头闲逛,吃吃点心、或是在贩售小饰品与⾐鞋的摊位上挑三拣四起来。

  史蔚琪一手抓着香菇串,一面脚步徐缓地在街道上散步。

  一旁卖生煎包的摊子正巧将锅盖掀开,一阵融合了面粉与⾁末香气的烟雾扑来,引得早已列队等候许久的食客‮狂疯‬垂涎,等候的行列愈来愈长。她睨一眼大排长龙的盛况,决定放弃品尝该项美食。

  “姊,我要吃生煎包啦!”早已顺利考上第一志愿⾼中的史蔚宗一把拖住史蔚琪渐行渐远的⾝影,在生煎包摊前蹭来蹭去。

  “要吃自己去排队。”都⾼一了,还装可爱撒娇?史蔚琪剥开史蔚宗扯住她⾐袖的手掌,将他推向队伍末端:“慢排,我去附近晃一晃。”等史蔚宗买到生煎包,大概也是半个钟头之后的事了。

  “好。”史蔚宗用力点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往姊姊的背影大喊:“不要忘记帮妈买红⾖汤圆跟爸的东山鸭头喔!”

  “知道了、知道了。”史蔚琪头也不回地往⾝后挥一挥,算是应允,⾝影随即隐没在汹涌人海中。

  夜市总是这么热闹,什么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东西都随处可见。

  将竹签往附近的垃圾筒一抛,她漫无目标地在路上晃呀晃地。下课时,她隐约听见班上有人要相约到这远近驰名的夜市里逛逛,不知道这计划是否成行?或许有机会遇到自己的新同学们呢。

  不过,就算正面相逢,她猜想他们也认不出她是班上成员吧。

  并不觉得伤感或遗憾,她依旧是一副四平八稳的调调,随意浏览周遭的摊位。这一带最近是愈来愈热闹了,或许是眼见既有摊位的繁荣商机,许多新摊位也纷纷加⼊阵容,什么烧烤⿇-、栗子烧等等先前不曾见过的新花样都跑了出来,竞争看来非常烈。

  刚刚一路走来,光是炸排就有五摊,更别提什么炭烤排、香酥等相关产品,密度这么⾼,真不晓得营收是不是还能撑得过成本…

  史蔚琪无限怀疑地抬头注视⾝旁招牌新颖、灯光明亮的新排摊位,又是一叹。

  天晓得这摊又能熬多久?就算是加盟体系,生意还是不容易做的。看这排摊门可罗雀的冷清样,搞不好从今⽇开张以来,都还没有顾客上门呢。想创业,还是得好好调查市场芭况才对…

  她突然停住步子,若有所思地瞪着摊位里头正躬着⾝躯专心炸排的老板⾝影--

  好悉的一头金⽑。

  这么猖狂的颜⾊实在不多见…史蔚琪突然想起今天才与她再度杠上的某富家‮弟子‬。

  崔绍祈不也染了这么一头金⾊?还用发胶把短短的头发搞得刺刺地全竖起来,自以为很酷的样子。

  现下仔细一瞧,这位排店老板不也与崔绍祈的发型如出一辙?更吊诡的是,老板左耳软骨上头也打了两个洞,串上式样简单、却极为闪耀的银环,稍稍一动,便招来一阵清脆声响。

  这已经不是“很像”崔绍祈了。他本就是崔绍祈嘛!

  摊位里头,崔绍祈正专注地手执夹子翻动油炸中的排,一面转头由行动保冷箱內取出腌好的⾁片,在炸粉中反复沾染数次后,抛⼊盛満金⾊沸油的炸锅內。陡地一阵细碎的油滴自炸锅內而出,上一秒还专业架势十⾜的崔绍祈当场手忙脚地往后猛跳,一副被烫得哇哇大叫的惨状。

  “…”史蔚琪看得冷汗直直落。

  逊!逊毙了!哪有人做生意还这么蹩脚?像是新嫁娘在厨房初次洗手做羹汤的生涩样!

  好不容易溅的炸油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崔绍祈终于卸下如临大敌的紧张防备,怯生生地移步回炸锅前,试探地用夹子将排翻面,露出油炸过度而焦黑成一片的悲惨外⽪。

  “嗟!”崔绍祈啐了一声。可恶!又炸焦了!

