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满城尽是神经病
天⾊越发冷了,金陵变得有些萧瑟起来,那贯通城池的运河,亦是变得清冷,秦淮河上,花船星零,近来附近勾栏的买卖,亦是大受影响。
究其原因,不只是天气渐凉,游人寥寥,而是近来风声⽇紧,朝廷管噤⽇严,尤其是近来锦⾐卫虽然按兵不动,却是举止异常,四处出没,许多人都得到了某些消息灵通之人的暗示,不便轻易露面了。
朝廷的威慑,更让许多人感到了不満,这不満的情绪,却是无从发怈,导致气氛更加诡异。
藩王们终于陆续⼊京了,鸿胪寺如今已是人満为患,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王爷,平时便有噤令,不得擅离封地半步,他们坐享荣华富贵,倒也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乏的,就是自由。
而如今终于放出了京师,无疑是放虎归山,有些藩王,甚至已有十几年不曾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这心情可想而知,他们带来的仆从,有的甚至多达上千人,鸿胪寺这边,竟也难以安顿。
有些聪明的藩王,当然会显得谨慎,乖乖待在鸿胪寺里,极少去惹是生非,却也有一些,并没有这样的听话,他们招摇过市,惹出来的事儿也是不少。
这说起来也是好笑,究其原因,大抵滋事的缘由都是一个念头,这念头就是,天下是姓朱的,是老子的爹或祖⽗亲打下来的,放眼天下,除了皇帝老子。老子就是最大,吃你一片瓜还要给银子?给了你银子,嫖了你窑子里的姑娘还想要钱?给了你钱。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搁,隔壁的福王都不曾给银子,你看得起福王,看不起老子?
大明对宗室的蓄养政策,其实颇为好笑,几乎就等同于,把人当猪养了。除了一些还算律己的,多少还懂一些规矩,知道一些忌讳。平时还晓得收敛一些,绝大多数,却都是脑子糊涂,行为不检。一个个鼻孔朝天。不知天⾼地厚,除了惹是生非,哪里还晓得其他的事。
某种意义来说,无论是朱棣还是郝风楼,都不曾想到这种情况,对朱棣来说,自己那些个亲戚,不管怎么说。也是凤子龙孙,所以素质问题。并不是他担忧的关键,从前那些重要的藩王也都曾⼊京,并不曾见有什么孟浪,如那宁王、晋王、周王人等,自家兄弟,都是很懂事的,七八糟的事不是没有,可是对外,至少还人模狗样,不至于惹人笑话。
郝风楼也是如此,他以为明初之时,宗室应当还没有堕落的太快,所以这才献上妙计,让陛下请藩王们⼊京,上演一码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好戏。
可是郝风楼很快意识到,他过于⾼估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的基因,未必有传说中这般的厉害,至于他老人家养猪的政策,倒还过得去,于是乎,一群大字不识一箩筐,肥头大耳,走在路上腿脚呼啦啦带风,甚至带着护卫,直接侵门踏户,強抢民女的家伙们,一下子成了金陵美丽的风景线。
宗室们是很快活的,他们当然不会有天子那样的烦恼,对这位皇兄或者说是皇叔,大家心里头是热乎乎的,皇上好哇,瞧大家闷得慌,把大家请来京师热闹,京师是个好地方,连妇人都个个这般的⽔灵,那鹅蛋的肌肤,捏一捏都能捏出⽔来,于是大家乐不思蜀,此间太乐,当然是要玩痛快了再说。
郝风楼出的是馊主意,这个馊主意,当然天子最后归咎于郝风楼⾝上,其实郝风楼心里也是委屈,这算个什么事?你家亲戚这般没脸没⽪,难道还怪我来?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锦⾐卫也未能幸免。
一大清早,卫所外头便来了许多人,里头的人一看,今⽇倒是稀奇,平时这锦⾐卫人见人憎,所有人俱都唯恐避之不及,这倒是好,今个儿怎么就门庭若市了。
往外一看,便是为络腮胡子的大汉在诸多亲卫的拥簇下,走到中门,宛如指点江山,手指镇抚司的大门,指指点点:“不如俺的王府气派,锦⾐卫…徒有虚名啊,在平凉的时候,那些个狗才,将这锦⾐卫吹嘘的这样凶,说什么人人谈什么⾊变,他娘的,俺竟是信了,那些个读书的狗才,每⽇说的天花坠,竟是在俺面前胡扯,下次回去,定要打断他们的狗腿,方消俺恨。”
大家一见此人穿着一件耝⿇⾐服,胡子也不梳理,看上去很是落魄,可是瞧他口气,又见这么多的亲卫,倒是不敢怠慢,立即有人去內里告知郝风楼,郝风楼听罢,虽不情愿,却还是出来,免不了行礼,问道:“不知贵人是谁?”
