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內瑞莎终于睡着了,但清晨楼下刺耳的电话声吵醒了她。
她睡得糊糊,以为是闹钟响,等到站在地上,才明⽩是什幺声音吵醒了她,才想起自己⾝在何处。她吓了一大跳,发现自己⾝无寸缕。
她想起了昨晚的情况。
睡⾐还在地上扔着,她赶紧抓起来,慌慌张张地套在⾝上,生怕贝恩看见。
他并没有看她--夜里不知什幺时候他回到了自己上,现在正枕着枕头酣睡呢。⽩⾊的亚⿇单上,他的黑发七八糟的,单是姨妈结婚时人家送的礼物。她一直精心地收蔵着,时常浆好、熨好,收在放有熏⾐草的⾐柜里,闻起来有股清香味。
在睡梦中他看起来要年轻些。她从未注意过他觉睡时的样子,现在凝视着他,看着他睡眠时的变化--強有力的脸松弛了,几乎像个孩子,嘴微微张开着,颧骨上有一抹睡眠带来的晕红。
內瑞莎奇怪地不安起来,赶紧扭过头去。这才意识到电话铃还在响,没有人接。奇怪,通常这时候姨⽗和姨妈已经起了。她看了一下钟,刚过八点半。
也许姨妈已经去医院了,姨⽗去了农场?他们一定是悄悄走的,生怕惊醒她和贝恩。
她从门后取下晨袍,披在⾝上跑下了楼。
什幺人打来的,坚持不肯挂断?她心里七上八下,会不会是坏消息?她抓起电话,一定是坏消息。会不会菲利普病情恶化?或是…不会!她不敢往更坏里想。
“喂?”
“您不是桑顿夫人吧,您是她的外甥女吗?”
“是的,我是內瑞莎?桑顿。”对方的声音似乎有点悉,但她想不起是谁。
电话中传来浅浅的笑声,一个女人的声音热情地说:“你好,我听出你的声音了,我是助理护士科特妮。”
內瑞莎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了。震惊之后她声音沙哑地说:“哦,你好,护士姐小,”她嘴发⼲,用⾆头了,又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问“出什幺…事了吗?”
她听到⾝后姨妈下楼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她正站在自己后面,⾝上穿著绿⾊旧晨袍和新的红粉⾊拖鞋,紧抓住楼梯扶手,脸⾊因害怕而变得惨⽩。
內瑞莎很想跑过去安慰姨妈,但她必须守在这里,听完消息后转告他们,她拿电话的手都⽩了。
“别担心!不是坏消息!”科特妮奋兴地笑着说“实际上,恰恰相反,是好消息。他睁开眼睛了!就在十分钟前,我正给他洗脸。不断和他说话,我告诉他又该刮胡子了,还和他开玩笑说他的胡子长得多快。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说了句,‘很抱歉,给你添⿇烦了,’差点儿把我吓死!”
內瑞莎赶紧靠在墙上以免摔倒。“噢,天哪!”她浑⾝颤抖,叫了起来。
格雷丝站在她旁边。“什幺?什幺?他没有死吧?內瑞莎,她对你说些什幺?”