  莫可奈何地将炸坏的排捞起搁到一旁,崔绍祈抬手抹了抹自额头滑落的汗⽔,漫不经心地往摊位前方瞥一眼,正要收回视线,却赫然发现一张明显透着鄙夷的脸正对着他的目光!

  “史蔚琪!”那个恶毒的⼲扁四季⾖!

  “嗨。”终于被发现,史蔚琪态度不冷不热地向他打个招呼,挪步靠近崔绍祈的排摊位:“…你在卖排?”

  崔家不是有钱有势?怎么连娇贵的少爷都跑出来抛头露面卖排,赚取蝇头小利了?

  “-自己不会看喔。”

  崔绍祈没好气地应道,随即赶紧抓起夹子替仍在炸锅里的几片排翻面。呼,幸好还没焦。

  史蔚琪微微蹙眉。

  “你这种态度,像是做生意应有的诚意吗?”客人一见他的臭脸⾊,不拂袖而去才怪。

  崔绍祈想也不想便立刻还击:“对-本不需要太客气--”

  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自己现下的立场。不该是逞口⾆之快的时候啊!眼尖瞅见史蔚琪手中那沉甸甸的红⽩条纹塑料袋,里头装着的应该是食物一类的东西,这么说--

  “客人!”崔绍祈的形象瞬间转变成热情洋溢、‮烈猛‬摇尾的讨喜小⽝:“要不要买排?现炸的,一块三十五,三块算-一百!”

  呜呜呜,今天都还没有人跟他买排,至少让他有点进帐吧。

  “你好现实。”史蔚琪还是冷冷地不买他的帐。

  “人当然是活在现实之中的嘛。”崔绍祈手,一副渴盼皇上临幸的后宮嫔妃貌:“蔚琪蔚琪,好啦好啦,买一块排啦!”

  史蔚琪连手背上的⽪疙瘩都被撩起了。

  “谁准你这样叫我的?”好⾁⿇!看到崔绍祈脸上一眨一眨盈満渴盼的眼睛,就更恶心了!

  “不要这么计较嘛。”将两人先前不愉快的记忆抛诸脑后,崔绍祈为了销售滞销的排,连男人的尊严都可以舍弃:“就当是同情我啦,好心的‮姐小‬,买块排吧?”

  只差没匍匐在地上佯装伤残人士骗取爱心。

  “…我不想因为一时‮滥泛‬的同情心,换来腹泻不止的下场。”不食人间烟火的阔少炸出来的排是不值得信任的。

  “喂!”不擅低声下气的阔少脾气还是按捺不住了:“才三十五元而已,⼲嘛这么小器?-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焦了。”

  清楚嗅着焦味的史蔚琪,伸手指向炸锅里载浮载沉的⾁片。

  还骂得兴⾼采烈,崔绍祈不耐烦地掉过头瞥一眼炸锅:

  “什么焦了…天啊!”赶紧手忙脚地将炸过头的排悉数捞起。

  沥油用的铁网上,铺満一堆卖相欠佳的排,愁眉苦脸的笨老板望着排小山,可怜兮兮地叹口气--

  “搞了半天还是卖不出去,怎么办啊?”营业一天就赔一天,又不甘心认赔杀出,承认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瞧见崔绍祈卑微的落魄样,史蔚琪总算动了恻隐之心:

  “你该不会今天都还没卖出一份吧?”

  “对。”口气好哀怨,只差背后没有出现鬼火。

  “…给我一份。”

  实在是太悲惨了,就连欠缺同情心的她都忍不住想叹气。史蔚琪掏出硬币递给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崔绍祈,就当成是做善事。

  “拜托给我一块比较不黑的,谢了。”她并不想因为⽇行一善而罹癌。

  “没问题!胡椒粉要吗?要辣吗?”

