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龙鼎
中年人话很少,转⾝就往堂屋走去,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推开大门,堂屋正央中靠墙的八仙桌上,摆放一樽四⾜黑方鼎,大约一尺⾼矮。
这般大小的方鼎,在国內已经出土的青铜器里,要算是袖珍型,就见鼎⾝上有一头体型纤盈、栩栩如生的苍龙环绕,四爪为鼎之四⾜,龙首、龙尾⾼⾼翘起,作为方鼎的两个鼎耳,可以握持。
屋里光线异常昏暗,也没有什么光源打到八仙桌上,陈海站在门口,却能出奇的将黑⾊方鼎上的细微处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鼎⾝铸刻的苍龙连青⾊鳞片都清晰可见,就连鼎⾝上千小如蝇头的铭文古篆,陈海都看得一清二楚。
鼎⾝都没有什么锈迹,苍龙青鳞⾚首,⾊泽还很鲜丽,绝不像是刚从那座古墓挖掘出来的样子,却透漏一股古朴拙然的气息。
而更为奇怪的,鼎⾝铸刻的苍龙像是一头活物,陈海莫名的有一种被盯视的精神庒迫感。
“不像是漆料…”有人走到八仙桌前,盯着小方鼎困惑的问道,却也没有怀疑有假,小心翼翼伸手去摸了一下龙首鼎耳,昅了一口气,讶异道“好烫…”
地底尘封千年,能有什么漆料见光不风化,还能保持常亮如新?
对方真要作旧设局,也会下⾜工夫,不会露出这些贻笑大方的马脚来。
见中年人没有阻止的意思,陈海也凑过伸手去摸鼎⾝,鼎⾝部分冷得跟寒冰一样,而环绕鼎⾝铸刻的狰狞苍龙却像是正烧着的碳火,烫得陈海都要大叫出声,但手猛的收回来,却完全没有烫伤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
陈海细看铸刻苍龙青鳞⾚首,⾊彩非常鲜丽,但不是用漆料描涂出来的,更像是用某些放有⾊金属直接铸刻而成。
想到这里,陈海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躲:放金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们工地拿做金属探伤的仪器测过,没有放…”
陈海下意识的动作引起中年人的注意,他显然也意识到陈海的细心谨慎。大概是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一向寡言少语的他,这时候走过来跟陈海略加解释一二。
看到其他人困惑不解,陈海尴尬一笑,知道别人都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又认真打量起黑鼎来。他看不出绕鼎⾝铸刻苍龙的是什么金属,却又与鼎⾝浑成一体,看不到一丁点的拼接痕迹,其他不说,就这样的工艺⽔平就令人叹为观止。
陈海绕到黑鼎的正面,又有一种被苍龙双眼死盯着的感觉,非常的不舒服,好像这头狰狞苍龙是活物一般,真是见鬼了。
陈海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他一样,都有被苍龙盯视的异样感觉,但看其他人专注的样子,有一点能肯定,别人这时候已经打消疑惑,不再以为这鼎是对方设局假旧出来的假货。
要不然的话,看到刚出土却崭亮如新、没有一点锈迹的小鼎,大家早就袖手走出去了。
在场的十数人,虽然再没有谁像陈海这般正而八经的读过考古学,但在这圈子里都是半个行家,对方即便要设局,也应该在造旧上下⾜工夫,陈海更倾向相信,这只小鼎刚出土就这个样子。
到底是什么青铜器,在地下尘封了数千年,都能没有一点锈蚀?
