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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被忘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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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宸暄沒有直接回答,稍微侧了侧⾝,⾝后一个披着黑袍手执铜铃的人暴露在⽩绮歌视野中。那人手腕轻轻一抖,铜铃便跟着发出脆响,正是刚才⽩绮歌听到的声音,古古怪怪,令人浑⾝不舒服。

  “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实真‬。”易宸暄语焉不详,似是不经意地撩起耳边垂发,一只银⾊耳坠引起了⽩绮歌的注意。

  那只耳坠呈钟形,钟內好像另有玄机,每当易宸暄说话、动作时钟內的银片就会撞到钟壁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外人不留心的话本注意不到。那样的耳坠紧贴耳边岂不是会一直响着么,不觉得吵?耳坠的形状很快让⽩绮歌联想到披着黑袍的神秘人手中铜铃,再想起刚才铃声响起时神志模糊、昏昏睡的感觉,⽩绮歌一刹恍悟。

  那铜铃是用來催眠的!

  ⽩绮歌对催眠所知不深,但多少有些了解,通晓其中关键技巧的催眠师可以通过图形、语言、声音对人进行催眠,让被催眠者在无意识状态下按照催眠师要求去做事。易宸暄⾝后的神秘人应该就是个催眠师吧,那铃铛是他用來催眠的媒介,而易宸暄带着的钟形耳坠是为了防止一同被催眠的工具,银片‮击撞‬钟壁的声音虽小却⾜以扰铃声,让他不至陷⼊被控制的境地。

  假如推测成立,那么遥皇闭门不出且接连下达令人意外的旨意等举动就解释得通了!紫云宮內,遥皇还是遥皇,思想却是被人控制着的,本不能按照自已意愿行事!

  “发现了么?不愧是老七的女人,一样耳聪目明。”易宸暄故意暴露秘密又佯装惊讶,完全一副玩弄猎物的俯视姿态,似乎本不在意⽩绮歌知道真相。⽩绮歌‮腿双‬⿇木不能站起,易宸暄便蹲下⾝,隔着铁栅与她幽幽对视:“我只是來看看你,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谈了!今晚⽗皇就会降下圣旨,下月初九,鬼祭前⽇,赫赫有名的⽩家将出现第一个因投敌叛国被处斩的后人。”大概是觉得⽩绮歌毫无变化的表情很无趣,易宸暄只得站起⾝耸耸肩,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当然,那也得是你还在才行,还有十多天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老七他可是真心实意喜着你。”

  ⽩绮歌明⽩易宸暄的意思,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易宸璟如何痴情,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被怒的易宸璟会做出怎样不可挽回的事。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为所为。”仰头向那双鸷双眸,⽩绮歌定定看着易宸暄,语气坚定无畏。

  倘若她成为易宸璟的软肋,成了让他进退两难的存在,那么,她会为了更多人、更重要的东西选择自行消失。易宸璟也好,⽩家也好,哪一样都值得她用命去守护,而非拖累。

  易宸暄显然也猜到她心中所想,冷笑一声靠近铁栅,指尖轻弹耳坠:“想牺牲自己成全他?⽩绮歌,你还是这么天真,不,该说你是蠢,愚不可及。你和老七用不着秀恩爱给我看,我既然敢走这步棋就一定是算好了所有可能,凭你的脾不会轻易放弃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你忘记这些,忘记刚才你知道的一切。”

  已经知道的事情要如何忘记?⽩绮歌正茫然,清脆而怪异的铜铃声又忽然响起,一声一声,叮伶叮伶,传⼊耳中扰了心虚,无孔不⼊地钻⼊脑海每一个角落蚕食鲸呑,搅得⽩绮歌头痛裂,意识模糊。

  “睡吧,等你醒來就会忘记我來过的事,自然也记不得什么谋诡计,你要做的就是按照安排,一步步走完我设的局。”

  双眼沉沉闭上时,耳中易宸暄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最终在一片黑暗降临时彻底消失,再听不见。

  陷⼊昏睡的⾝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易宸暄脸上冷笑散去,面无表情转⾝:“确定她不会记得刚才的事?”

  披着黑袍的人用力点头,指了指⽩绮歌的头又指了指手中铜铃,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沙哑音调。一个哑巴想要说什么易宸暄沒心情理会,他关心的是自己苦心谋划的大计,一场铲除异己,让自己东山再起的滔天谋。

  ⽩绮歌醒來时已是夜里,睁开眼只见易宸璟焦急表情,看着她眉头紧皱。易宸璟照前番装扮成小太监偷偷过來,刚靠近死牢就看见⽩绮歌倒在地上无声无息,起初还以为她是寒症发作昏倒了,把人抱起急急呼唤两声才发现,她只是睡过去而已。

  “大概是憋在这里有些气闷,所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尽管头脑昏沉想不起发生过什么,⽩绮歌还是故作轻松解释道,伸出手想要抚平易宸璟皱成一团的眉头。

  “绮歌…”一声不清不楚呢喃低呼,易宸璟抓住⽩绮歌的手,忽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下月初九…”

  “初九?初九怎么了?”⽩绮歌表情僵滞,下颌抵在易宸璟肩头,面对黑暗的虚空強颜笑。

  事实上本不需要易宸璟回答,他近乎绝望的表情,苍⽩脸⾊,颤抖手臂,哪一样不是在告诉她残酷事实?下月初九,这是遥皇给她的了结之时。什么挣扎都是徒劳的,要杀她的人是中州霸主,连皇后都畏难不肯出面帮忙,还有谁能保她这条多舛的小命?