“他醒过来了。”內瑞莎喜极而泣,把电话给姨妈。
格雷丝接过电话,心中茫然“不昏了?”她重复了两次,简直不敢相信,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声“哦,內瑞莎!”她把电话放在耳边。“护士姐小,你好,我是格雷丝?桑顿。”
內瑞莎从眼角看见贝恩下了楼梯,朝她们走来。他里面穿著睡⾐,外面穿一件栗⾊绸晨袍,这是两个月前內瑞莎送他的生⽇礼物。他的头发仍然很,但脸上的晕红已经消失--确切地说,他脸⾊灰⽩。他开始一怔,皱着眉头,后来才恍然大悟。
他的样子看起来和她一样震惊。
他一定是被她们的走动声和说话声吵醒了。显然他听见了她对姨妈说的话。他俩互相看着;他的眼睛里有敌意,冷冰冰地盯着她,企图从她的眼里找出她在想什幺;而她则把目光避开,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內心世界。
迄今为止,她自己也还不知道在想什幺。她只有一个单纯的感觉--因为菲利普恢复了知觉,她为姨妈和姨⽗⾼兴,多⽇来庒在他们心中的紧张、恐惧消除了,大家多少松了口气。
她走进厨房想找点吃的,她的⾎糖低,需要吃些东西增加体力。
她尽量⼲些家务事让自己镇静下来。她慢慢地往前走,脚步不稳,有点像个机器人。她煮上咖啡,找出杯子和小碟、盘子和装麦片粥的碗,摆好桌子准备吃早饭。这时她发现已经有人吃过早饭了--估计是姨⽗吃了麦片粥,因为桌子上还放着一包生麦片。他自己煮的茶--烧茶的壶还在桌上,已经凉了--洗碗机里有用过的茶杯和碗。
格雷丝肯定是睡过头了--也许是姨⽗有意把闹钟关上,想让姨妈多睡一会儿?內瑞莎也觉得应该这样,姨妈昨晚看来已经筋疲力尽了。
如果昨晚她不是睡得很晚,这时她早已在医院了。也许她儿子醒时她正在医院?经过多少小时的边照顾,他竟在她不在⾝边时苏醒过来,简直有点讽刺。
想到这里,內瑞莎感到悲哀。菲利普醒过来时,格雷丝理应在他⾝边。命运总是忍残地捉弄人。
贝恩走进厨房,把门关上,背靠着它,抱着双臂,看着內瑞莎。
“他醒过来了?医院确定他没有留下后遗症吗?”
这个问题让內瑞莎吃了一惊,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显然有可能。他们不得不面对这种可能。菲利普头部受了重伤,昏多⽇--他能完全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吗?如果成了植物人怎幺办?
她怒视着贝恩。他是不是有意给他们泼冷⽔?他难道不能给他们一点点乐?
她转过⾝去拿煮好了的咖啡,冷冷地回过头来问他:“早饭想吃什幺?我可以给你做--蛋、熏⾁、菇蘑?”
“你们吃什幺?”
“还没想,我不饿。”
“当然,⾼兴得吃不下了吧。”他的挖苦让她的背都凉了,可她没作任何反应,决不能让他看见他尖酸刻薄的话起了作用。
有时她觉得他似乎很讨厌她。他也许需要她,
但在对她戏弄、取笑的眼光中又常常含着暗的敌意。贝恩是个骄傲、坚強的人--不依赖任何人,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活。他憎恨她吗?他有没有看到这是他格上的一个缺陷,一个弱点?
她简单地说:“我只打算吃个荷包蛋,不过你想吃什幺,随便。”
他狡猾地笑了笑“荷包蛋放在烤面包片上就行,谢谢。”
內瑞莎刚刚取出锅,门开了。她对格雷丝姨妈看了又看,老妇人満脸是幸福的笑。
“啊,內瑞莎,这不是奇迹吗?我简直不知道怎幺办了,我太⾼兴了…”
內瑞莎搂着她,吻她的脸,对她说:“你赶去医院前,必须先吃早饭。我们正打算吃荷包蛋,你也吃这个吗?”
“我不饿,內瑞莎,我吃不下东西。”
不过格雷丝闻到了咖啡的香味“啊,咖啡…我来点儿吧!”
內瑞莎把她拉到饭桌边的椅子上,给她倒了杯咖啡“你坐在这儿喝咖啡,我去弄蛋,用不了五分钟,不吃东西会生病的。”
“我来烤面包,”贝恩边说边从冰箱里取出橘子汁,递给格雷丝。“喝这个对您有好处,天然糖有利⾎。”
她接过橘汁,感地笑了笑,睁大了眼睛说:“还有约翰,我必须告诉他,要不然他会骂死我的。不知道他在哪儿⼲活。他好象说过先去修墙,然后去牧场跋羊。”
“早饭后我去找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贝恩主动提出。
“啊,多谢,孩子,”格雷丝感谢地说“那个地方很⾼,你得爬上去,行吗?”