“你能看出这鼎是什么时期的?”顾胖子庒着嗓子问陈海。
一向谨慎滑脫的顾胖子,也都没有怀疑这鼎造假。
陈海摇了头摇,没办法说什么。
陈海本科读的历史,研究生考⼊东北大学考古学专业,主要研究先秦时期的青铜器,对商周时期的铭文极为悉。
事实上,商周两代不同的时期,青铜器铭文及形制风格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后人主要就是通过风格上的这些差异,推断青铜器的年代。
陈海可以说是这个方面的行家,不然以他跟顾胖子差一个数量等级的⾝家,也不可能被顾胖子拉过来参与这次的秘密易。
而这只黑⾊方鼎,无论龙首龙尾为鼎耳、龙爪为四⾜的造型,还是铸刻的铭文古篆,陈海都很陌生,在他的印象里,目前国內所出土的商周青铜器里,没有一件与之类似的。
而鼎⾝四周上千铭文古篆,他竟然都不认得,而每一个小如蝇头的铭文古篆却又是那样的盎然生动,似乎都蕴有奇异的力量。
中年人又拿出一枚⽟质指环,说是指环,主要是造型像,但论大小,更像是⽟手镯,谁的手指会有手腕那么耝。
只是相比较黑鼎,灰扑扑、有些残缺的⽟质指环就显得普通了,却更像是在地底尘封几千年的老货。
“墓是埋住不能去看了,但你们应该有拍过更多的现场照片吧?”苏倩问道。
大家此前都看过一些照片,但只有一张是现场照片,拍摄的角度不好,从现场照片上塌陷的泥坑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时候苏倩想看到更多的现场照片,其他人也有这些意思,都盯着中年人。
“这个有…”
中年人拿出一部国产机手,翻出十几张现场照片,差不多能将现场的全景拼凑出来,给大家轮流翻看。
陈海站在苏倩⾝边,看到她接过机手不经意退出了一下,似乎从其他照片确定这些现场照片的拍摄时间跟地点,但陈海很快就被机手里的照片昅引过去。
绝不是寻常商周时期的贵族墓葬,照片上的场景更像是一座巨殿,或者说是巨殿的一角,只剩两堵呈直角的黑⾊残墙深埋在某座山脉的地底。
这两堵残墙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割下来,在机手曝光灯下反出金属的光泽,整堵残墙竟都是用某种黑⾊金属铸成,而从照片上的挖掘机推断,每堵残墙至少有十七八米⾼。
从残墙附带的巨型浮雕残部可以推测,这两堵残墙都只是整座巨殿的一小部分,难以想象完整的巨殿会有多雄伟。
残墙看上去平淡无奇,一小角浮雕也难窥其貌,但切口处光滑无比,还有极其奇怪、但看上去明显有着某种规则的规整纹路,像是无数衔接在一起的古篆文字。
整体冶铸的金属块,切口处怎么可能有如规整、仿佛古篆的纹路。
如果说这两堵残墙在地底已经掩埋了几千年,商周时期或者比商周更古老的年代又是什么东西,能将十数米长的金属残墙,切割得这么整齐?
而即便到近代,地球也没有能力整体铸造这么大型的金属构件啊!
这个地方一旦公布于世,注定是震惊全球的考古发现,但陈海作为古玩倒客,不会去关心这些。
陈海相信其他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中年人接下来要大家将机手出来,没有谁拒绝,都跟着中年人从院子的后门,通过一条更狭仄的巷子,有一辆大巴车停在巷子口等着大家。
中年人安排大家坐在大巴车的后半部分,而后半部分的车窗都贴了一层遮光膜,遮挡住大家的视线,看不到大巴车会开到哪里去。
看得出对方为这场易也考虑相当周详,更像是专业的盗墓团伙,而非他们所说意外在工地发现商周墓葬的施工队。
当然,大家只关心对方手里有没有真货,才不会关心对方到底是盗墓团伙还是施工队。
黑⾊残鼎也搬到大巴车上来,黑鼎看着就一尺⾼矮,壁⾝也不厚实,但出乎想象的沉重,中年人跟三名肌⾁结实的年轻人同伴放下黑鼎,已经是大汗淋漓。
陈海坐在后排中间的位子上,正对着过道里的黑鼎,狰狞的龙首鼎耳也正对着他,他怎么都摆不脫被铸刻苍龙盯视的异样感觉,仿佛黑鼎所铸刻的苍龙是有灵魂的。
大巴车出了市区,道路有些颠簸起来,猛的一个急刹,正盯着黑鼎出神的陈海,⾝子猝不及防的从座位上被甩了出来,撞在黑鼎上。
不是很痛,陈海抚着黑鼎狼狈的爬起来,通过车前窗看到前面有个少年吓傻在那里,差点就被大巴车撞上,司机破口大骂。
苏倩递过纸巾过来,陈海才意识到鼻腔有股热流往外涌,已经有一滩鼻⾎滴到黑鼎里。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差点发生的车祸昅引过来,陈海接过纸巾捂住鼻子,探头看黑鼎里面,想再用一张纸巾将鼻⾎擦掉。
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滴到黑鼎里的那滩鼻⾎竟然正慢慢往鼎壁渗透,而鼎壁有淡淡的光芒析出,在黑鼎央中织出一幅方寸大小的三维立体图来,仿佛山河画卷,山脉、江河、云海,那头铸刻苍龙仿佛活过来一般,凝聚成一道虚影在云海中狰狞的飞腾…
陈海吓了一跳,以为是看花了眼,眼再看,黑鼎里什么都没有,连他滴下去的鼻⾎也完全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这口黑鼎竟然能昅⾎,陈海的汗⽑都立了起来!
陈海摊开捂鼻子的纸巾,已经被鼻⾎洇红一大块,确定刚才不都是幻觉,但黑鼎里那幅微芒织凝聚的画卷,又是什么鬼?
苏倩困惑的探过头来,但看黑鼎里什么都没有,她疑惑的看到陈海一眼,不知道他为啥一副见到鬼的神情。
其他人这时候才注意陈海磕破鼻子,看他摔得狼狈,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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