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9节 终相逢(求月票)
这时,最后一缕信仰之力也完全离开了箕宿岛,飞往遥远的神山了,整个浮空岛顿时陷⼊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能靠着先前记下的扶桑木方位,继续前行。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爬山,是极度危险的举动,她两次失手,险些掉⼊万丈深壑里。
其实她⾝上还有一样能够自行发光、用于照明的物体:桂先生的魂魄。可是宁小闲宁可冒着坠崖的风险,也不敢将它取出来照亮前途。
漆黑的箕岛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星点亮光,岂非就是指引九幽分⾝前来的明灯?
她在黑夜中独自前行,只觉体力迅速流逝,好比被扎破了口子的⽔袋。都伏末就听她细细咒骂:“要是能从这里逃出去,下回一定要长天在这儿装个灯!”声音中都带上了。在神国中,魂体和⾁|⾝一样会感到累。
不过此时终归爬到了山顶。宁小闲连停下来休息的功夫都未有,就伸手摁住了树⽪,开始攀援扶桑木。
这棵大树已经生长了不知多少年头,虽然耝壮茂盛,表⽪却不可避免地皲裂重重,倒是方便了她借力。比起复杂的山况,扶桑老树虽然⾼达五百丈,但枝⼲笔、表面又有诸多藤蔓植物盘绕,却是要好爬得多了,以她的⾝手和神仙倒的效力,她这攀爬速度甚至比⾝为凡人时还要快上许多倍。
约莫是大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爬⼊了树冠。
这里几乎是树叶的海洋。扶桑木的顶冠远看像华盖,碧翠可人,走进去却如宮,四通八达。这时候,都伏末的经验就派上了用场:“莫管这里,爬到端顶!金乌只会栖在最⾼的枝头!”
她尽管气吁吁,却也明⽩希望的曙光就在尽头,因此手脚不停,继续往上。
直到她望见了扶桑木最端顶,那一青碧如⽟的枝⼲。
这树枝必定是刚长出来不久,外表还是通透的鲜绿,还没有覆上灰⾊的老⽪。按理说,这样柔嫰的树枝还承载不了什么重物,然而她一眼看去,就知道都伏末说得无错:这树枝还未长叶,因此立在上头那个黑⾊的⾝影,就显得尤其突兀。
倘若不是此时此刻,这神国中万难再出现第二只禽妖,她也很难相信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神鸟金乌。
既然名字中带个“金”字,好歹颜⾊得是⻩金一般的⾊泽吧?然而,并不是。
这鸟儿从上到下都是一团黑,黑得好像刚刚从墨池里捞出来。别说金⾊了,就连⽩⾊的羽⽑都没一。并且它的⾝型…老实说,宁小闲原以为有“司⽇”之能的神鸟,最少也得大如鲲鹏,威风如鲲鹏吧?然而眼前这货就是加大版的乌鸦,无论形状颜⾊。其体型莫说鲲鹏了,就是七仔站在这里,也比它大上一号。若硬要说和乌鸦有甚区别,那就是它的尾羽很长,长得像孔雀,站在⾼枝上,长尾就垂下来。
大概这个时候还未到启程时间,金乌将脑袋埋在腋下的羽⽑里,睡得正香。
宁小闲扶着树⼲,气息不顺:“金乌不是三⾜?我怎么只看到了两只脚!”
都伏末咳嗽:“孤陋寡闻!你不知道鸟儿觉睡,有时会单脚站立?”
所以,这乌鸦是缩起了一只脚么?所以,这么个外貌平平的家伙真是金乌?都伏末知道她心里所想,嘿了一声:“何必以貌取人。你以为你那男人的真⾝,体形缩小了能好看到哪里去?”巴蛇原⾝气势庞,往往还未等他动手,敌人已经吓趴在地。不过说到底还是体型太过巨硕,若是缩成小蛇看看,能讨巧到哪里去?
到底他们也在巴蛇的识海里,这老货说长天坏话,就不怕这里的地主听着?宁小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现在就跳到它背上去么?”
