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男儿赴死何所恃
运8军机,这是叶现在所乘运输机的机型,这架能満载96名全副武装士兵的军用运输机现在只坐了36名蓝剑特种大队的战士,偌大的机舱內显得空的。
运输机的大巨轰鸣声此刻听起来那么的刺耳,军用运输机的质量是顶呱呱的,事故率比民航机飞更低,但有个最大的⽑病,那就是坐起来很不舒服,不但噪音大巨,而且飞行时机⾝非常颠簸,铁长凳,铁地板,铁內壁,线条耝犷不羁,没有民航舒适的⾼靠椅背,也没有笑颜如花的空中姐小递饮料,这些叶都不介意,他最介意的是,此刻这架运输机正载着他们飞向生死未卜的黔南省丛林…叶总算知道这次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了。
说得正义点,这是为家国为民人献⾝,说得悲观点,这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不管是正义还是悲观,这次行动的实质是…十死无生。
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冒出,擦去,又冒出。
叶的笑容僵硬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没解冻的猪⾁。
“玩命的事我也⼲过,我…不怕!那次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不也是靠我一个人独闯匪窝给⼲掉了吗?…老子是有实力滴!”叶⼲巴巴的给自己壮胆儿,眼里却不知怎的蓄満了泪花。
何平斜睨他一眼,淡淡道:“那次能跟这回比吗?匪徒再怎么厉害,无非就几把,两公斤炸药而已,你问问咱们这些战友,他们经历过的战斗哪次不比上回对付匪徒凶险?”
“咱们这次要对付的毒贩跟上回的匪徒相比…”
何平断然道:“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就这么比喻吧,这次我们对付的是最凶残的,而且单兵能力,丛林生存等等各方面都比我们优秀的敌人,而上次对付匪徒,其姓质就像是跟幼儿园的小朋友玩摔跤…”
叶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了:“队长,咱们就这三十几个人,对付那些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亡命毒贩,兵力是不是有点单薄呀?要不你现在放我回京城,我走走后门,托托关系,叫央中军委派一个集团军带着核武器过来灭了他们…”
何平看他的目光像看着一个⽩痴:“集团军?还核武器?就算你关系通天,你觉得家国有可能会在边境闹出这么大动静吗?现在的国策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动用大队部剿灭毒贩,不但小题大做,军费开支不菲,而且会给际国上一种霸权家国的错觉,所以现阶段的任何对外军事行动都只能秘密的以小股队部突袭的方式去进行。”
何平仿佛存心想把叶吓死似的,接着道:“其实最难对付的并不是这伙毒贩,毒贩再厉害也是⾎⾁之躯,一过去照样一个⾎窟窿,丛林里艰难的生存环境才是我们最大最恐怖的敌人…”
眼中有了一种离的感慨,何平叹息道:“以前的丛林作战任务,有的战友晚上睡在⾝边,第二天醒来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上唯一的伤痕只是一个比针眼还小的红点儿,不知被哪种剧毒的昆虫叮过一口,行进在丛林中,往往是満编的一个小队进去,而真正第一次跟敌人上火却已只剩两三个人,牺牲的战友不是死在敌人的口下,而是在行进过程中被丛林的各种沼泽,野兽,毒蛇,昆虫害死,任何预兆都没有,前一秒他还跟你有说有笑,下一秒也许就变成了一具毫无感觉的尸体…”
何平说这话时眼神很空洞,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声音似的,叶浑⾝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哆嗦,脸⾊立马透出一种跟死人一样的灰败。
“昨天还跟美女吃着火锅唱着歌,今天就要踏进鬼门关了,老子招谁惹谁了啊?”叶的眼泪哗哗的流。
愤愤的盯着何平,叶怒道:“姓何的,老子不过才受训两个月,你却让老子⼲这种玩命的活儿,你想害死老子是不是?”
何平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别忘了,这回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参战的,我有心不让你来吧,你还哭着喊着求我,拦都拦不住…”
沉默…啪!机舱內一声脆响。
“好好的⼲嘛扇自己耳光,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何平脸上的笑容就像给拜年的⻩鼠狼似的。
“…机舱卫生没搞好,有蚊子。”叶面不改⾊的解释,脸上五道红红的指痕很醒目。
…“我能临时退出吗?”叶朝何平露出讨好的笑:“…突然想起来,临走时家里炖着汤还没关火呢,引起火灾就太对不起民人群众了。”
何平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怎么?不想升军衔了?”
“这次我发挥风格,把升军衔的宝贵机会留给别的战友,大家比我更需要它…下回有什么比较容易的事能升军衔,记得一定要叫上我,比如扶老过马路等等…”
何平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憋着笑道:“我呢,其实也不反对你退出,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叶表情一呆:“为什么?”
话音刚落,机舱顶部的红灯亮了起来,接着刺耳而急促的警报声开始嘟嘟的大响。
众战士如同听到了命令一般,同时站起⾝,然后纷纷从长凳后拎出一个大硕的彩包背在⾝后,最后从包上扯出一绳,挂在机舱內壁两侧的钢索上…叶的眼睛徒然睁大,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队…队长,不是先去机场吗?”