贝恩答道:“我想能行。”
格雷丝体贴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可别穿那套好⾐服,会把⾐服毁了的,你带便装了吗?”
贝恩微笑着“我穿耝布长和⽑⾐,放心吧!”
早饭好了。每个人吃了两个荷包蛋和涂了⻩油烤的面包片。饭后內瑞莎坚持要收拾餐具,让格雷丝上楼洗个澡,然后去医院。
贝恩帮內瑞莎把餐具放⼊洗碗机,冷静地对她
说:“咱们换好⾐服后,你带我去你姨⽗⼲活的地方。”
“我给你画张图,那地方很容易找,我要陪姨妈一起去医院。”
“不行!”贝恩的声音像鞭子,把她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不知所措。
“别对我发号施令!我要和姨妈一起去医院,你不能挡着我!”
“她并不愿意你在那儿!”贝恩一字一顿地说,脸⾊冰冷,目光凌厉。內瑞莎瞪着他,全⾝僵直。“她是他⺟亲。自从出车祸以来,她⽇夜焦虑--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你让她单独和儿子呆会儿吧!”
內瑞莎咬着嘴,意识到他是对的,可又痛恨他是对的。
內瑞莎一言不发,开了洗碗机,看了看打扫好的厨房,走上楼去。
格雷丝走出了浴室。內瑞莎把换下来的⾐服拿去洗,然后自己换上⾐服。
当她回到卧室时,贝恩正在窗前朝外看,他转过⾝来瞧着她。她穿上一条旧马,这条马是她去伦敦时留在这里的,现在穿起来还合⾝。她上⾝穿一件⻩⾊⾼领⽑⾐--这也是穿过多年的了,⽑⾐虽然紧些,但和马很配。
“我没见你穿过这套⾐服。”他慢条斯理地说,双眼紧盯着紧⾝⽑⾐里耸起的圆浑丰盈的部。
“这些都是我的旧⾐服,多年不穿了。现在浴室归你了。”她简短地说,他那⾊的眼神令她又羞又恼。
他瞥见了她俏脸上飞起的红云,一言未发,走进了浴室。
內瑞莎整理了卧室,铺好,这时格雷丝出现了。她穿著最好的⾐傀--一件柔软的红粉⾊紧⾝⽑⾐,只有遇到特别重大的场合时她才穿。
“你看上去真漂亮。”
格雷丝听了笑容満面,脸上发光。“亲爱的,谢谢。你准备好了吗?”
內瑞莎笑着摇头摇。“你去吧,姨妈,我以后看他。我得带贝恩去找约翰姨⽗,不然他会路的。”
看见姨妈的脸⾊微微一变--眼睛发亮,面呈喜⾊,她知道贝恩的话是对的。
“好吧,亲爱的,回头见。”
內瑞莎看着姨妈匆匆离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非常想去看菲利普,急不可待地想去,想知道车祸是怎幺发生的,手术的情况,长时间昏对他的影响等等,然而现在这个时间是属于他妈妈的。虽然生气,但她不得不承认“我应当想到这点。我应当知道她的情感,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没考虑到!”更糟的是这一点却被贝恩一语道破,这使她意识到自己多不动脑子。
贝恩已经穿戴好了,浅蓝⾊工装加深棕⾊⽑⾐。头发还有些,刚刚刮好脸。一看见他英俊的样子她心跳就加快了。她为自己这种立竿见影的反应而生气。
“准备好了吗?”她点点头。
秋天的早晨太美了,他们一路步行过来,太暖洋洋地照在背上,蓝天一望无际,⻩叶上的雨珠闪着金光,草原上的石楠花还是紫⾊的,而欧洲蕨已经变成⻩褐⾊了。远处,一只鹰在空中盘旋,草原上的野兔吓得四处逃窜,慌忙钻⼊地洞,外面却还露着⽩⾊的尾巴。
“从这里开始就都是上坡了。”內瑞莎简短地说。
“在这种天气里爬山不错。早晨你能看出老远老远,是不是?”
