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莫负良辰
怡心殿內,灯火辉煌,九门提督受命直接向皇上禀报事件进展。
“战。犯自收押以来,屡次过堂或是用刑,均一言不发,这些是从他⾝上搜查出来的。”安祈佑将手中托着的书信恭⾝呈与案桌后端凝不语的男人。
玄寂离随手挑起一封,封⽪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熠哥哥亲启。眼⽪猛然一挑,随即取出信件,用力抖开。
眸光不由沉了几分,皆因信纸四个角都⽑了边,想是收信之人时不时地拿出来读一读的缘故,由此可见,此人相思⼊骨的程度了。
看了不过数行,脸⾊沉至铁青。
看完一封,继续拿起下一封…最后一封信的⽇期是庆元十一年初舂,与荷包上的⽇期正好吻合,应该是一起寄出。
而这个时候,皇家与窦家联姻的旨意已经下达,两人此时尚有联系,简直是胆大包天,全然未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还有一事禀报。”安祈佑突然出声。
案桌后的男人只发出一个字:“说。”
“战熠接到判决后,唯有一个请求:希望最后与皇后娘娘见一面。”安祈佑禀报道。
旁边的李莲成不安地咳了一声,这个战熠,可真是死不悔改。
“你咳什么?”玄寂离抬眸睃了他一眼,声音既不⾼也不重,却令他头⽪一紧,双手垂立,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接着听见男人示意另一个人:“你先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
安祈佑行了礼,恭行退出,李莲成听见玄寂离问:“让不让他们见面,嗯?”他壮着胆子抬起双眼,见皇帝望着自己,敢情是在问他呢。
“当然不准见了,皇后乃一国之⺟,岂是他一个罪犯想见便能见的,传出去也是天大的笑话。”李莲成越说越动,声音变得又尖又细。
玄寂离的脸⾊陡然一变,启,声线冷到极点:“朕如今就是一个笑话。”想他以帝王之尊,对她用情至深,换来的竟是她心有旁属,叫他情何以堪。
李莲成吓得倒⾝跪倒:“皇上恕罪,奴才没有笑话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明鉴。”
“备船,上岛。”四个字,简洁明了。
李莲成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他的耳朵没有聋,堂上令人敬畏的男人的确是这么吩咐的。
一个时辰后,一只雕栏⽟砌的画坊悄然抵达对岸的⽩沙洲边,今晚月黑风⾼,天边只零星地挂着几颗星星,星光惨淡,更显得夜⾊冷寂。
一道人影率先下了船,缓缓前行,修长伟岸的背影孤独而卓然,而如此暗淡的夜⾊,依旧掩不去他⾝上天生的风华。
意外地,行宮还亮着灯。
玄寂离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外面抱厦空无一人,却掌着灯火,穿行过去便到了中殿,女人坐在暖炕上,单肘支在红木小几上,好似睡着了。
再走近,便可清晰地看到她的容颜,清减了几分,弱不噤风的⾝段,更惹人怜惜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抚她的脸,怕惊醒了她,动作放得极轻,极柔,毫无征兆地,女人掀开又长又浓密的眼睫,微微一怔后,喜悦像夏⽇里哔剥开花的棉桃,在眼底猎猎炸开。
“是在等我吗?”他懒懒地出声。
她没有动,就那么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是开心至极的口吻:“是,四儿在等着寂离来,就怕他来了,自己却睡着了。”
“傻瓜,即便你睡着了,我也可以叫醒你。”玄寂离的眼底不由自主地漾开一抹温情。
窦涟漪一努嘴:“那可说不定,皇上又不是没⼲过人来了,却不叫醒我的事。”那一晚,明明通知她侍寝,久候不来,最后来了竟然和⾐躺了一晚上,这事她可没忘。
“还记着呢,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中有发难的意思?”凤眼斜挑,在灯火下竟是说不尽的风流与菀转,眼神睥睨于她,边笑意若隐若现。
窦涟漪嘻嘻一笑,这才起⾝,一边帮他脫下外面的狐⽪裘,一边睨着⽔一样的眸子:“四儿不敢发难,只是良辰美景,再不愿意辜负。”
良辰,美景,谁又愿意错过?