“命令紧急,没那闲功夫,直接在丛林上方空降。”
“空…空降?”叶嘴抖了一下,灰败的面孔瞬间变成一片深绿:“…姓何的,你他妈坑爹啊!受训两个月,你自己回忆回忆,老子练过跳伞吗?”
正在检查伞包的何平闻言一楞,接着一拍腿大:“靠,你别说,我还真忘了这事儿…”
叶満怀希冀的看着他,没练过跳伞应该不会让老子空降到丛林送死了吧?
没想到何平却弯将伞包给叶背上,将伞包后面的一绳子挂到机飞內壁的钢索上,道:“其实跳伞很简单,现学现会…”
没待叶拒绝,何平径自解释道:“挂在机飞上的这绳是主伞绳,你跳下去以后降落伞会自动打开的,如果主伞出了意外没打开,那也没关系…”
从伞包后扯过另一绳子,何平道:“看到它了没?把它拽在手心里别松手,这是备用伞,主伞没打开还有这一道险保…”
叶带着哭腔道:“如果备用伞也没打开呢?”
“不会那么背吧?”何平迟疑的表情令叶充満了绝望。
劲使拍了拍叶的肩,何平一脸凝重道:“如果备用伞没打开…”
叶眼睛一亮,难道还有一道险保?
“…我会请示区军,追授你为烈士。”
…刺耳的警报声仍在嘟嘟的鸣叫着,5分钟时间检查装备和伞包后,颠簸的运输机尾部舱门缓缓打开,⾼空的剧烈气流瞬间灌⼊舱內。
“不跳!老子说什么也不跳!老子不要当烈士,老子要活着喝酒吃⾁玩女人…”叶哭喊着抱住何平的腿大死不松手,旁边的政委哭笑不得,战友们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幕太悉了,上次对付匪徒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这么一副嚎啕大哭的形象,不知道这一次队长会不会把他绑了扔下机飞?
何平被纠得不耐烦了,舱內的警报声越发急促起来,运输机已围着预定空降地点转了好几个圈。
“一级士官叶,立——正!”何平厉声喝道。
这样的命令听过很多次了,叶条件反般站起⾝,啪的一下站得笔直。
“叶,你看,好好看看…”何平勾着叶的脖子,指着尾部大开的舱门外,那一片绿⾊葱葱的群山峻岭:“…这是我们的家国,我们的大好山河!”
“波澜壮阔…”叶刚发出这一句感慨,便冷不防被退后两步的何平一脚踹下了机飞。
“啊——”惨叫声渐渐消失在机飞下方。
“知道波澜壮阔还不赶紧给家国去拼命!兔崽子!”何平喃喃的骂了一句。
转⾝用噴着怒火的两眼瞪着剩下的特战队员们,何平冷冷道:“还有谁需要我送他一程的?”
队员们浑⾝一凛,纷纷自觉的往机舱外纵⾝一跳,深沉的夜空下,一个又一个的特战队员像下饺子似的,借着夜⾊的掩护,往丛林的深处急速落去…运输机在丛林上方盘旋了一圈后,笨拙的摇了摇机翼,向这群为了家国而奔赴凶险场战的可爱军人们致敬,然后在夜⾊中往北返航…*****原始丛林里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人未到,声先至。
“啊——我曰,曰,曰,曰…曰你先人!”一道⾼亢绵长的惨叫声从天而降,快速坠落的⾝躯每碰到丛林参天大树的枝桠,便发出一个“曰”字单音,曰了很多次。
嗤啦——刺耳的布帛破裂之后,叶的惨叫声也嘎然而止。
五脏六腑辣火辣的疼,降落时不知被那些耝壮的树枝撞了多少次,叶觉得自己好象受了內伤,而且脑袋也很痛,尽管带了钢盔,但耳中仍旧一阵嗡嗡的蜂鸣声,可能刚才降落时头部也受到了击撞。
痛苦!
这是叶此刻唯一的念头。
几分钟后,当他恢复了神智,便被目前的处境刺得差点崩溃。
此刻的叶⾼⾼挂在半空中,降落伞的伞绳与无数树枝纠在一起,令他整个人悬挂在⾼⾼的树枝下,乍一看就跟想不开找了耝树上吊的死亡现场似的,低头一看,自己离地面大约有二十多米⾼,六层楼的⾼度,没事长这么⾼,这棵树是不是有病啊?