“爬到上面你能看到哈德良长墙的美景。”
“我很想哪天从墙这头走到那头。”贝恩一边踏着城墙的石级一边说。他突然一怔,看着一只茶⾊狐狸从他们面前的田野里窜过,悄无声息,快似闪电,转眼间就钻进树林里了。
“你姨⽗打猎吗?”
內瑞莎摇头摇。“不,他年轻时打,后来就不打了。附近有很多狐狸,它们常常偷吃。那时姨⽗想把狐狸挡在养场外面,不过有时还是有损失。”
“恐怕还有天灾的影响吧?”
她点点头。“特别是羊,很容易生病。它们又笨,常常爬到墙上,摔下来,不是摔断腿就是摔断脖子,有时又吃了有毒的草。跟羊比起来,狐狸的事就不算什幺大事了!狐狸不攻击成年羊,不过有时你能看到雌狐带着幼仔攻击刚出生的小羊。它们的本能就是拣软的欺负,这让姨⽗很伤脑筋。不过大自然就是这样,残酷,而且弱⾁強食,有时你还能看到狐狸跑进养场怎幺捉!”
“哦,我听说过,它们跟疯了似的猛抢。”
她停了一下,气吁吁的。好几个月没爬山,她有点儿不适应了。
“坐下歇歇,要不然心脏该不舒服了!”看到她的脸已得通红,贝恩建议着。他找一块石楠多的地方坐下,內瑞莎也坐下了。
贝恩接着说:“其实动物只是为了食物才捕杀,这方面比我们人类強。”
內瑞莎反驳道:“你看猫捉老鼠。它不饿时,只是戏弄老鼠。杀戮是它们的本能,不论饥饿与否,都要杀。”
“本能是一种危险的东西。”贝恩同意道,眯着眼睛看內瑞莎。
內瑞莎不顾贝恩别有深意的语气,黯然说道:“狐狸一旦跳进了养场,就会咬死所有的,把那里弄得一片藉狼--⾎腥味让它们奋兴,只要一开始就停不住了。至于鹰,它们只是为了食物才捕杀,主要吃野兔和各种老鼠,对农场有很大帮助。周围的老鼠越少,农民越⾼兴,所以我们在⾕仓里养很多野猫,如果你…你会看到…”
她还没说完就被狗叫声打断了。
“杰西。”內瑞莎听出了它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
“杰西是谁?”贝恩也站起来,两人一起往上爬。
“杰西是我们的一条老牧羊⽝。姨⽗总是把它带在⾝边。它是姨⽗最喜的狗。”
“他养了多少条狗?”
“现在有三条,杰西是另两条的妈妈。每次它生下小狈,姨⽗都留下一只。姨⽗只许它生两次。它是⼲活的牧羊⽝,不是为下崽的。他还养了一只年轻的⺟狗萨利,准备以后接替杰西。还有一条叫罗克特,年纪稍大一点儿。姨⽗养这条狗是因为它最漂亮,是杰西生的第一胎。它生的这两条狗都很出⾊,不过姨⽗最喜的还是杰西,它比那两条狗的本事大得多。
约翰在杰西后面出现了,他注视着下面的两个人。內瑞莎朝他招手。
他和杰西一起跑下来,杰西龇着牙,对內瑞莎⾝旁的陌生人咆哮。
“下趴,杰西。”约翰?桑顿喊道。
杰西卧在內瑞莎⾝旁,约翰来到跟前,它摇着
尾巴,吐着⾆头向他讨好。
“出什幺事了?”约翰脸⾊煞⽩。
內瑞莎急忙告诉他:“他醒过来了,能说话了!”
约翰?桑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他是不是会完全恢复?我的意思是…脑子的伤势是…他们说了吗?”
“现在还很难说,不过科特妮护士说他说起话来条理分明,而且护士对护理这类病人很有经验。我觉得她能看出他病情的任何恶化的迹象。”
约翰又叹了一口气。“你告诉格雷丝了吗?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我觉得她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你…?”
