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音堡。
乍听之下像堡的鬼堡。
听说这里每到⼊夜,就会传来凄厉尖锐的琴声,或是低沉森的鼓声。
有人说,那是地狱的⼊口,因为凄厉的琴声是亡魂受不了酷刑所发出的哀嚎,从间的隙传进世。
也有人说,那里住着被阎王老爷拒收的恶鬼,堡中的鬼大王,总会在半夜出巡找世的人果腹,那沉的震天鼓声,就是鬼大王的脚步声。
随着人们绘声绘影的描述,音堡的鬼影憧憧更添其吊诡神秘的气息。
这晚,清冷的夜空缀満点点星子,一轮満月挪移到林间上方,银⽩⾊的光芒遍洒整座苍山,彷如霜冻般的森冷气息,笼罩在位于苍山的音堡之上。
一对主仆,打从晌午过后便自苍山山脚往山里头走,本打着⼊夜之前便能赶到目的地的主意,却偏偏一路在山中小径转啊转的,只见路愈来愈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直到主仆两人看到荒野中,那挂在老树头上风飞扬的⽩幡与几乎被淹没在荒烟蔓草间的坟台景⾊时,她们才意识到,这里就是有幽深地府鬼城之称的“”堡吗?
年纪较小的丫头,看着那⽩⾊的引路幡随风恣意摇摆,彷佛是在招引幽魂,那憧憧魅影,吓得她只能缩着小小的⾝子,一双手死命的攫紧⾝旁姐小的⾐裳,深怕只要一松手,就会被遗弃在这座鬼山里。
“小…小小小小小…”名唤珠儿的丫头,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到连⾆头都不听使唤,正觉尴尬之际,却听见耳边也飘来间断的单音。
“珠…珠珠珠珠珠…”另一位年纪看起来稍长的女子,严重口吃的看着黑暗中,那幽幽暗暗的闪烁绿光,感觉腔底下的鼓动,快要冲出喉头。
没有注意到⾝边姐小的神情有异,珠儿大⾆头地说:“小…小小小姐小,你确定柳管事说的音…音音音堡,就…就就就在这里?”听说姐小幼时曾来过音堡两回,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走错路…吧?
“笨…珠珠珠珠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路…路路路痴,会问这种问题,就证明你真的很笨。”柳絮杏瞪圆了⽔眸,想看清楚那隐伏在黑暗中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听完柳絮杏的话,珠儿忍不住冷汗直冒“可是珠儿看姐小从头到尾好像认得路怎么走,我们应该没有…”路吧?
努力的睁大眼,确定那点点绿光正缓慢地朝她们近,柳絮杏滚动⼲涩的喉头,顿觉一股恶寒爬上背脊,她警戒的瞪着那十几对绿幽幽、森森的光点。
“珠儿,你不用怀疑,我们不仅路了,而且…”柳絮杏以眼神示意珠儿转头,嗓音里带着剧烈的颤抖。
“而且…?”终于感觉到苗头不对的珠儿,重复着话尾,顺着柳絮杏惊恐的目光转头──
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除了十几对凶残森冷的绿眼外,还有犹如利刃般的雪⽩獠牙!
“姐小,那是狗吗?”珠儿自我催眠的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个头大了一点点的狗。
“笨珠儿,那是狼。”柳絮杏忍残的道出事实,然后与珠儿对看一眼,接着主仆二人的尖叫声立刻划破苍山的夜。
殊不知,这一声声凄厉的叫喊,随着阵阵风传得好远好远──
隔天,苍山山脚下的老百姓,又多了一桩空闻子夜鬼悲歌的乡野轶事。
大家皆在谈论,昨夜苍山又闹鬼了,而且还是两个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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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微光下,位于苍山临海的山石嶙峋陡峭,人迹罕至,却有一人在崖顶上置了琴座,海风吹得⾐袂飘飘,将他清雅隽朗的⾝形,衬得更加超逸绝尘,只见他徐徐抚琴,袅袅琴音缓缓地在广袤无垠的旷野漾开来。
他双目如⽔,眺望寂寞的夜与飘在海嘲里的月影,神情专注又漠然,对于山林间响起的刺耳求救声充耳不闻,甚至连为什么会有人闯进苍山的噤地也丝毫不在意。
相对于弹琴男子的冷漠,在山里遭遇狼群的柳絮杏主仆,则一路顺着琴音的方向跌跌撞撞逃命而来。
“救命啊──有狼要咬人啊──!”柳絮杏暗忖山里既然传来琴音,就表示山中有人,所以扯开喉咙大声求救,希望能得到援助。
而⾝为命运共同体的一员,珠儿自然也不会吝啬贡献她的大嗓门,只见她使出吃的力气放声大喊:“救狼啊──不对!救命啊──!”