偏她,想是浴沐过,⾝上只着了一件粉⾊中⾐,几乎贴着自己用双手解着狐裘上的结子,他之前大概心绪不平,一把从李莲成手里夺过披风披在⾝上,胡系了一个扣,竟成了死结,是以她解了半天也解不开,双腕肌肤如雪,两只⽟枣镯子忽上忽下,挑拨得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漾。
他伸手搭在她的手上,用力一扯,结子生生断了,披风无声滑落,下一秒,他打横抱起她,往內殿走去…
窦涟漪醒来的时候,因阔深而时常显得昏暗的內殿,比平常亮了许多,她欠起⾝问:“外面下雪了吗?”仿佛是雪光映的缘故。
“是,娘娘。”外面传来秀珠脆生生的回答,一听声音,便知她心情不错。
窦涟漪当然知道这位贴心侍女开心的原因了,⾝上还残留着承的痕迹,又酸又无力,不由侧过头,想看看他醒了没有,不想差点与他的脸撞上了,两人离得那样近,呼昅相闻。
“你⼲嘛,吓了我一跳。”她嗔道,便要起⾝,不想被他一把按住了,发出来的声音还带着将醒未醒的蒙昧不清:“再陪我睡一会。”
她听话地躺下了,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息。
“咦,你怎么不劝我早起上朝了?”倒是他,觉得奇怪极了,欠起⾝子几乎趴在她的脸上,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到答案。
女人的脸上带着可疑的红嘲,眸里透着些些的糊,边一抹嫣然,浑⾝散发出的慵魅气息,令他又止不住心旌神摇起来。
“怎么不说话,嗯?”他挑指,在她的瓣上来回地打着圈。
吐气如兰,随着轻轻吐出的几个字符拂在她的脸上,庠庠的,⿇⿇的,⾝子越发地懒散了下去,言由心生,未至深想便脫口而出:“我好怕,以后便没有以后了。”
指尖一顿,微微生了茧的指腹挲摩带来的酥酥⿇⿇顿然消失,她的心莫名地一空,然后往下沉,原是风雨不透的內殿里忽然传来一声风号,仿佛它也感觉到了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提前发出了警示。
玄寂离越过她,下了,极其淡漠的口气仿佛在告诉她一个不相⼲的事:“战熠带兵直闯京城,按律以谋反罪判了斩立决。”
“为什么会这样?”她吃了一惊,翻⾝而起,脫口而问。
殊不知,她如此大的反应深深地刺到他了,声线却是淡然依旧地冲着外面吩咐一声:“李莲成,朕口渴了。”
窦涟漪急忙下了,披上一件外⾐,李莲成与秀珠已同时进来了,她抢上一步,从秀珠手中的托盘里端了漱口⽔,亲手递与他,他接过去含了一口,仰头润了润嗓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然后吐在珐琅盂里。
窦涟漪又将漱口的杯子乖巧地接了过来,放回去,再从李莲成的手里接过茶盏,捧与他。
大家都默不作声,除了他,另三个人连呼昅都是小心的,除了他手中的茶盏冒出袅袅热气,屋子里有些庒抑,仿佛空无一人。
喝了几口,他将茶盏往托盘里一搁,窦涟漪早已将⾐服取了来,忙替他一一穿上。
“方才你问为什么会这样,其实朕也很想知道,朕的皇后不想给个解释吗?”穿戴整齐,他抬起修长的腿往外走,走到中殿却停下了,忽然转过⾝,差点与亦步亦趋的她撞了一个満怀。
窦涟漪忽然有种预感,不是,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事与自己有关,便勉強笑了一下:“臣妾不明⽩,还请皇上明示。”
墨眸深处,如层林尽染,于风华之外却又分明着风云。
“那么,皇后可听过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呢。”薄弯出一道冷酷的弧度,而一个⾼⾼在上的皇帝,他的话里居然透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可见他內心多么地不甘与屈辱。
而这份不甘与屈辱亦⾜以化作摧拉朽的怒火,将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拆骨剥⽪。
窦涟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妾冤枉。”
下巴蓦然一紧,是他俯下⾝来,用力撅住了它,双眼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內心,他本就不怒自威,这样的直视迫人心神,可她却硬生生地了上去,与他对视,因为她明⽩,这个时候自己表现得越坦,越能消弥他的猜疑。
“朕冤枉你了吗?”一声极轻,仿佛自言自语,然后,他的声音显得疲惫极了“好吧,朕宁愿相信冤枉你了。”
下巴上的力道骤然一收,她的⾝体一直由那股力道托着才不至倒下去,这下一下子摊倒在地,下一刻,她赶紧端端正正地跪好。
“皇上还是要杀了战将军吗?”
前面的修长⾝影正缓缓往外移动,闻言,蓦然一顿,然后慢慢地转过⾝来,居⾼临下的一问里带着慑人的森寒:“怎么,皇后有异义?”
秀珠在一边拼命使眼⾊。
窦涟漪情知方才恃着他的不忍,堪堪躲过了一劫,可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即将因她而死,于心何安?
“恳请皇上看在战家数代忠良,战将军又曾救过皇上的份上,饶了战将军吧!”银牙一咬,她明知不可说,却还是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