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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章 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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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退向后退我数三声,再不后退就砍人了”

  焦头烂额中,蒲正不停地扯着喉咙大喊,却被淹没在周围的汹涌声浪中,转眼间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一带的城外,⾜有好几千的溃兵和饥民,眼睛红红的全都饿急了的样子,都在拼命往前挤,往上涌,秩序再次混,眼看再不采取措施就要失控,蒲正仓啷一声‮子套‬佩刀,目露凶光来回指着四周的人群,心里却惶急不已。

  人太多了

  如果,如果几千人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扑上来,只凭他手下百十个军兵肯定挡不住,全州缺粮少钱,两三万的饥民溃兵困饿多⽇,就像一个浇満油的⼲柴火垛,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引燃冲天烈焰,万一弹庒不利引发城內城外大的,哪怕蒲正⾝怀堵胤锡的将令,也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

  向城內告警,请求支援

  随着蒲正一声吩咐,一支响箭上天空,凄厉的哨子声异常刺耳,响彻四野。

  四周的溃兵饥民略略一愣,随即却脸⾊大变,几千人发声喊一起‮狂疯‬地向前冲去,和蒲正的军兵厮打起来,十几个粥桶转眼就被夺去,气力哐啷的打翻在地,⽩花花的粥饭洒的到处都是,冲在前头的饥民溃兵围着粥桶争抢一点剩余的粥⽔,后面的大队饥民却没了目标,一起大声叫嚷着冲向城门,为首的几个还在⾼声鼓动。

  “弟兄们,杀呀”

  “拼啦拼啦大家伙拼命杀进全州,全都吃香的喝辣的”

  “全州城里什么都有,全都被那些官老爷占着,却要咱们弟兄们在阵前卖命,今天和他们拼啦…”

  溃兵们也是一伙一伙的。有一定的组织,有自己的头目,他们从前线逃下来的时候。沉重的铠甲和各种军械都扔掉了,⾝上却大多留着一两支刀。当做吃饭的家伙,所以多少还有一些战斗力,眼看城前群情汹汹,有些心思活泛的溃兵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转眼间就掀起一场大

  溃兵,饥民,数千人组成汹涌的人嘲,朝着城门涌去。

  城楼上。城门官晁洪礼眼看势头不对,忙不迭敲锣关闭城门,沉重的千斤闸缓缓向下,士兵们‮劲使‬推动城门,但是饥民溃兵来得更快,一个个神⾊狰狞,冲在最前面的百十个溃兵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子,转眼间已经过了护城河,守门军官又急又怒,不停对士兵们大声的催促喝骂。但是笨重的城门不是那么容易关上的,虽然大家使出了吃的力气,还是晃晃悠悠一点一点的往前挪。不等完全关闭,就会被无数的饥民溃兵冲进来。

  “完了全完了全州要完了”蒲正挥刀砍,朝着城门处冲过去。

  蒲正手下的军兵已经被冲散了,⾝边只有二十几个人,被淹没在几千个陷⼊‮狂疯‬的溃兵饥民中,就好像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遇上了暴风雨,好在那些溃兵饥民大都盯着粥桶,没人主动和他们拼命,蒲正等人暂时还可以自保。

  但也只是自保而已。既然已经爆发,只靠他手下的这点军兵肯定无法弹庒下去。溃兵饥民必然会冲进全州城,从而引发更大的。最后⽟石俱焚,使得全州城化作一片焦土…全州弹丸之地,隆武帝等人虽然住在船上,城內却还住着不少‮员官‬勋贵,这一场大下来,肯定人头滚滚,⾎流成河。

  “总爷,快走吧,贼越来越多了”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城门去不得,还是从旁边杀出去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得尽快禀报堵军门…”

  二十多个君子营的士兵跟在蒲正后面,一边厮杀,一边劝他突围,大几千的溃兵饥民都朝城门处冲过来,再不走就会被踩成⾁泥,难逃一死。

  “不,我不走,今⽇之事我愧对堵军门,唯有一死相报”蒲正距离吊桥不过十步之遥,却被密密⿇⿇的人群挡住,实在冲不进去,他⼲脆突然转过⾝来,举刀奋力砍杀,拦截后面跟上来的饥民溃兵。

  刀光电闪,⾝前的一个溃兵被他砍掉半个脑袋,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蒲正⾝子转动,顺势再一刀砍下,一个⼲瘦的饥民又大声惨叫着倒在地上,前中刀处鲜⾎迸流,眼看着活不成了,却一时不死。蒲正用冷漠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伸脚踩住他的⾝子,把卡在肋骨中的钢刀用力拔了出来,又哈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嘶叫…‮场战‬上,生死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一点也耽搁不得,这个饥民已经受了致命伤,再没有任何威胁,蒲正却浪费时间给他补了一刀,其实是不忍心这个饥民如此痛苦,临死前还要受一场大罪。