“她已经知道了,到医院去了。不过她让我们来这儿把好消息告诉你。”
“她一定⾼兴得晕头转向了,”约翰笑着说“我得赶紧洗洗,换件⾐服,我可不能这样子去医院。你们和我一块去,还是坐贝恩的车自己去?”他对杰西打了一个响指,杰西马上跳起来,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
內瑞莎刚开口想说和他一起去,贝恩抢先说道:“我们暂时不去,您先走一步,我们晚点儿再过去。”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总是习惯⼲涉她的生活,令她反感。
“哦?”约翰看看她,又看看他,表情有些疑惑。
“是这样,你们夫妇需要时间单独和儿子在一起。这很自然,我们能理解,不是吗?內瑞莎?我知道,这种时候,医院不会允许太多的人同时看望病人的。我估计他们会尽快对病人做一系列检查,以确诊他完全没有问题。所以您先去吧,我们下午去。”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像个铁箍,悄无声息地命令着她,让她同意自己。她虽然没看他,但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神。虽然知道他的话合情合理,可还是恨他。
她笑着看着姨⽗。“我们稍晚一些去,请代我向他问好。我们很快就来看他,很⾼兴…知道他醒过来太⾼兴了…”约翰的脸上混杂着各种感情--快乐中有伤感,负疚中又有怜惜。
“亲爱的,”他刚一开口,她连忙把他的话打断,贝恩正在注视着他们两个,听他们说话,她怎幺能让姨⽗说下去呢!
“你最好快点去。姨妈还不知道你在⼲什幺呢!”
约翰弯下,亲了亲她的脸“下午见。”
他大步向下走去,那条黑⽩相间的牧羊⽝跑在前面。內瑞莎看着他的背影,喉咙里堵得慌。
他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了,于是,她转过⾝来对着贝恩,満眼怒火。
“下次不准再这幺⼲!”
他无动于衷地问:“不许⼲什幺?”他看着她,就好象一只鹰在山上盘旋,寻找下面草里的老鼠。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幺!不准⼲涉我的生活!”
“你在医院里是多余的人,我必须阻止你。显然你没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妨碍他们,你没想到从一开始桑顿夫妇就想单独和儿子在一起。”贝恩冷静又蔑视的口吻把內瑞莎的脸都气红了。
“你大概忘了,我是他们家庭中的成员,不是个揷⼊他们生活的陌生人。我和菲利普一起长大,我知道他们希望我现在在那儿--不管怎样,是他们打电话叫我来的,所以,你走开,别管我,别妨碍我。你回伦敦去,我不要你在这儿。,
“我就知道你不要我在这儿。你心爱的菲利普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你当然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守在一起了。”
他的讽刺挖苦让她攥紧拳头,真想揍他一下。他看了看她那跃跃试的手,扬起眉⽑。
“没话可说了吧,內瑞莎。我知道你无法否认。”他嘲弄的笑容让她怒火中烧。
“我为什幺要在乎?很明显,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我⼲吗要浪费时间来和你斗嘴?”
他有点生气,咧开嘴嘲弄地说:“那我说下面一句话你可别反对--我不但要在这里呆到周末,而且要在星期天晚上把你带回伦敦。”
她深深地昅了口气,摇头摇,旷野的大风吹了她的一头黑发,犹如这儿桀骜不驯的山地野马的鬃⽑一般。
她坚持道:“我不回去。”
“你非回去不可,內瑞莎!”这时他已没有笑容,目光严厉,像个陌生人,似乎把她当做一个他不喜的陌生人--也许她真的是个陌生人?
她过去见过他这种面孔,那是在法庭上。当他
盘问对方证人时,他那尖锐的、机智的、讽刺的问题得对方毫无回旋余地。內瑞莎知道,贝恩为了打赢官司会不择手段;胜利就是一切,不论是事业上还是生活里。
她是他的子。贝恩认为她就是他财产的一部分--他曾承认这一点,不是吗?他曾说过他现在仍然想要她,既然如此。他怎幺可能让她离开他!
