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权力更迭
边塞之地贫穷艰苦,烛灯那种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照明工具是绝对没有的。言离忧从火头军那里要了些菜籽油,使得营帐內油灯燃得更旺些,借着昏⻩灯光一边又一边收拾温墨情的行装。
事实上温墨情的行装很简单,两套⾐衫一些⼲粮,小布袋里行走江湖常用的必备物品,外加不离手的长剑钱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之所以一边边收拾没完,完全是因为言离忧不知道除了做这些外还能⼲什么才能消磨时间,一个人在营帐中等温墨情归来,时间流逝总显得异常缓慢。
直至星満河汉、营內鼾声四起,等候的人才掀帘而⼊。
“早些休息。”对抱膝而坐的言离忧一声淡淡叮嘱,温墨情并没有说其他话。
言离忧深昅口气,平整包袱推到温墨情手边:“要带的东西帮你收拾好了,明早就走吗?”
“天亮启程。”温墨情没有接过包袱,少顷犹豫后直接拉过言离忧手腕,两个人的距离贴近许多。半倚着支撑营帐的圆柱,温墨情揽着言离忧的头轻靠自己肩膀:“时局着,难保连嵩不会派人到戍边军营来捣,凡事都要小心;我不在时切记遇事冷静,保护好自己为优先,别一冲动又做出什么不知死活的事情。”
言离忧只轻轻应了一声,显然没什么精神,靠在温墨情肩头时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十分不自然。
越是无心的话越容易伤人。纵是温墨情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言离忧的心结,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让他无暇顾及,也有些人,让他心烦意无法集中精力面对言离忧的低落情绪。
“今晚留下吧。”突兀地,温墨情把一闪而过的念头低喃出口。
言离忧愣了一下,又是一阵短暂恍惚,而后轻轻点头,至于有没有吭声自己也记不得。
无论是她前世所处的时代也好,又或者是如今⾝处的环境,言离忧并不认同未婚男女同居这种事情,哪怕对⾝边的人来说她有着更为开明的想法,可实际上她始终是个偏向于保守主义的人。一路走来她也曾有过与温墨情同共枕的经历,不过那几次多半是因为客观条件迫又或者未确定关系时的无心之举,唯一一次温墨情主动爬上她榻也是出于玩笑,像这般飘暧昧气息的邀约…
既不合礼法,也不是她能轻易接受的事,但此时此刻,言离忧不想拒绝——如她希望得到某种肯定答复一样,温墨情也需要某种证明吧?证明她愿意为他付出,真心想要与他在一起。
许是复杂表情过于明显,该有不该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脸上,被温墨情紧盯片刻后,一声嗤笑低低响起。
“想什么呢,我可没说要对你如何。”深昅口气,温墨情放手直起⾝子,了有些酸的肩膀“没成亲之前我不会有任何非礼举动,这点你大可放心。就算是再好⾊的登徒子,若是为了自己喜的女子也会规矩收敛的。”
“你承认自己是登徒子了吗?不愧是流氓,说起来毫不脸红。”借着犟嘴嘲讽,言离忧掩饰起绯红双颊。
看着那道认真目光时她才蓦地想到,温墨情怎么可能伤害她?
他的谨慎,他的小心,让他总是远离疏忽犯错的边缘,所以他绝对不会像温墨峥那样在娶唐锦意过门之前就让其怀上孩子,以尴尬的⾝份和状态面对世人嘲笑与指摘。
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她最不该怀疑的人就是他才对。
莫名地,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言离忧长出口气,一脚跨出营帐:“我去告诉凌郗一声,免得她等我到深夜还不睡。”
“顺便告诉她,晚上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别抱着偷看想法在外面吹夜风。”
大渊历朝历代天子所居的寿康殿,近⽇来忽然冷清许多,没有那么多太监宮女排队服侍,也不再有朝臣皇子跪拜求见的场面了。
晌午到傍晚,温敬元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昏睡状态,好不容易清醒些积攒点力气,沙哑着喉咙连叫几声却无人回应,过了好半天才见燕香长衫鲜、环佩叮当,踩着碎步缓缓走来。
“燕香…给朕倒些⽔,朕喉咙都⼲了。”安心闭眼躺好,温敬元懒懒吩咐道。
“⽔?⽔不就在桌上吗?皇上想喝自己倒就是,我又不是专门伺候人的奴才。”意料之外,燕香没有如往常那般笑脸逢,反而寒着面孔连连冷笑。
温敬元心里一抖,猛地睁开眼半⾝撑坐,蜡⻩脸面转向殿中抱肩站着的燕香,瞪圆眼睛怒气冲冲:“放肆!你个人,竟敢在朕面前口出狂言!来人!来人把这人给朕拖去掖庭!”
掖庭有多可怕,宮中的女人们心里都清楚,然而燕香并不害怕,反倒笑得更恣肆:“皇上再大点声,看看喊多久才会有人听见。哦,对了,赵公公就在门外,需要叫他进来吗?这点小事,妾还是可以代劳的。”
温敬元倒昅口凉气,这才意识到周围静得不像话,一种危险味道漂浮在寂寥的寝殿內。
他的寝殿有这么寂静吗?没有他的允许,赵公公不是该拦住所有吵他安睡的人吗?为什么他咆哮半天,那些应该守在门外的奴才没有半点动静,连一句询问都不曾有?