哭爹喊娘的求救声,不但没有撼动弹琴男子的半分心绪,弹奏的曲调反而骤然加快,几乎掩盖了求救声。
对于弹琴之人的冷⾎行径,柳絮杏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虽然很想将杏花绣鞋往那人脸上丢去,可惜为了逃命,别说鞋子掉了,就连随⾝的包袱、⾐裳,要不是给树枝刮破了,就是被狼叼在嘴里,如今她跟珠儿还能不缺条胳臂少条腿,已经算是祖上有保佑了。
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何以那些追着她们跑的狼群,随着琴音越清晰而逐渐越少,甚至到最后仅剩一只也无所觉。
看着那浸yin在琴音中的背影,她只觉气冲牛斗,正准备扬声开骂,但话都还未及出口,扑通一声,没注意到地上盘错节的老树,她与珠儿双双跌了个狗吃屎,背脊遭某物踩踏的异感,顿时让这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声。
追了半天,终于逮到“食物”能啖一顿的狼王,毫不犹豫的张开大嘴,露出尖锐獠牙,正准备享用“美食”之际,不远处的琴音忽转,一道凌厉的罡气眨眼间便将狼王的头削飞至半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顿时兜洒在柳絮杏主仆的⾝上。
以为就要命丧狼口,而吓得紧闭双眼的柳絮杏,感觉脖子淌下一股温热,她惊恐的摀着脖子,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啊!”柳絮杏哭着趴在地上,直觉认定那股温热是被狼咬伤脖子的结果,接下来她还会再被咬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她全⾝的⾁,都进了狼的肚子,然后剩下残骸被遗留在这荒山野地里,慢慢化成一堆⽩骨,连座坟也没有变成孤魂野鬼…越如此想,她哭得越是伤心,浑然不察狼王已断首。
不同于柳絮杏的反应,察觉到虽被溅了热⾎,shen体却无疼痛反应的珠儿,怯怯的抬眼,注意到那笼罩在凝冻月华之下的⽩⾐男子,疑心是否看到活神仙?
“小…姐小,有神仙?”珠儿仰着小脸,以尊敬却又含糊不清的口吻,结结巴巴的喊着。
“神仙?”不是魂勾鬼差?
柳絮杏在极度惊吓中,慢慢镇定下来,她抬眼观看四周,总算注意到shen体并无任何痛楚,她低吁了口气,一双圆滚滚的明亮⽔眸,顺着珠儿的视线望去,就看到那浴沐在淡淡银辉之下的俊美侧脸。
他的双手仍搁在琴弦上,见他双目微敛,似在思考下一首要弹奏的曲目,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柳絮杏也赞同珠儿,认为眼前的人,极有可能是仙人降凡胎,不过这疑虑仅停留在她心中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声冷凝如冰、不带感情的磁男嗓,蓦地敲碎柳絮杏主仆的所有幻想。
“你们──滚出去。”
停顿仅两秒,柳絮杏⽔眸里燃起怒火,她霍地站起,手提裙襬,三步并两步的上前理论。
“喂!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见死不救就已经够泯灭人了,现在一开口就叫我们滚?你简直就是个浑蛋!”
柳絮杏原以为她这般怒骂,定会换来男人不悦的反应,已准备好要反相讥,却意外听见对方自好看的薄中,吐出音调平稳无波的话语,但字字却又令人背脊发寒。
“你们若不想走着离开,我也可以成全让你们躺着出去。”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啊?”柳絮杏真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怎么有人能以如此好听的醇嗓,说着冷酷无情的话,更过分的是,他居然长的那么好看,他的眼睫⽑又长又翘,真是该死的人。
男人眨了眨那死人的长睫,微偏脸看向气呼呼的她,正想开口,珠儿却抢先截话。
“姐小,你误会这位公子了啦!你没发现是他救了我们的吗?”珠儿见柳絮杏气到眼睛噴火,忙不迭的拉住她的臂膀解释。
刚才要不是男人出手杀了狼王,她们现在哪还有命对人大呼小叫?
