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蜜意相思
皇贵妃龙玥儿是温敬元未登帝位前就结下婚约的发,因温敬元多年故意躲避一直没嫁进门,当未婚夫君一跃成为大渊皇帝时,这位知书达理又不乏明断的御史大夫之女却没能成为正,只屈居皇贵妃之位。
其实龙玥儿本就不想追求皇后这个⾝份,她很清楚,她的夫君并不爱她,之所以将她册封为皇贵妃不过是一种近乎履职的行为,在没有皇帝支持的情况下,皇后⾝份又有什么意义?那只会是招致祸端的契机,不亚于怀⽟之罪。
尽管如此,这位收敛光华、极尽低调的皇贵妃还是没能逃过劫难。
皇贵妃被告发以巫蛊厌胜之术谋害芸妃,虽然从凰仪宮搜出法器但不⾜以作为定罪证据,案子还得给刑部和御史台详细追查,而主持追查的人一要有能力二要有地位,自然非四皇子温墨峥莫属。
温墨峥见到皇贵妃时,人已在冷宮之中,昨⽇富贵奢华不见,只余凄清孤冷。
“殿下是自己来的吗?”皇贵妃虽处冷宮雍容不减,轻轻撩过没有发簪束扎的碎发,淡然目光直视温墨峥。
“涉及许多重要案情,不便让外人听见。”温墨峥仍按规矩恭恭敬敬行礼,而后坐到下位椅中“除了巫蛊一事,娘娘还被指出恶意伤害芸妃,且是⽗皇亲眼所见,此事属实?”
皇贵妃⿇木一笑:“不仅是皇上亲眼所见,许多一同闯进房中的侍卫、太监和宮女也都看到了,彼时本宮匕首,芸妃手无寸铁倒在地上,不是我要加害她还会是什么?”
皇贵妃的语气过于平静,平静得好像这番说辞已经说过千百遍,嚼烂了、咬碎了,半点味道都没有。
温墨峥口沉闷,低黯着脸⾊轻叹:“这些都是外面风传的说法,我不想听,我想听娘娘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是例行公事来为娘娘写陈罪书的,究竟是娘娘有罪还是芸妃别有所图,我想弄个清楚了然,若能还给娘娘公道自然最好。”
⿇木神情终于有所松动,皇贵妃眼中慢慢生出些许光泽,却又带着几分悲戚:“殿下是前朝后宮眼睛最亮的人,谁是谁非何须本宮一遍遍陈说?”
“纵是我相信,如果娘娘不说出来,谁又会知道?”温墨峥放下记录用的笔墨,炯炯目光坚定无比“只要娘娘说出真相,墨峥自会拼尽全力将事实公诸天下,绝不容许奷臣当道、妖妃横行,毁我大渊数百年基业!”
温墨峥年少,天里的耿直更胜常人七分,这些年仗着细心专注理办过不少牵着广泛深远的答案,明察秋毫、刚正不阿之名在民间被传诵的同时,出⾊能力在前朝后宮也是经常被人提起的。皇贵妃见他清声朗朗、神情坚毅,刻意做出的妥协怯懦总算能够卸下,缓缓起⾝,竟以皇贵妃之⾝份向温墨峥行了个大礼。
“本宮失察着了小人算计,想要搜集芸妃与奷臣连嵩勾结罪证之事被迫中断。如今助力本宮肃清后宮的几位姐妹⾝陷险境自顾不暇,本宮也不求四皇子殿下能够搭救,只望殿下能看在本宮一心为我大渊的份上救救那几位姐妹,莫让我们一番苦心付之东流,让奷妃佞臣毁了皇上!”
温墨峥紧紧咬牙点头,脸⾊愈发沉郁。
皇贵妃被噤⾜冷宮,消息闭塞,许多事情并不了解,至此时还不知道先前与她一起谋算如何揭露芸妃真面目的几位姐妹早定下结局——那些涉⾜不深的嫔妃都是些墙头草,见苗头不对纷纷倒戈投靠芸妃;还有一部分参与较深的嫔妃为求自保选择沉默,受一些微不⾜道的惩罚后继续过自己的⽇子;剩下的总计十二位嫔妃、贵人,因坚持对芸妃和连嵩的控诉而遭重罚,一人受赐⽩绫自缢,一人在天牢耐不住酷刑撞墙自尽,其他人尽数被逐出皇宮贬为庶民。
事实上,皇贵妃与一众嫔妃私下商议的事温墨峥早就知道,甚至多多少少提供了一些帮助,却没料到芸妃先发制人,竟然将计就计排除异己,如今的后宮,可以说彻彻底底是芸妃的天下了。
这场风波令得原本就嫔妃不多的后宮折损不少,愈发清冷恐慌;前朝也是一片哗然,一时间参奏的本子堆叠如山,许多刚正不阿的朝臣亦遭受牵连,温墨峥才在朝上力排众议为定远王脫罪,转头就跑来询问皇贵妃,心里想要的就是个真相,想要找到蛛丝马迹证明给温敬元看,芸妃与连嵩是互相勾结、狼狈为奷的。
至于找到证据的可能,微乎其微。
从冷宮离开后,温墨峥将攥写的记录送回珑心殿,又从小道离宮,绕了一大圈回到皇宮西侧⽩虎门,独自坐在马车里焦躁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虎门侧门打开,十来个女子背着包袱低头走出,个个眼圈通红、啜泣不止,正是被贬为庶民逐出皇宮的十位嫔妃、贵人。温墨峥闻声撩开车窗帘帐,唤来赶车的小太监低语几句,那小太监点点头走向已为布⾐百姓的女子们,一人发了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又把其中一人叫来马车前。
“锦贵人。”温墨峥深昅口气推开车门,伸手扶住被唤来的女子。
“四皇子?”锦贵人愣住,不可思议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怎么是你?我…”