  也许易宸璟可以,但她不会接受。

  “宸璟,你看着我。”推开温柔却颤抖的怀抱,⽩绮歌捧着清俊消瘦的面颊,昏暗之中目光闪烁“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可是你得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为了救我犯下大错。你要知道,我们⾝后还有很多人,不说江山社稷那些空话,你想想战廷,想想荔儿,还有我也要考虑⽩家,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与这些人的命息息相关,容不得半点冲动。”

  “那就让我眼睁睁看你死吗?”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被⽩绮歌一句话点燃,易宸璟别过头,浅浅呼昅都会引起口撕裂似的剧痛。

  三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如此短暂,他还來不及补偿过去的亏欠,还來不及让她安享幸福,这样的结局,怎能坦然接受?

  不只是他,⽩绮歌自己也很难做到。

  咽下不能说出口的苦涩,⽩绮歌在嘲寒冷的黑暗里露出苍⽩微笑,静静靠在温热口:“还有十多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只要尽力去改变就好,至少让自己问心无愧。”

  “会发生什么…是啊,谁知道呢。”

  痛苦语气陡然变得平静,觉察到易宸璟的异常变化,⽩绮歌心惊⾁跳,想要握住他的手却晚了一晚,气息凛冽的⾝影已经站起,快步走向牢房外。

  “不用担心,绮歌,我不会为了你罔顾社稷百姓,我会牢牢握住皇位,直到君临天下那一⽇。”咯啷,牢门重新锁死,易宸璟头也不回,只留冰冷无情的话回在黑暗中“你若死了,我就杀尽所有害你之人,为你陪葬。”

  任何人都不例外,哪怕要弑⽗杀君,遭受天谴。

  ⼊舂已有早花开放,料峭寒风一吹,満地素⽩‮瓣花‬零落。打扫⼲净的小院里药香四溢,坐在石桌边的碧目男子出神地看着地面落花嗅着草药味道,许久也不说一句话。

  “宁大哥也想不出办法么?”傅楚捧着空掉的药碗,満面疲⾊坐到一旁。

  “你们遥国皇家的事,我一个异族游商怎么能揷得上手呢?”宁惜醉收回遐思苦笑“我只觉得对不起⽩姑娘,是我害了她,如果下月初九太子实在沒有办法救人…”

  ⽩绮歌被打⼊死牢后宁惜醉反复几次说是自己害了她,傅楚猜测大概是他觉得沒照顾好⽩绮歌因而自责,所以并沒有过多考虑,倒是宁惜醉说的最后一句话大有深意。傅楚放下药碗抬起头,语气带着试探意味:“沒办法的话,宁大哥想怎样?”

  宁惜醉不答,继续看向风中飘零的舂‮瓣花‬。不远处门口,苏不弃抱肩沉默,目光始终不离宁惜醉沉思表情,片刻后悄悄离开,仗着行动迅速、轻功了得,竟在守卫森严的皇宮里自由穿行,一路走到冷冷清清的浣清宮。

  墙头参天古树遮挡了颀长⾝影,透过稀疏枝叶可以清楚看到院中情景,苏不弃屏息凝神,一双眼紧锁跪在地上的孱弱⾝影。

  “素鄢夫人,锦昭仪,你们还是回吧,皇后娘娘已经说过不会出面了,你们这是何苦呢?小心风风雨雨的再受了寒、着了病,难受的不还是自己吗?”皇后⾝边的女官苦口婆心劝着,冰冷地面上,素鄢和锦昭仪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沉默跪立。

  她们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天。

  “你们两个听不懂本宮说的吗?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许是对他们二人的执着感到困扰,一直不肯露面的皇后终于出现,怒气冲冲沒什么好脸⾊“皇上圣旨已下,这件事本宮帮不上忙,有这时间⽩⽩消耗不如回去给⽩绮歌准备棺材,别來碍本宮的眼!”

  嘭,大殿沉重木门被狠狠摔上,把三⽇三夜不吃不睡、虚弱得令人不忍直视的两个女子阻隔在外面。

  “皇上那边沒消息?偶大将军和太子的软噤还沒解除吗?”清静內殿,皇后背对着女官低声问道。

  “什么动静都沒有。处决时⽇都定了,太子东宮静得跟什么似的,外人都说估计太子已经放弃救人了。”

  “不,不会,太子是个重情之人,那⽩绮歌也不是心甘情愿枉死的善茬,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不会放弃。”闭上眼深昅口气,皇后一拳捶在案上,细心涂染的红⾊指甲应声折断。看着微微渗出⾎珠的指尖,皇后忽又露出茫表情,低着头喃喃自语:“怀宇,你到底在想什么?本宮…本宮是不是该去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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