想到这里,她心如⿇,后背一阵发凉,只想赶陕躲开他。她想在荒野中独自走走,好好想一想。
她一言不发转⾝就走,事实上她已说不出话来。
“你想上哪儿?”贝恩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来。
她抬头看着他“我要想想,散散步。”
“你不能一个人去,”他对那空旷的山野看了一眼,双眉紧皱“你疯了!方圆几十英里都见不到一个人。如果出了意外,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你。”
“我很悉这儿。从前我和菲利普整天都在这里,”她望着天边,回想起往事,目光黯淡下来。那曾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在这里长大、恋爱、被爱。她似乎在做梦,大声地自言自语,本忘记了贝恩的存在“我们常常一起野餐,四处游。夏天在林中摘浆果,腿和手都划破了也不在乎,我们躺在草地上吃浆果,听藌蜂的嗡嗡声或是看蟋蟀跳来跳去。要知道,捉住蟋蟀以后,用两个手掌扣住,它就会在里面爬来爬去设法逃走。手上的感觉怪极了,最后,你不得不张开手让它逃掉。”
她全神贯注回首往事,以致忘记了自己是在和谁说话。突然,她的话被打断了。
“天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子了。旧⽇的大门已经永远关闭。不要再生活在回忆中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贝恩,思绪回到严酷的现实中来,刚才她沉浸在久已过去的金⾊岁月里,而贝恩却处心积虑地想把她拉回来。
他注视着她表情的变化、黯淡下去的目光、苍⽩的⽪肤。他的脸绷紧了。
“也许我更喜过去。”她顶了他一句,声音沙哑,有些颤抖,満是痛苦与悔恨。
“老天爷,有时候我简直想揍你!”他咬牙切齿
地说,好象为了加強这句话的分量,他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摇晃,她的头也随之摆动,像个布娃娃一样。
“停下来!你这是⼲吗?放开我,你这该死的!”內瑞莎想要挣脫,结果反而被拉得和他的⾝体更近了。他紧贴着她,让她知道他的意图。
她浑⾝发抖,叫道:“不要这样!”
她的反抗反而使他火上加油,贝恩的灰眼珠凶狠地看着她,嘴巴紧闭。
“你和我生活在一起,而心里却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个男人,我再也不愿过这种⽇子了。內瑞莎,我该怎幺办才能把那个人从你心中除去?你永远也得不到他。你什幺时候能面对现实?”
他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后一扯,拼命吻亲她。这吻既不温柔也没有热情,只有怒气。
她心里的怒气和他的一样大,就像地下噴出的黑⾊原油,连天空似乎都变得黯淡了。
她生气是因为她知道他为什幺耝暴地吻亲她--她的反抗伤了他的自尊心。这是让他大怒的唯一原因。他并不爱她,只认为他拥有她。她是他的子,她只能服从,不能说不。
內瑞莎的生活曾被愚蠢的骄傲毁了,她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內瑞莎拼命反抗,劲使打了贝恩一巴掌。他本能地往后一躲,却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倒下时把內瑞莎也拖倒了,两个人的⾝体重重地摔到地上。
內瑞莎摔得晕头转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面对着蓝天,仰卧在草地上。
这时贝恩爬到她⾝上,他的头挡住了她看天空。他目光急切,充満着望的火焰。她吓得心沉了下去,嘴巴也发⼲。
她浑⾝颤抖,说不出话来。
她拼命头摇,用手推他的双肩,想摆脫他。她弓起⾝来反抗。
他又吻她,这次更劲使,把她的头庒在草地上。耝硬的草叶扎疼了她的脖子,尽管她只是模糊地觉得有点痛。
贝恩的手向她⻩⾊紧⾝⽑⾐下面隆起的、温暖的部摸去,将⽑⾐往上推。他跪在她的腿双之间,俯在她⾝上。
他不仅仅要吻她。不管她是否愿意,他要在此时此地和她**!
“不能在这里!”她低声说,一面在贝恩的⾝下拼命挣扎。“看在老天爷的面上,贝恩,别在这里…”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用冰冷的声音对她说:“內瑞莎,是的,我们就在这儿做!下次你一想到山里,就不会想到是和他在一起--你会记住的是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