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用心良苦
初见碧笙,这个容貌俏丽与碧箫如出一辙的少女让言离忧顿觉她⾼傲狠毒,却也天真单纯得很,眼中那种热切似乎在告诉旁人,为了温墨情她可以牺牲一切。
经历这么多风波后,言离忧不知道碧笙的痴心是否有所改变,但此时此刻,她预想中碧笙撒娇哭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哪怕温墨情忍残地表明要割断似有实无的婚约关系,碧笙也只是眼神一暗沉默半天,之后又恢复明朗笑容,转⾝黏住温墨情问东问西。
解除婚约一事,碧笙没有予以回应。
钟钺与碧笙的关系还算不错,尽管不像对言离忧那般亲近,该有的尊重服从还是有的,是而第二⽇几人带着初九踏上赶往苍梧郡的路途时,只有钟钺肯与碧笙说上几句话,温墨情与言离忧并驾于前,只当后面没人存在。
“红莲姐姐,那位姐姐以前到咱们楼里来过,我见过她。”初九对被刻意忽视的碧笙充満好奇,回头看了数次,又仰起小脸认真地盯着言离忧“陈姑姑说那位姐姐像个神仙似的,我也觉得她好美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再看见就感觉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仙子了,也没有红莲姐姐漂亮。”
当初到醉风雪月楼将言离忧带走的人是碧箫,而初九并不知道碧箫和碧笙是一对儿孪生姐妹,弄错在情理之中。言离忧简单解释二人关系后不噤有些烦闷,看看温墨情竟比她还直接,表情又黑又臭。
言离忧无奈:“就让她这样一直跟着我们到苍梧郡?”
“君子楼就在苍梧郡,你有理由阻止她回去?”温墨情反问道。低头看了眼与言离忧共乘一匹马的初九,原本固定在温墨情脸上的难看表情立刻缓解“九儿,累了吗?”
初九摇头摇,倒是言离忧翻了个⽩眼故意叹道:“可怜没人疼,累不累也不见人问我一句。”
温墨情半挑眉梢,边浅淡弧度玩味十⾜:“怎么,吃醋?”
“…别教坏小孩子行吗?都像你这样厚脸⽪,以后还怎么在人世间混?九儿,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当他自恋成瘾就好。”
“胡说八道而已,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胡说八道!不要脸!不要脸!太不要脸了!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两个人在前面吵吵嚷嚷,后面跟着的钟钺总觉得夹在三人之间有些尴尬,苦笑不已。
碧笙与温墨情的婚约君子楼內无人不知,虽说温墨情的不情愿众人都看得出,但这些年来有秋逝⽔和定远王护着,碧笙倒也没受什么委屈。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碧箫与钟钺等人都清楚温墨情的心思,也明⽩碧笙这个不伦不类的“未婚”早晚要退出这段感情纷争,然而要怎么安抚君子楼內最任的小师妹,谁也拿不出主意。
在钟钺看来,温墨情想和言离忧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平坦之路——当然,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自家少主能如愿以偿。
叮伶叮伶的脆响拉回钟钺神思,循声望去,见碧笙手腕上系着一红线,红线央中两个铜铃精巧崭新,不由笑道:“碧笙姑娘越来越有童心了,这铃铛都是小孩子玩的,没想到竟出现在碧笙姑娘腕上。”
“别人送的,看着精致就留下了。”碧笙敷衍解释道,连个笑脸都没有。
钟钺自讨没趣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硬着头⽪尝试把碧笙的注意力从前面二人⾝上引开,只好漫无边际没话找话:“对了,先前楼里传来消息说碧笙姑娘和钧⽩失踪,这段时间碧笙姑娘去了哪里?钧⽩呢,怎么不见他?先回楼中了吗?”
一丝不自然表情自碧笙脸上转瞬即逝,用力挑了挑,碧笙挤出生硬笑容:“我和钧⽩在回来的路上走散了,之后和一个朋友到邻郡办些事情没来得及禀告师⽗,害得大家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慌张一场,这次回君子楼就是为向师⽗道歉请罪。至于钧⽩,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许是在到处找我吧。”
“这样啊,还以为你们遇到⿇烦了呢!”钟钺点点头,没有再提这件事。
苍梧郡在大渊边陲,从安州行去少说也要十数⽇,纵是初九小小年纪却十分懂事,为了不拖累旁人坚持选择乘马而非坐车,这段路程还是会耽搁众人近十⽇光。在言离忧和温墨情平稳地向苍梧郡行进时,渊国帝都凤落城却不是很太平,一场场暴风雨前的冷风呼啸肆,云万里。
平贵妃因谋害南庆太子妃意图扰两国邦被废,一杯毒酒下去,死状凄惨可怖,其家族也因此遭受连累,多达二百余人获罪。侮辱他国来使这种极其恶劣的行为自然不会因这点处罚而抹消,得知消息后的南庆太子暴跳如雷,竟不顾旁人阻拦拼死闯⼊寿昌宮向温敬元讨要说法,更在皇帝寝宮抱着丢了魂魄似的子痛哭一场,其情之深之惨,令得后宮內外唏嘘不已。
南庆是小国,想与大渊较量那是自取灭亡,坚強的南庆太子妃苏⽟在痛苦中挣扎了数⽇,而后重新稳定情绪,平静地当众表示不会追究受人陷害的渊皇罪过,用大方得体堵住群臣口⾆后,比预定计划提前两月带南庆使团回国,联姻计划并未受影响。
两国外丑闻不宜传播,这件事被严格封锁在前朝后宮间,无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百姓之中还是渐渐流出消息,对一国之君的质疑声顿起,令得本就疲惫难耐的温敬元心力瘁。
在这种情况下,左丞相连嵩及时献策,提议用争议更大的消息来昅引百姓目光、冲散丑闻影,而被选中做替死鬼的人,正是因为“不翼而飞”备受争论的定远王世子,温墨情。
“世子与叛军余孽勾结?荒唐!真是荒唐!”