“何必如此着急?”都伏末还未回话,已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有个人影自金乌后方缓缓踱了出来。
这人一⾝黑袍,与夜⾊融为一体,并且金乌看起来在禽妖中体型不算大巨,但坐上两、三人也不成问题。他躲在金乌⾝后,连都伏末都未发现。
他⽪肤很⽩,面上透着一股秀弱之气,连笑起来都有两分腼腆。然而见着这张脸,宁小闲的心都直接沉到了无底深渊去。
九幽分⾝!他居然早一步赶到了。
他伸出手,五指纤长如⽟:“你⾝上有一物,于我大有裨益。献出来,我可对你网开一面。”
他是魂修鼻祖,于神魂无比敏感。宁小闲怀里揣着桂先生的魂魄,那是承载了二百七十滴神仙倒药力的媒介。九幽分⾝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其中蕴含的強大力量却是令他心庠难捺。有了这东西,他可以立刻终结这场原本耗⽇时久的识海之战!
宁小闲从他眼里望见了渴迫,反而退后一步:“怎样才叫做网开一面?”这等危机关头,她口中说话,脑筋却飞快动个不停。
“我会一口呑了你,让你少受些苦楚,如何?要知道,这已经算是毁诺了。”九幽分⾝叹气道“你潜⼊神国,我原本向长天许诺,要将你的神魂剐够三千六百刀的。不过看在这东西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宁小闲不満道:“出这样強大的宝物,还是逃不过一死么?你贵为神境,未必也太抠门。”
九幽分⾝见她眼神四下瞟,不由得笑道:“到了此刻,还想拖延时间么?好,我也教你死心。”最后一个“心”字刚说出口,他的声音就从宁小闲背后响了起来“你可是惊讶,我怎会早早等在这里?”
她惊而转头,却看见了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袍。
若说有比在深山里突遇一头猛虎拦路更糟的情况出现,那就是两头猛虎了。
九幽分⾝,居然来了两个,并且一前一后,对她形成了包抄之势!
她在识海当中,神通一概用不出来,可即便如此,九幽还是出派了两个分⾝来抓捕她,以求稳妥。显然他在这小妖女手上吃的亏太多了,再不敢大意。
宁小闲以手捂额:“你可真看得起我。”
前方那九幽分⾝笑得诚意満満,颊上还有个酒窝,看起来又有两分天真:“好不容易候到你自寻死路,我怎能不尽力招待?你可见过上古人类狩猎⽑鹿、巨象?”
她摇了头摇。
“他们并不进攻,只将这些动物包围起来,以火嚇之。包围圈中必定留一缺口,动物就会朝缺口狂奔而去,殊不知唯一的生路通往悬崖峭壁,它们只会在那里摔得粉⾝碎骨。这个时候,猎人就可以下去捡现成的了,没有伤亡,多么聪明?”
宁小闲扯动嘴角,笑意却未达到眼睛里:“你收了神国所有禽妖,就是要将我到扶桑木上来?”
九幽分⾝耸了耸肩:“有长天从旁⼲扰,你可不好找。还不如让你自己来找我。好了,看在你曾给我造成那么多⿇烦份上,我陪你说了这许多话,现在,把那个神魂出来罢。”
宁小闲冷冷道:“这东西用力一捏就会爆掉。那威力,连你这两个分⾝也承受不起…反正我也没有活路,不如大家同归于尽?”她这回倒没有撒谎,桂先生的神魂作为海量神仙倒的载体,对长天和九幽来说都是藌糖,谁呑了谁先赢。万一她被逮,这东西落到九幽手里呢?在人家的主场上,这机率可是大得很嘞。
所以她的确让都伏末对桂先生神魂下了噤制,这东西若是炸爆,就算九幽本尊无恙,他派来的分⾝也不能幸免。
“是这东西帮你捣的鬼罢?”九幽知魂术,明⽩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和修士的自爆元神大同小异罢了。分⾝望了都伏末一眼,后者顿时大怒道:“什么叫这东西?”
九幽分⾝理也不理他,对宁小闲道:“没有你手上这枚神魂,我一样能弄死你的情郞,只不过多耗点时间罢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宁小闲嗤笑一声“你也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罢?”
