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04年底

　　时间进⼊04年的最后一个月，东瓯市首先来的是连续不断的降温和降雨。⽇子越来越冷，秦风每天早上起来，见天⾊都是黑庒庒的，云层低得仿佛触手可及。少量却仿佛永远存在的积⽔，在夜晚结成冰，⽩天稍稍放晴后，就被行人和车辆碾成一滩滩乌黑的⽔坑，马路上一直泥泞不堪。照理说这样的天气，应该会大大地影响到餐饮业的生意，但事实却是，各大‮店酒‬在这个节点上却订单如飞。因为——再有不到2个月，就要过年了。

　　严寒驱不走人间烟火，秦风的烤串店⾝为东瓯市广大餐饮界中的一份子，虽然暂时失去了蒸蒸⽇上的势头，不过营业额依然稳如泰山。喜熬夜的夜猫子们才不管晚上冷不冷，反正店里头有暖气，加之少数特立独行非要大半夜坐在屋外吹冷风的大龄熊孩子，秦风烤串店的场面，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热闹劲儿。

　　年边社活动渐渐升温的同时，大街小巷里挂出的腊腊⾁，也无声地提醒着人们这一年行将结束。秦风家今年没自己晒⾁。秦建国和王梅前不久驾车出门逛街的时候，顺带从副食品批发市场买回来很多成品。买来后当天就拿了好些腊⾁来店里试吃，得出的结论是果然还是专业人士做的东西比较有味道，还省了自己不少腌制的功夫。

　　秦风的想法却不仅仅只在⾁上面。

　　秦风吃⾁的时候，非常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袁帅他们一家。

　　袁帅他们家有每到夏天就去⽔果市场批发⽔果的习惯，前世小的时候，秦风对这种习惯不明就里，觉得袁帅他爹太小题大做，想吃⽔果，去⽔果店或者菜市场买一些不就是了，去⽔果市场买一大箱子简直浪费。可后来等秦风长大了，自己慢慢也就想明⽩了。

　　去⽔果市场买东西，价格低。数量大，吃不完烂掉，顶多是浪费资源，但对袁帅他们家来说。这种浪费本无所谓，因为他们已经吃过瘾了，而且付出的代价甚至比平时更少。

　　这样的消费方式其实很聪明，不过也有前提条件。

　　批发市场通常远离闹市区，另外如果你要买一大箱子。就得有办法运输。

　　所以这个前提就是，你得自己有一辆车。袁帅家买车比较早，大概在01、02年的时候就买了，在秦风的印象中，前世每回和他们一家出门，都是坐车的。特别方便。

　　而秦风家就不同了，他家虽然同样是四个轮子，可惜是拆开来的——秦风一辆自行车，老秦同志一辆自行车。就因为出行方式的不同，秦风家的袁帅家的消费方式。就此被拉开。于是每到夏天，秦风他们家，以及无数跟秦风差不多的家庭，就得从牙里抠钱出来，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价的⽔果，而相对富裕的袁帅这样的人家，就可以开车去⽔果市场花低价买很多⽔果。

　　另外更有钱的李郁家——他们家本不用自己买，每个夏天客人送的⽔果，用李郁的话来说就是：“⿇痹的，拿来‮澡洗‬都嫌多。”

　　穷者越穷、富者越富。赢家通吃的马太效应，就这样⾚|裸裸地折在社会的每角落。

　　吃喝拉撒睡，富人在每一个不起眼的环节上，昅食着穷人的⾎。

　　“资本家真是万恶啊…”秦风吃着腊⾁。想着⽔果，脑子里各种七八糟的想法转了一大圈后，深深地叹出这么一声。

　　然后，他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不管怎么样，就冲今年自家不用再腾时间晒腊⾁，这就是‮大巨‬的进步。

　　12月很快就到了月底。

　　2000年后悄然兴起的圣诞节经济。在04年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市场。

　　‮国中‬年和外国年在街边的商店橱窗里相辉映，一点都看不出别扭。

　　秦风觉得这就是‮国中‬文化的包容，管你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广大老百姓愿意买单，到了‮国中‬，也就变成了‮国中‬的一部分。

　　圣诞节前的一天，是西方传统节⽇平安夜。

　　刚巧遇上周六，余晴芳下午还是冒着严寒来了。

　　对于秦风不眨眼地砍掉她一半课余收⼊这件事，余晴芳在一开始非常纠结，不过随着大学‮试考‬月的临近，她慢慢也就把这点不慡给自我消化了。毕竟每天晚上的英语课，收⼊没有周末的数学课那么⾼，却得花费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现在好了，秦风辞掉了半个她，却让她有了时间去应付期末‮试考‬，要是复习给力，拿个一等奖学金回来，也能抵得上这两个月的经济损失。

　　当然了，一等奖学金，没秦风的学费那么好拿就是了。

　　不到傍晚送走余晴芳，秦风一家子就出了门。

　　现在周六晚上，已经是秦风家雷打不动的全家‮乐娱‬时间。通常的步骤是，先去找家不错的餐厅吃饭，吃完饭后，随苏糖和王梅喜做什么，秦建国和秦风这爷俩儿就负责送她们去。

　　这天在一处做私家菜的居家小馆子里吃过晚饭，王梅提议去逛商场。

　　快过年了，一家人都得买新⾐服。

　　秦建国欣然应允。

　　进了商场，秦风拉着苏糖，和两位家长兵分两路。

　　反正⾝上带着卡，各买各的，显然更节省时间。

　　秦建国和王梅看着两个小的走出视线后，王梅拿出卡，悄悄地到秦建国手里。

　　秦建国暖心一笑。

　　聪明的老婆，就知道在外面给老公面子。

　　而相比之下，前卢丽萍简直脑子里有坑，就会死捏着家里的钱，不给他一点息的机会。

　　王梅轻挽着秦建国的胳膊，苏糖牵着秦风的手，分别在商场的两头狂刷着回头率。

　　难以想象，一年之前，他们甚至都没自信走进这里的大门。

　　秦风心情放松地给苏糖说着“剩蛋老公公”的笑话，手里的袋子渐渐变多。

　　一个小时后，当四个人回到停车场，卡里的钱已经少了3万多。

　　秦风觉得这是应该的，一整年下来，也就这么一次，而且对于月收⼊即将迈⼊20万的他来说，这点钱实在也算不了什么。

　　没人提钱的事情，连一向勤俭持家的王梅，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苏糖脑袋上那顶圣诞帽上。

　　把今天的战利品放回后车厢，秦风坐回车里，‮机手‬忽然响起。

　　苏糖很警惕地凑过来看是不是女的，秦风微笑着轻轻一刮她的鼻子，道：“是乐乐。”

　　苏糖嘻嘻一笑，把头靠在了秦风肩上。

　　王梅和秦建国见状没吭声，彻底习惯了。

　　秦风这边接通电话，就听那头的袁帅说道：“明天早上陪我去打球。”

　　秦风微微一怔，然后很⼲脆地回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