经历过同⽗异⺟兄长的排挤,经历过前朝尔虞我诈的倾轧,又凭借无数手段登上皇帝龙椅,有着远超常人阅历的温敬元并不糊涂,他知道,在本应由他主宰的皇宮中,有什么异变正在发生,而这异变中最有可能成为牺牲品的人,正是⾝为皇帝的自己。
龙威是不容犯侵的,温敬元冷静下来,悄悄握住蔵在枕下的匕首。
“你去把赵公公叫来吧,朕有事要问他。”
突然变得平和的温敬元反而让燕香不知所措,迟疑少顷,提步走到门前拉房开门,与外面的赵公公嘀咕两声,而后赵公公进门,竟也奇迹般站直了板,面对⾼⾼在上的皇帝再没有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样。
不祥预感在温敬元脑中蔓延。
咽了口口⽔,温敬元故作平静:“赵公公,朕躺得乏了,你扶朕出去走走。这一冬几乎都躺在榻上,朕都忘记御花园的雪景是什么样子了。”
赵公公侧头看了眼门口,鼻子里哼了一声,捏着尖细嗓音怪气道:“这不太合适吧?娘娘说了,皇上⾝子弱不能吹风,还是躺在榻上静养为好。娘娘一片苦心皇上应该了解,所以就请皇上委屈委屈,多忍耐一些时⽇,等娘娘说皇上能走动的时候,奴才自然会带皇上去好地方走走。”
好地方?曹地府还是⻩泉冥河?温敬元自然听得出赵公公话中不敬讥诮之意,強忍怒火凝神环视,心底愈发冰凉——透过虚掩的门,本应站着一排太监宮女的地方如今只有一个⾝影,而那道⾝影他并不陌生,正是凤宮专门伺候芸贵妃的太监小亭子。
已是困兽了吗?面对绝境局面,温敬元并没有彻底放弃希望,沉下脸⾊,又恢复帝王的九五之尊。
“你们想造反?以为朕已经是个废人,可以任人宰割了吗?倘若你们现在悔过还来得及,念在你们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朕可以对你们所作的事既往不咎…”
“皇上就别难为他们了,功劳苦劳暂且不提,他们心里都怨恨着皇上呢,怎么也该有个出出气的机会。”甜腻嗓音伴着一阵馨香自门外传来,温敬元病躯一颤,紧握匕首的手掌气得直抖。
这声音他再悉不过,多少个⽇⽇夜夜就是这个女人在他⾝下、耳畔娇昑低语;也曾有无数朝臣上奏慷慨昂,试图提醒他莫要耽于女⾊贻误国事。而他被蒙住了眼,竟没有察觉备受自己宠溺的枕边人竟是个蛇蝎毒妇,甚至一次次龙颜大怒冲冠只为红颜,直至这一刻那道媚柔⼊骨的⾝影带着嘲讽而来才陡然醒悟。
想要夺走他江山帝位以及命的人,正是芸贵妃啊!
“毒妇…你这毒妇!”温敬元怒不可遏,以常人不可想象的速度,将全⾝残余力量凝聚于一刻,猛地握紧匕首冲向蓝芷蓉。
蓝芷蓉不动不躲,神⾊倨傲地站在原地,而结果也如她所表现出的从容不迫一样,那把匕首本没能伤及她分毫,远在两步之外就被打飞钉在茶案上。
浅笑如魅,蓝芷蓉优雅挥手:“孤⽔,下去吧,皇上已经是个废人,也就逞一时之能吓唬吓唬人而已。”
一袭冷风卷过,不等温敬元看清将匕首击飞的神秘人是谁,那道黑影已经挟着诡秘飘然离开。最后的体力与武器尽数远离,温敬元颓然地委顿在地,即便如此也没有谁来搀扶他,燕香也好,赵公公也好,所有人都居⾼临下无声冷笑,面上嘲笑表情如针刺骨。
那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长芸,你想⼲什么?效仿南姜国妫后篡权自立为帝吗?你只不过是个贵妃,本没有资格染指帝位,别痴心妄想了!”温敬元气冲肺腑,重重息,语气里几分气急败坏无可掩蔵。
“长芸?皇上真是病糊涂了,本宮早就说过,我不叫长芸。”懒懒坐在红木大椅中,蓝芷蓉魅笑冷“至于什么帝位,本宮本不感趣兴。哦,对了,顺便知会皇上一声,如今四皇子已经册封为监国储君,正在前朝代皇上处理国事,皇上以后再不用为那些琐碎政务心,安心在寝殿颐养天年吧。”
温敬元脑袋翁地一声,一刹失去反应。
眼前情况已明了,芸贵妃伙同赵公公、燕香等将他软噤于寿康殿內,但温敬元万万没想到,最终得到好处的人不是芸贵妃也不是赵公公,而是四皇子温墨峥!
“你们…奷夫…妇…”
温敬元脸⾊灰⽩如死状,情动绪令得他语无伦次。然而这还不是所有异样的全部,当如此紧张时刻,温敬元竟然荒唐地感到饥饿口渴,万分想要呑食狂饮芸贵妃亲手做的餐食甚至超过怒火时,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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