“就算是他救了我们又如何?他有必要摆出一副⾼傲又目中无人的样子吗?”柳絮杏气得柳眉横飞,双颊红若桃李,对于弹琴男子的冷⾎行径,无法苟同。
听完女子的批评,男子仅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本来对于这种不知感恩的人,他一向都是出手不手软的先教训再说,可是某种莫名的悉感,令他平静的心湖,无端泛起涟漪。他敛眉,语气和缓地开口。
“姑娘,此时距离天⾊大⽩尚需三个时辰,在下可破例让你们待到天明再走,其它多余的话,就让我们彼此省下。”他的意思很简单,他的所作所为不需要柳絮杏理解,仅需还给他清静的空间即可。
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柳絮杏原本还想发作,可是莫名的眼,令她盯着眼前的男人,若有所思了起来。
奇怪!这个男人的脸形轮廓,还有说话骄傲的模样,怎么愈看愈悉?
倏地,脑海里出现五岁那年的画面,也是第一次与那个男人的初识。
记忆里,她正在后山与邻近的孩子打架,那时她被打得很惨,原本绑着的辫子给扯散了,小脸也花了,却还是奋力将那个块头比她⾼出一个头的小霸王给打得哭爹喊娘。那时她双手扠,得意洋洋的笑看那不中用的家伙落荒而逃,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捕捉到那⾝负琴匣的⽩⾊⾝影。
他站在一株杏树下,远远地瞅着她看,年纪不大,但是那清峻冷淡的眉眼却较寻常***男子更为內敛成,不讳言他好看的外表,的确让她有些移不开眼,因为长这么大,她可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由于他的注视太明显,她有些手⾜无措,甚至开始担心,适才她如泼妇般狂疯打架的样子,会不会让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哪知那人却仅是深深地多看了她一眼,连句话也没说,转⾝往柳叶山庄的方向离去。
那个眼神好像在说:玩够了吧?该回家了。
不明⽩何以她会这么解读他的那个眼神,基于好奇与満腹疑问,她也乖乖的跟在他后头一道儿回家。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音堡夏家的大公子,会出现在后山,竟是为了被叫出来找她!
太神奇了吧!他们又没见过面,他是怎么认出她的啊?
本来她对他很是好奇,还想着他询问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柳家姐小,可是稚龄的夏晏非,却硬是端出千年大寒冰,淡瞅她的眼神,活像她的问题有多蠢似的。
“你的名声在这附近很响亮。”那时他是这么回答的。
即便他的口气很淡,可是那眼神却像是看穿她骨子里轻礼教、厌拘束的格。
厌恶被看穿的柳絮杏,双颊气鼓,扭头就跑去她爹问来历,才知他竟是被音堡上下公认的百年难见奇才,年仅十岁,却已弹上千卷琴谱,是当代天资最聪颖,也是已被內定要接下“琴侍”之位的人。
初听时她表现的很不以为然,不过看在同行的美丽夏伯⺟,为她特地做了好多好吃的藌糖冰丝份上,她可以勉強不去计较他讨人厌的样子,只是…在吃饭时,看到夏伯⺟温柔的替他挟菜,轻声细语的对他说话,不知怎地,心口就硬是泛着浓浓的酸,低头猛扒了两口饭,她就匆匆的跳下饭桌,不想再看那刺眼的画面。
唉!她也不知道她在嫉妒人家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想着想着,她就不争气的掉了好多眼泪。虽然是躲起来偷哭,但她好像有看见一个被拉得长长的黑影,一直站在角落默默的陪着她,可是…那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
后来,隔了两年,夏晏非又随夏伯伯第二次拜访柳叶山庄。为了赌一口莫名的怨气,她趁着无人注意时,故意对着他扮鬼脸,还吃掉摆在他面前的杏花糕,并一口喝掉他的杏花茶,为的就是想看那个面无表情,态度冷淡的家伙会有什么反应?
哪知道那个臭家伙,对于她那时的举止,仅是对她投予不屑的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聇笑她幼稚的行为,却因为年长她五岁,所以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看到他那表情,柳絮杏又被怒了。
“我要把你的杏花糕吃光光,不留给你吃。”嘴巴还在咬着,手里拿着仅剩最后一块完整的杏花糕。
“请便。”他的声音不愠不火,完全不在意她刻意截走他的茶点。
“等一下我连杏花饭也会跟你抢,这样你应该要生气了吧?”生气吧!她非要瞧瞧这个可恶家伙,除了冷冰冰的面具脸之外的表情。
淡淡的抬眼瞅看那张粉扑扑的小脸,矜淡的俊容波澜不兴,他微勾,语气平稳地道:“不会。”
啥?不会?