将军府处处挂着兵器的前堂內,云九重用力捶桌,満脸愤。
“是不是荒唐先不说,世子当年的确与巾帼军主将童如初关系匪浅,只凭这一点就⾜以教人心生怀疑。”温墨疏轻咳,喝了杯热茶稳气后方才继续道“当年⽗皇下旨噤止讨论有关巾帼军的事,之后便巧设理由收回定远王手中部分权力,原因在于童如初行刑当⽇世子曾一路相送至刑场,要不是世子⾝为君子楼少主,恐怕本就没有可能活到现在。”
云九重浓眉紧皱,表情略显萧索:“巾帼军的事末将未能亲⾝经历,但与童如初童将军有过数面之缘。那童将军深谙兵法、⾜智多谋,为人稳重和气,是年轻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若非牵涉巾帼军之事定然前途无量。”重重一声叹息渲染开去,云九重缓缓头摇:“说句大不敬的话,末将一直认为当年先帝断决不公,只看见童将军贻误战机却不看他在边陲数年坚守之功。要是没有童将军和桑将军力敌流匪,我大渊六州早成空城,哪还有如今富庶繁华?而且单单因贻误战机就要论罪,实在是有失公允。”
“巾帼军之时我还是个孩子,但云将军彼时已手握兵权、叱咤一方,怎会连这浅显道理都看不通透?”温墨疏摇头摇,脸⾊微微泛⽩“童如初声名在外、战功赫赫,为什么没有被⽗皇留在朝中任重要官职,偏偏调往边陲治理匪患,云将军可有考虑过原因?纵是不了解⽗皇为人,云将军也该悉⽗皇行事作风才对。”
被温墨疏一点拨,云九重愣怔半天,拧紧眉头思索许久,猛地倒昅口气:“殿下的意思是,先帝早就对童将军有所介怀,所谓贻误战机不过是除去心患的借口?”
温墨疏不置可否,脸⾊黯然:“⽗皇在世时主张重文抑武,对手握兵权的武官万分提防,总怕有一天哪位将军会拥兵反叛。童如初年纪轻轻就有极⾼声望,用兵如神的美名更是天下皆知,偏偏他不愿学别人那般阿谀奉承,难免给人留下⾼傲印象,以⽗皇多疑格怎会不防备他?倘若童如初带领巾帼军后能低调行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他却与巾帼军的首领结为夫,又让巾帼军深受百姓拥戴,只这两点⾜以注定他将悲剧收场。”
兵随良将,将忠明主,可惜明主不常有,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故事却屡见不鲜。云九重一直不愿意把自己效忠的主君想象成坏人,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违心否认,那种失落与隐隐愤慨烧得心內火热,几成灰。
温墨疏一阵紧、一阵缓咳了半晌,待云九重复杂表情稍稍缓解才继续道:“童如初的案子已经过去十多年,说来也不是什么特例,如今被再次提起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我记得对云将军你提起过,皇上依赖世子却又倍加怀疑,如今皇上⾝边有了连嵩,世子自然不再重要如往昔,之所以此前一直未曾动他不过是因着缺少合适理由,假如世子仍于巾帼军保持联系,那么很可能会因为此事被追究到底,重现当年童如初的悲剧。”
云九重和温墨情之间没什么关联,对正直清廉的定远王则十分敬重,又听温墨疏说起他与童如初的关系,不噤平添三分担忧:“定远王世子已经离开帝都不理朝事,皇上何必找他⿇烦?难不成还记恨世子拒绝指婚又送走言姑娘的事?这…这未免太小气了吧!”
“拒婚抗旨只是结果,內里源是世子对皇上的轻视,皇上刚愎自用且心⾼气傲,怎容得下有人对自己不屑一顾?”温墨疏苦笑,眸中两点怅然“眼下南庆太子妃的事正闹得満城风雨,皇上搬出世子与叛军孽勾结之事也是为了转移世人视线,如此一来可谓一举两得,乃是十分巧妙的一步棋;只是苦了离忧,即便跟着世子也要经历风波,总是得不到安宁。”
温墨疏的语气透着思恋担忧,听得老将云九重叹息连连。
“殿下还挂念着那位言姑娘?末将还以为…”
“还以为我放弃了是吗?”清浅一笑,淡淡头摇,温墨疏温柔漾的眼中坚定之⾊闪烁“直到那天她转⾝离开我才明⽩,失去她,将是我一生憾事。也许现在的我还不能给予她想要的生活,但是我会努力,让天下定安,让她不必再颠沛流离。我会让她看到,我有能力给她最幸福的归宿,纵是不能天长地久,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刻,都会比永恒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