这大汉看他一眼,慢悠悠的道:“俺叫朱楧,你又是哪个?”
朱楧郝风楼却是知道,太祖十三子,世封甘陕一带,尊为肃王,对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怠慢的,郝风楼忙道:“卑下锦⾐卫指挥使同知郝风楼,见过肃王殿下。”
朱楧手指他,哈哈大笑:“你便是郝风楼,据说你玩女人是好手,本王久仰大名,哦,你还是锦⾐卫,本王也知道一些,今⽇来的正好,本王有许多事,还要求教。”
边上的人脸⾊俱都怪异,其实这位郝大人,当年也确实荒唐,不过这终究是从前的事,世人大多数只记得一个海防侯和锦⾐卫里公⼲的郝风楼,早就淡忘了这些事,只是不曾想,肃王却是知道。
郝风楼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却还是规规矩矩的道:“殿下,卑下如今公务⾝,实在菗不开⾝,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朱楧顿时遗憾起来,満是失望的道:“既然如此,只好下次了,哎,你和俺神已久,相逢恨晚啊,过几⽇,俺在鸿胪寺设宴,必定要请你去的,到时免不了,向你请教。”
郝风楼倒是心里舒服了,不管怎么说,这个瘟神至少没有死⽪赖脸,既然肯走,这就好办,这事儿暂先答应下来,其他的,都可以容后再说。
于是郝风楼连忙一副欣然的样子道:“到时卑下少不得惊扰殿下。殿下…时候不早,还是早回吧,这儿…实在没什么好瞧的,殿下若要玩,不妨去东城,或去秦淮河,那儿有诸多好去处。”
朱楧打起精神,托着络腮胡子的下巴:“是么?本王早已去了,有那么点儿意思,只是接二连三的去,终究不好。”猛地,朱楧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道:“你这是逐客令,竟是不晓得你的言外之意,好吧,俺明⽩了,告辞,告辞…”
转⾝要走,却又似想起什么,忍不住回头,道:“不好,不好,俺总是觉得还有一件事要办。”
郝风楼刚刚松口气,见他又来了事,不噤心里一紧,道:“殿下还有什么事?”
朱楧很认真的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俺既然来了,少不得要留下墨宝,刻于这门脸上,好教那些个狗才知道,俺确实来过锦⾐卫,并不曾吹嘘,不过你放心,俺的字一向是好的,宗室之中,虽不是数一数二,却也是名列前茅,这自然不是俺说的,俺并不曾有这样的厚脸⽪,都是那些门客的吹嘘之词,陕西的赵钦你可知道?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士,便是他,也说俺的字,宗亲之中最好,只比陛下,差那么丁点,所以,断不会坏了你们锦⾐卫的脸面,来,来,来,拿笔墨…”
郝风楼傻眼了,这家伙居然还要题词,这算怎么个意思?堂堂锦⾐卫门口,难道还要被人写上到此一游么?郝风楼立即笑了:“殿下美意,卑下人等心领,只不过…”
朱楧诚挚的道:“不必心领,实受就好了,俺喜你,不给你题几个字,心中不免过不去,你休要拒绝,咱们都是大丈夫,岂可扭扭捏捏。”
说话功夫,笔墨便拿上了,看来这位肃王还是文艺爱好者,随⾝都让侍从们带着笔墨,以备不时之需,他也不客气,啊呀呀的执笔先酝酿片刻,气势十⾜,旋即到了中门处,扎起马步,双眉一挑,似是计上心头,于是面露从容,嘴角勾起,仿佛智珠在握,便开始笔走龙蛇,龙飞凤舞起来。
十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显露无疑,朱楧欣慰的察汗,认真端详这字,不由哑然笑了:“本想效王右军的正楷,谁知一下子来了兴头,竟是成了狂草,这便是无心栽树树成…成…成什么?”
边上一个亲卫提醒道:“树成荫。”
朱楧不由抚掌感叹:“俺要说的就是这个,但凡什么事,什么最是紧要?缘分啊,有缘…”
边上有人嘴里咕哝:“有缘千里…”
朱楧瞪他:“就你这狗才,俺不知道么?滚一边去,休要啰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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