秀丽的柳眉蹙起,她一口咬下手里的杏花糕,瞇着眼睛,小小的脑袋瓜正在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惹⽑他,但就在这时,原本谈话中的柳叶山庄庄主柳晨远与音堡堡主夏震天,皆不约而同的停下谈话,注意到他们这对小儿女的互动。
夏震天心里老早就有将柳絮杏认做媳妇的打算,这下见一双小儿女们的互动,便脫口说出要订下这门娃娃亲,还将一块随⾝带着的龙凤⽟玦,将凤佩给了柳絮杏,龙玦给了夏晏非,笑称那便是他俩的定情物。
“小絮杏,如果多年后,晏非想反悔不认帐,你就可以拿着这块凤佩上音堡亲,知道吗?”
面对夏震天的代,柳絮杏一脸惊讶,圆睁着眼,呆呆地傻看着夏晏非好久好久,心儿莫名地怦怦直跳,甚至小小的脑袋瓜里还开始认真的幻想属于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谁知夏晏非居然当头兜了盆冷⽔下来,酷着一张脸说:“我不会娶她。”
听他那么说,恼羞成怒的委屈,令她像只浑⾝带刺的刺猬,粉拳捏紧也跟着大声驳斥:“哼,我也不想嫁给你。”
即便当时他们烈反对,可是一双长辈却仍是拍板定下这门亲事,完全不给他们议抗上诉的机会。
韶光荏苒,原本反对当年娃娃亲的她,却因为家门惨遭巨变,爹爹下落不明,再加上柳家老管事的临终待,她只好厚着脸⽪来到苍山,踏上音堡的领地,寻求夏晏非的奥援,但为什么她会在此时,将眼前的人,联想成那个他呢?
难道…
原本眸底积満怒火的柳絮杏,这会儿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弧度,轻挑眼梢,以带着揶揄戏谑的眼神睨看着他。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以仅十岁之龄,便已弹上千卷琴谱,搏得当世奇才名号的夏晏非吗?怎么?号称能过目不忘,智慧与琴技堪称奇葩的传奇人物,却连人站在眼前,你也不认得了吗?”柳絮杏边说,还双手环,仰了仰她线条优美的秀颔,丢给端坐在琴座上,至今尚未变换过势姿的男人一抹鄙夷的笑容。
哈哈哈!果然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幼时那个总爱以⾼傲的眼神,睨视一切的夏晏非,大家不是都称赞他很聪明吗?而今他连自己的未婚近在眼前,也慧眼不识,岂不令人笑哉?
清俊脸庞有些微颤动,他调转视线,将深炯的眸停留在他面前不远的柳絮杏脸上,良久,他才语气徐缓地道:“姑娘既自称是人,不妨告知芳名。”她的脸面生的紧,夏晏非的记忆里没有她。
“你不是聪明人吗?怎么会连我的名字也记不住?”太差劲了吧?虽然柳夏两家并非年年皆有相约聚在一块儿,可是距离上回她踏上音堡拜访,不过相隔十年,而今她仍然能凭印象认出他,为什么他却记不住?摆明就是不把她当回事。
眼前女子咬牙瞇眼的凝觑眼神,搅不动夏晏非坚如盘石的心绪,他默默的将视线多停留在她质问的眸一眼,便径自收拾琴具,打算离开这失去清静的崖顶。
见夏晏非连庇都不吭一声,连她到底是哪家旧识,何方远亲,半点趣兴也无,就打算拍拍**走人,一股无名火猛地烧起,她恨恨地跺脚低咆:“夏晏非,你给我站住!”
已将琴斜背在⾝后的夏晏非,对于柳絮杏的叫唤充耳不闻,仍旧以徐缓的脚步,背对着她前行。
眼见要找的未婚夫就近在咫尺,可是对方既记不得她,就连她唤出他的名,他也丝毫不在意她的⾝分,摆明将她视若无物,而她──原想以言语奚落他的目的,非但没有达到,现在反倒要拉下脸来求他。
“夏晏非,你等一下──”柳絮杏喊住他,那抹⾼大颀长的⾝影,终于如她所愿的停下。
他微微侧过⾝子看她,等她接着说下去。
瞅看了他疏冷的侧容一眼,她动双,眉心紧蹙,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快速地堆満臆。
好家伙,竟然把她忘得一乾二净!
“你还认得这个吗?”她自怀中取出凤佩,悉的图纹,勾起夏晏非的记忆。
“你是柳絮杏。”他用的是肯定句,但目光却紧锁在⽟佩上,而非她的人。
“没错,是我。”见他的反应是认出⽟佩而非她的人,柳絮杏口的窒闷更加难受。
他果然是认佩不认人…
深邃的目光从她手中的⽟佩,移到她的脸上,夏晏非冰冷的外表下,隐蔵着旁人看不透的情绪“你来音堡做什么?”