  蒲正,也是穷人家出⾝,如果不是军令在⾝,绝不会对这些饥民举起刀子,但他从军数年,一向对堵胤锡惟命是从,天大地大军令最大,该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该坚持的时候更不会突围逃走。

  既然领了军令,那就一定要完成任务,实在完不成,就死在这里吧

  蒲正既然决心死战到底,君子营的士兵也就打消了撤退突围的念头,在他⾝旁站成一排,奋力与溃兵饥民厮杀,但是敌人实在太多,砍翻一个冲上来两个,砍翻两个又冲上来四个,个个还都是拼命的架势,这些饥民溃兵为了一些个粥桶就抢破了头,全州城里的粮食财物肯定更多,冲进去才能有的吃,有的活命,君子营的士兵既然挡住大家活命的路,那就和他们拼了吧

  刀不停砍杀,惨叫连连,鲜⾎飞溅,残酷的战斗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却似乎无比漫长,饥民溃兵虽然死伤累累,君子营这边的伤亡也不小,就连蒲正也浑⾝浴⾎,先是右臂受伤,换成左手使刀,紧接着左臂也受了一处更重的伤,重新再换成右手使刀,虽然仍在勉強厮杀,却已经撑不下去了。

  城门处,溃兵饥民已经冲进了城门洞,城门被重新推开,守门的官兵虽然奋力抵抗,但是敌人无穷无尽的涌来,终于被冲得四散而逃,就连城门官晁洪礼也不知去向。

  “罢了罢了今天全州肯定完了,我只有一死而已”蒲正突然大喝一声,奋力挥刀向前连劈几下,退了面前的几个溃兵,扭头对手下的士兵叫道:“我挡着他们,你们快走,走南门向堵军门报信”

  “不,我等愿与总爷同生共死”君子营的士兵只剩不到十个人,人人⾝上带伤,围在蒲正周围,在他们面前,是一层一层的溃兵,一层一层的饥民,密密⿇⿇。

  “这个时候想走?走不了啦这帮湖广佬害了我们几十个弟兄,今天一个也别想走”溃兵们也杀红了眼睛,为首的几个指挥手下,团团围住了蒲正的残兵。

  “杀了他们给弟兄们报仇”溃兵们哄哄地叫着,再次迈步向前冲过来,恨不得立刻把这十多个拦路的讨厌家伙刃分尸,尽快冲进城中抢吃的,抢金银,抢女人…在他们⾝后,是无数眼睛饿得发绿的饥民。

  蒲正咬牙关举刀,打算拼死最后一战,但是⾝上伤势沉重,钢刀更显得异常沉重,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力气杀敌,⾝子晃了两晃,颓然坐倒在地,口中气息耝重,目光死死盯着面而来的那个溃兵,那溃兵握在手里的钢刀。

  “倭刀啊,是把好刀,死在这么一把好刀下,也算值得,只可惜不是死在鞑子刀下。”

  那溃兵冲到近前,张开嘴巴大叫着吐气开声,眼看他肩膀牵动,⾼⾼举起刀,蒲正心里一阵空的,我,我这就要死了吗?

  闭目等死,等了又等,预料中的钢刀却并没有砍下来,耳中却听到溃兵饥民队伍里一阵大,蒲正茫然地睁开眼,疑惑不解地看着敌人四散逃开,那些刚才还像索命恶鬼般的溃兵此刻却惊慌失措,连连后退拼命向两边避让,紧接着,一阵⾼亢尖利的喇叭声响彻城下,钻进蒲正的耳朵,撕扯他的神经…

  “是楚军楚军那些个混蛋来了”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蒲正猛然站了起来,和同伴们互相搀扶着,伸长脖子向前张望,这个时候,无数的溃兵和饥民不停地向两边逃开,阵后闪出了一面又一面黑红⾊的战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谭啸谭啸来了”一个眼尖的君子营士兵,已经认出了谭啸的将旗,谭啸现在虽然还是一个师长,却是楚军中资格最老的大将,这些年东征西讨,屡立奇功,在君子营的官兵中也享有鼎鼎大名,普通的士兵都把他视为⾼不可攀的名将。

  “谭啸?他怎么来了?”蒲正微微一皱眉头,谭啸这段⽇子和周国栋守在灵渠下游,抵御大西军刘文秀的兵马,前线战事正酣的时候,按理说肯定走不开,他却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回到全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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