  刚刚还委靡不振的老板登时精神一振,抖擞地抓起调味粉罐一阵狂洒,将排塞⼊纸袋內,便笑——地递给开市第一位顾客。

  “谢谢,下次再来喔。”

  史蔚琪仰头注视崔绍祈心花怒放的光笑靥,不得不承认帅哥的笑脸相当养眼,至少他的笑容及格,对招揽顾客应该颇有效果。

  “我对『下次再来』这句持保留态度。”

  淡淡敛起目光,史蔚琪接来炸排,犹豫半晌,心一横,张口咬下。

  “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一旁的崔绍祈倒是殷殷企盼着顾客的批评与指教。

  “…很糟。”

  脸上的表情扭曲得七八糟,史蔚琪好不容易才将嘴里那块‮害迫‬味蕾的⾁呑咽下肚,顾及崔绍祈⾝为排制造者的尊严,才用力庒抑自己将半生不⾁吐掉的念头。

  “很糟?!”崔绍祈戏剧化地睁大眼睛,后退数步,伸起一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不--我不相信!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他的脖子突然被闯⼊摊位后方的史蔚琪按住,刚刚好不容易才卖出去的排就凑在他嘴边,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后,脸⾊骤变。

  “知道有多难吃了吧?”

  史蔚琪冷眼睨着自食其果的崔绍祈,对他风云变⾊的表情感到満意。不他自己咬一口排是不行的,这人对自己差劲的手艺完全没自觉嘛!

  还以为他此刻怪异的神⾊是源于难吃的排,没想到愣了两秒之后,崔绍祈却——地抚着自己的嘴

  “间接接吻…”

  他、他咬到史蔚琪刚刚咬过的部份了…呜,好羞人…

  “吻个头啦!”她气得差点往他的头上擂下去。“我是叫你吃吃看排有多难吃,不是叫你要⽩痴!快,开始咀嚼,三秒后告诉我你的心得。”

  完全任人‮布摆‬的崔绍祈听话地开始摇动下颚;数秒后,果然连五官都皱成一团。

  “好难吃…”

  虽然油炸过,面⾐却完全没有香脆的口感,反而糊糊地沾黏在⾁上头,吃起来格外恶心。⾁本⾝更糟,一面太老、一面还有点生,难道他刚刚没替这块排翻面?!

  “知道难吃就好。”史蔚琪没好气地双手抱、斜眼睨他:“这种排也想卖钱?你也要有点自知之明,回家练个数十年再出来讨江湖吧。”

  这就是她不喜主动讲话的原因,每回一开口,就会无可避免地讲出一长串伤人的话语。

  毫无立场反驳,崔绍祈像是斗败的公般垂下肩膀,弯驼背地在保冷箱上头坐下,就连原本昂扬的金发也显得有气无力…

  “笑吧笑吧,笑死算了。”一面摆出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颓废姿态。

  史蔚琪扯扯嘴角。“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要取笑你。”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像。

  “没差。”早就习惯明里来、暗里去的讥讽,多一个人瞧不起他,本不痛不庠。

  “⼲嘛这么没志气。”无法忍受男人在她面前摆出颓丧消极的落魄样,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回家多练练,有空多逛逛夜市,研究人家怎么做生意,把这些技巧学起来不就得了?”她边说话,一面暗自反省。鲜少充満耐温情地安慰人家,现下口气果然很生硬。

  难得她大发慈悲地试着‮慰抚‬人,崔绍祈却丝毫不领情,仍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孬样。“不要管我啦。”

  “…这是你自己说的喔。”可不要事后才咒骂她冷⾎无情。“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加油吧,拜。”

  拎着奉⽗⺟之命买回家的消夜,史蔚琪远离夜市之前,还是心有牵绊地回头望了一眼。

  崔绍祈的摊位已经离得远了,但平素气焰⾼张的他难得出现的低落模样,还是在她眼前清晰无比地浮现。

  “何必这样虚张声势呢?”

  老早就看清崔绍祈故作嚣张的行事作风不过是保护⾊,像是鼓涨的气球一戳就破,一旦碰上刺就容易歇斯底里地过度反应。大吼大叫的背后,其实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对万事都充満把握的姿态。

  阔少们果然都是很难搞的呀!

  史蔚琪抿了抿,将崔绍祈的⾝影抛到脑后,领着因购得生煎包而雀跃欣的史蔚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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