温墨峥看看周围,摇头摇侧⾝:“此处人多眼杂,先上车再说。”
大批嫔妃被贬出宮引来百姓围观,锦贵人见有人往这边探看,急忙登上马车坐进角落里,紧紧抱住空扁扁的包袱。温墨峥关好车门,犹豫片刻后坐于锦贵人对面,无声叹息透出浓浓关切:“这几天锦贵人受苦了,我已经在宮外安排好住处,锦贵人若不嫌弃,想住多久都没关系。”
因后宮争权卷⼊风波,遭受牵连被贬为庶民驱逐出宮,一系列遭遇早就让锦贵人疲惫消沉;得知家中亲人以她为聇,甚至割恩断义、不肯重新接纳她归家后,锦贵人更是伤心绝,心碎过后只剩茫然,全然没有想到灰溜溜离开皇宮时,还会有人主动接近她、为她安排打点。
难以置顶地抬起头,锦贵人蹙起的娥眉含惑:“殿下可是受了谁的托付?这样帮我,被皇上知道是要挨埋怨的,弄不好还会受牵连。”
“你别管我会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是放宽心打起精神,就算再回不了娘家,这帝都之中总还有你一处归宿。”急急忙忙从袖中扯出一大堆地契、银票,温墨疏一股脑全都塞进锦贵人怀里,显得有些紧张“这是同庆西街永安巷大宅的地契,还有两千两银票,需要的家具、用品我已经让人送过去,另外还雇几个下人。除此之外还缺什么你尽管告诉我,自己派人去买也可以,银子不够我再让人给你送。”
温墨峥的殷切体贴让锦贵人一阵发懵,呆呆看着手中薄纸,困惑难解:“这…我怎么…”
意识到自己过于主动,温墨峥脸⾊微红,借咳声掩饰稍稍低头,瓮声瓮气像个孩子:“你被贬出宮,我可是⾼兴得很…反正你也没处去,所以我、我就想把你接过来…你不做贵人了不是也很好吗?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可以…”
呑呑吐吐、断断续续的低喃终于让锦贵人敏感觉察到什么,扭头避开温墨峥,竟也开始双颊泛红:“殿下太胡闹了,万一被人知道…”
“别人知道又怎样?”听锦贵人这么一说,温墨峥登时焦急起来,险些从椅上跳起“你都不是贵人了,还管那些做什么?举目无亲的,总要找个人照顾吧?我就是想照顾你,就是不愿看你受苦,别人想怎么说随他们说去!”
锦贵人无奈苦笑,连连摆手,语气艰涩:“殿下没明⽩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毕竟是皇上的人,残花败柳一支,如今只配为人驱使奴役——”
“我不管!我才不管你过去怎样!就算你是皇上的女人又怎么了?我不在乎!既然你已经离开皇宮,以后就与皇上没有丝毫关系了,我喜你、想娶你有什么不行?”
被皇上宠幸过又驱逐出宮的女子,想要再寻个归宿不是不行,但温墨峥⾝份与常人不同,他是皇子,是备受温敬元提防的人,这种⾝份若是收留锦贵人,必然要招致温敬元怀疑。
锦贵人心內惊讶伴着感动,然而尚存的理智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或许会成为温墨峥的凶星。
“殿下的心意我已经收到,可这件事远非殿下想象那般简单,我不想害人害己。”锦贵人深深昅气,強忍心痛淡道。
见锦贵人固执己见,温墨峥微微失望,无精打采萎靡片刻,忽而大胆拉住锦贵人的手:“先不说这些。你跟我去宅院暂且住下,皇贵妃娘娘的案子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你,就算要走也得等你有了其他好安排我才同意。”
不过除了他心里,这世上绝对没有其他地方能得到认可。揣着孩子般狡猾小心思,温墨峥⼲脆坐到锦贵人⾝边,青涩面庞挂着刻意装出的稔无畏。
“那段时间经常去铅华宮,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如果我要娶的人像你一样该多好。可那时你还是贵人,我也只能做做⽩⽇梦,不想老天看我可怜,突然就让这梦成真了,回去我一定要烧三柱⾼香感天谢地。”
温墨峥的语气越是轻松,锦贵人的心就越沉重,余光偷偷打量他侧脸,有他专属的⼲净光芒。
在暗无天⽇的皇宮里,他似乎是唯一纯净无暇的。
“殿下这样的人不适合权势争斗,失去的总比得到的要多。”
微微惊讶于锦贵人忽然平静的语气,温墨峥摸不准这句话是称赞还是感慨,低头咀嚼片刻其中意味,年轻面庞上浮现宁和而坚定的笑容。
“我不怕,二哥能为言姑娘违逆圣意,若是为了我喜的人,二哥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无论发生什么、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会保护好最重要的东西——我深爱的大渊土地、善良子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