九幽分⾝轻吐一口气:“你自找的。”大袖一翻,已有几缕黑烟冒出来,扑向宁小闲的时候,已变作了黑⾊的火焰。
这火焰静静燃烧,看起来没有半点炫目,但在场之人都晓得,只要被它沾上了,神魂不被烧死也要落得个半残的下场。
他也知道宁小闲对长天死心塌地,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将桂先生元魂给他,以免助长其凶焰。所以,反正得不到这东西了,不若连她带物一起毁去,也能令长天心痛若死,何乐而不为?
与此同时,宁小闲⾝后的九幽分⾝也动了,⾜尖在扶桑枝上轻轻一点,就如箭一般蹿出,五指伸出如钩,去扳她肩头。
她现在等若凡人,同时受两大魂修攻击,按理说是万无幸理了。
宁小闲却是细眉一挑,也不伸手格挡,只轻轻跺了一下脚。
“啪”地一声轻响,侧边两耝壮的扶桑木树枝突然凌空甩了过来,原本硬坚的枝⼲变得柔韧如蛇,连枝带叶挡在了宁小闲面前。
那一记魂火烧在扶桑木枝上,叶片顿时化作灰烬,树枝也被烧成焦炭。不过这一记对准宁小闲的攻击,毕竟被挡下来了。
扶桑木亦是神树,其枝叶当中蕴含的生命力,和魂火正好两相抵消。
至于站在宁小闲⾝后的另一分⾝,这时虽然急速前奔,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与宁小闲⾝后的距离不减反增,迈开两个大步,居然还未够着她的背心。
他低头一看,却是脚下的枝⼲不知怎地瞬间向前菗长了二十余丈(六十多米)。
乙木之力!
九幽分⾝瞳孔骤缩。他和长天半生友半生敌,如何不知道这宿命的对头⾝上蕴着旁人羡煞的星宿之力?可是这星力从来都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想不到居然也出现在这妖女⾝上。
长天也一直将她雪蔵着,直到此时才暴露出来,竟是一着奇兵。
这一下异动,将原本睡的金乌都惊醒了。这头大鸟抬头清啸一声,眼睛睁了开来。
它的啸声直⼊九霄,莫看⾝形不大,却带着一股刚霸烈之气,浩坦然,几乎能令一切鬼魅在它面前烟消云散。
炎至刚至強,本就是一切魂魄克星。能够化成烈⽇的金乌,本⾝自然也有这样的浩然正气!
趁着两大魂修攻击失效的空档,宁小闲脚下一错,已经滑到了下方的另一枝⼲上,随后对准金乌所在的位置,用力一跃!
偏在这时,金乌啸至。
她此刻也是魂⾝,听得这一记直击神魂的震啸,顿时心旌摇动,难以自已,⾝形在半空中蓦地一僵,不若原先舒展。
便是这么一僵,这一跃离既定目标就失了两寸。
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
只偏差了这么两寸,她就够不到金乌停驻的最⾼枝了。
宁小闲大惊,⾝在半空,上下均无着落,又无法催动扶桑木为她借力,⾝形顿时跌了下去。
前头九幽也已再度出手,这一回黑烟化作妖火蒸腾的铁索扑至,如蟒蛇⾝,一下锢在她手臂上。
索上黑火顿时⾼涨,宁小闲只觉浑⾝剧疼如火焚,以她之定力也忍不住痛呼一声。
造物主的魂火哪里是这样好抵挡的?只这么一下,她⾝上魂力顿时被烧去了十之二三,连魂体的颜⾊都变淡了好几分。
她这一次暴露己⾝的乙木之力,才换来九幽分⾝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就要因这么一个意外而再失先机么?形势急转而下,宁小闲咬着牙,正要去取桂先生的神魂,可在这个时候,脚下却蓦地有一股柔和至极的外力涌现,将她往上托举。
她来不及去想是谁突施援手,⾜尖已下意识地轻踏于其中,随后借势一跃,终于跳上了⾼枝。
与此同时,又有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捆绑她的黑索,只用力一握,这黑索就寸寸断裂,索上的妖火不甘心地翻腾起来,似是怒气冲天,最后却也不得不重新化作了虚无缥缈的黑雾,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