闻言,柳絮杏顿生恼意“你不知道柳叶山庄发生的事吗?”他竟然还问她来音堡做什么?他以为她没事来这里观光兼旅游踏青吗?
“知道。”他回答的毫不迟疑。
他的回答,让柳絮杏的火气更加旺盛“既然知道,你还问我为何而来?”
他冷冷的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令柳絮杏找到了发作的借口,她生气的扬⾼音调“夏晏非,你忘了我爹跟夏伯伯之间的情了吗?”她本来还想提起他们之间甚至还有婚约,只是看到他那张淡漠得⾜以冻死人的表情,她咬了咬下,决定省下不说,免得活活被气死。
那双冷亮的眸半掩,薄吐出低昑似的回答:“忘了如何…记得又如何?”
柳家惨遭灭门的事,在江湖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依当年爹与柳家庄主柳晨远的情,即便他无心江湖事,音堡上至管事,下至仆役,每个人都主张他该主动关心柳家如今是否尚有生还的家眷,并且也该积极找出灭柳家的凶手,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打从五年前,音堡也因“怒嘲”遭来横祸,挚爱的双亲皆在同夜一先后惨死,夏晏非便立誓担起守护音堡与“怒嘲”的重责,并且也彻底封闭他自认不必要的感情,打定主意这辈子,将无心无情的尽到他琴侍的天职,不再过问旁事。
更甚者,当年音堡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也不见柳晨远前来悼祭过他的双亲,对此,夏晏非虽然早已释怀,却对江湖中所谓的“过命兄弟情”有着深深的鄙夷与唾弃。
因此他刻意不沾染俗事,却仍无法彻底的置⾝事外,先不提弟弟夏晏武看不惯他的所做所为而语出抱怨,就连柳絮杏这不也意外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吗?
不知个中原委的柳絮杏,听到夏晏非的回答,脑中仅存的理智神经“啪”的一声绷断,她气得冲到他面前去,扬起手就要赏他一巴掌,却被夏晏非轻松的一手制住,甚至还被用极为严厉的深眸恫喝“你有权利表达不満,但并不表示我会任由你胡来。”
他的口气很冷,像冰柱,直直的揷进柳絮杏的心槽里,她倔強的瞪着他,从他冷漠的眸心,找不到悉的感觉。
以前的夏晏非不是这样的…
记忆中的他虽待人疏冷,却还温恭有礼,而今再见,看着他微蹙的眉,柳絮杏不知为何,竟感觉他似乎拼命庒抑某种情感,这怪异脫序的念头,让柳絮杏不由得想,也许在他如今幽冷的眸子里,是背负着某种她不知道的伤痛?
这么想着,她也就稍微释怀了些,⽔眸中的怒意稍敛,她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放手,而后者则轻睨了她一眼,默默的松手。
菗回手后,柳絮杏下意识的轻抚被抓疼的皓腕,决定换个方式与他沟通。
“我承认刚才失礼了,但是你的回答也不得体,所以我不会为我适才的行为道歉。”她澈亮的杏眸,透着倔強的傲然。
刚才抓在掌心柔嫰的感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虚的冰冷,夏晏非刻意忽略掉內心因她而起的异感,看着她,他淡淡的扬眉,表情贯彻漠然。
盈盈⽔眸瞅看他一眼,知道他一向惜字如金,便径自接下话“我不管你是真忘还是假忘我们柳夏两家的情,看在这昔⽇夏伯伯送我的凤佩份上,你能不能出面替我找到我爹?”
冷俊的面容轻微抖动了下,看着她,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该说他似乎也在讶异她的“厚脸⽪”
良久,他冷冷的开口“打从五年前我接下音堡,便立誓此生不再为了音堡之外的人与事涉⼊江湖,所以你的要求,我无法办到。”
过去的人情牵绊,他不是全然遗忘,只是选择不去想、不去眷恋,只是认出了凤佩,间接认出她的⾝分,令所有关于她的回忆,不由自主的在他的脑海中,从休眠状态慢慢苏醒起来。
没料到夏晏非居然还是严词拒绝,虽然从他眸心中隐约跳跃着不知名的情绪,该是有隐情,但自认相当通情达理且好相处的柳絮杏这下子又不免动怒“夏晏非,照你的意思,是不是除非我成为你音堡的人,你才会出手帮我?”
“我只在意音堡。”他眉微扬,不置可否。
瞇眼瞪着眼前冰冷沉郁的俊颜,柳絮杏重重的昅了口气,咬牙豁出去地怒吼:“那好!你娶我,我们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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