叶现在的处境很超凡,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会儿如果他穿的是一⾝道袍,估计愚昧的百姓们看到他非给他磕一个不可,整个儿一飘在半空的神仙呀。
神仙现在很难受。
启动了伞包肩带上的紧急传讯器以后,叶便⼲脆什么也不做,挂在半空中闭目养神了。
自救没法救,那些自己割断伞带脫困的所谓电视剧都他妈忽悠人的,二十米的⾼空,如果他割断伞带掉下去,其下场比一团摔烂了的⾁酱好不了多少。
所以现在只能等何平他们通过传讯器找到自己的坐标方位,然后把他救下来。
原始丛林很静,静得只有几声昆虫的鸣叫,叶挂在半空中,仰头望着夜空的繁星。
直到此刻他还仿佛在做梦一般昏昏噩噩,⽩天还跟⾼胜男在繁华的京城里逛街查案,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自己就被挂在遥远的黔南省原始丛林里的某⾼达二十米的树枝上了?
命运真他妈是个狗娘养的杂碎!
更严重的是,⾼科技的东西从来不怎么靠谱儿,万一何平无法通过传讯器找到自己的准确方位,自己是不是就一直得挂在这里,直到被活活饿死,或者被路过的蟒蛇一口呑下?
越想越害怕,一种无形静默的恐惧渐渐呑噬着叶的心。
“救命啊——”叶很不争气的大叫起来,凄厉的呼救声惊起丛林里无数夜栖的鸟儿。
…四个小时后,叶终于被何平和战友们救了下来。
天幸传讯器这种军工产品不是山寨货,天幸叶的运气好,那么凄厉的呼救声居然没引来野兽和蟒蛇,总而言之,叶被救下来了。
救下来时他已快昏,无论谁被挂在树枝上整整四个多小时,都不会太好受的。
“饿不饿?”何平瞧着他的目光带着笑意。
“不饿。”
“有什么需要?”
“有,给我一张回城卷…”叶气息奄奄犹不忘争取当逃兵。
“这个真没有,来都来了,至少也要刷完怪,涨完经验值,再捡几样极品装备再走吧?中尉军衔在朝你招手呢…”何平看着⾝后的队员们,沉声道:“原地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开一个简短的战前部署会议!”
*****36个人,分三支満编小队,叶被分配到政委耿志军为小队长的这一组。
战前的部署不算太简短,话不多的何平这次显得有点罗嗦。
“我们要对付的,是生活在缅甸深山种植罂粟的一群农民…”何平冷冷一笑,道:“别小看了这群农民,他们和我们自己家国的农民不一样,他们是一群有着先进现代武器的缅甸武装农民,这些年靠着品毒发了一大笔横财,50年代,一群国民败逃军官和士兵手执武器,服征了那些不⽑之地里生活的山民,并将他们装备起来,曰夜训练,这群国民军人各占一块地盘,自称将军,缺乏军费便叫那些山民种植罂粟,制造鸦片,久而久之,那些不⽑之地便成了他们发财的金山银矿,品毒的大巨利益让他们越发停不住手,手下私军越扩越多,买卖越做越大,由他们手里制造出来的鸦片,洛海因等等品毒卖到了全球各地…”
“…所幸这群败逃的国民官兵还算没有泯灭作为一个国中人的良心,品毒倾销全球唯独没有销往我们的家国,只不过江山一代换一代,旧的将军老去,新的将军起来,如今的形势已大不一样,本不存在良心一说,品毒买家谁愿给钱他们就卖给谁,我们家国也不例外,所以近年来销往我国的品毒越来越多,我边防缉毒武警防不胜防,而这就是我们今天空降在这片原始丛林的目的…”
何平缓缓环视众人,沉着脸一字一句道:“区军派我们蓝剑大队来的目的,就是消灭这群武装毒贩!从现在开始,我们所经过的每一个村落或许都会受到他们烈猛的攻击,我们所遇到的每一个外表忠厚憨直的山民,或许手底下都沾満了我们缉毒武警们的鲜⾎,这座丛林就是我们的场战,我们是共和[***]人,军人在场战上不能存有任何怜悯和同情,否则死的将会是你自己!”
“我们布下的报情线两天前传来消息,国內某不知名买家出资,一伙最強悍的毒贩将会向我国出售500公斤4号洛海因,并且由他们组织武装队亲自押送,货地点就在这个丛林的某处,我们的具体任务就是…找到并消灭接货的买卖双方,销毁这批洛海因!”
任务介绍完毕,何平站起⾝,缓缓环视着面前数十张悉而年轻的面孔,这些人现在都活着,然而从下一刻起,一直到完成任务归国,他们会有多少人死在这片丛林中?有多少人会变成烈士墓碑上一张冰冷的黑⽩照片?
忍下心头万千思绪,何平的声音有些伤感。
“同志们,军人以⾝报国是本分,既然当了兵,生死二字便该抛之脑后,你们是我何平带出来的兵,不管到了任何艰难恶劣的环境下,我希望你们都不要丢了军人的荣耀,你们要时刻记住,我们家国今曰的和平,是靠我们这些军人浴⾎厮杀争来的!各位,任务艰巨,生死难卜,你们要尽可能的保重自己。”
说完何平立正,朝众人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众人注视何平,肃然的沉默中,大家举手还了一个军礼,庄严而凝重。
男儿赴死何所恃?一腔热⾎未冷而已!
“现在我命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