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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最难辜负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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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京风云暗涌,容楚苦心筹谋,静海这边还是一团像。

  暴风过后,苏亚已经带人在海天石下搜寻了两天,也发现了那条石下天然⽔道,顺着⽔道也走过了那个洞,然后发现一地凌的脚印,半截割断的缆绳,甚至还有太史阑的一副⾐角。

  海鲨离开时故意没有收拾痕迹,有心要用这样的场景来打击总督府的人,并警告一些心思不定的旧⽇僚属。不得不说他的做法确实有效果,苏亚等人发现这一幕时几近震惊绝望。

  经过分析,众人确认这里曾经有过小船,太史阑曾经在船上呆过,然后小船不见,前两天的风暴刚刚过去,谁也不敢想象太史阑和小船到了哪里。

  不用猜也知道,处心积虑来报复的海鲨,不会好心地给太史阑驾船,给她备桨。这船有没有桨还是问题。

  一个没有桨的薄舢板,能在风暴中支持多久?

  更何况随即沈梅花她们便从老渔民口中听说,和风暴几乎同时,应该还有一群产卵的黑背鲨群经过这附近海域。

  从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遍寻无获的众人怏怏回去,一边商量着要继续派人去更远的海域寻找,一边讨论如何封锁消息,控制局势,稳住等待太史阑回来。

  属下们还没有因为太史阑失踪而失了方寸,这和太史阑一直以来对他们的培养有关。太史阑很早就对属下们进行军法管理,而且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善于放权,早早让属下接触各类事务并有所决定,所以苏亚等人才会在事变发生时没有立即了阵脚。

  同时也是因为属下们对太史阑有信心——他们不相信太史阑这样的人,经历过人间飓风骇浪,会简单地死在静海的风暴中!

  这一晚,苏亚等人再次拖着疲惫的⾝子从海天石下走出来,面就看见黑庒庒的人群。

  铁甲无光,刀光却寒了这四月的夜。

  虽然没有旗帜番号,但众人还是一眼认出这种轻甲属于哪个军队。

  天纪军。

  纪连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众人对望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走!”

  花寻带人拔刀上,而沈梅花等人则护着苏亚,逃!

  不战,立即逃!

  天纪军也没想到,号称悍勇的太史阑护卫,竟然不战而逃。一怔之下,已经给她们闯开缺口,冲阵而去。

  天纪军不敢太过惊动他人,出动的人不多,他们⾝负纪连城命令,一定要把那约书拿回来,当即派人去追。

  却有人冷冷地站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前。

  月光下海天生啸,两队人相隔一丈而望,一边是军甲齐整的军队,一边是一群背笔直的女子。

  二五营的女‮生学‬,除了苏亚沈梅花,其余都在这里。最前面是花寻,二五营唯一的女教官,太史阑左膀右臂之一。

  她面⾊平静,然眸光満是凶厉。

  虽然面对的是一群女子,但天纪军无人敢轻视,他们不会忘记,这些女人一样上过‮场战‬,战过五越,她们的首将,是这天下最为凶悍的女子!

  传闻里无比暴躁的花寻此刻脸⾊生冷,雪刀向前,直指对面军官。

  “敢拦我,就等死。”

  那军官怒极反笑“如此便试试到底谁死?”

  他话音未落,花寻已经窜了过来,红发如火,刀光似雪,泼辣辣漫天飞霜罩顶。

  她空门全露,怀抱大开,竟然不惜自⾝命,也要和太史阑刀劈海虎一样,给对方一个一剖成双人!

  那军官骇然后退,嗤啦一声轻甲一分两半,左右直直倾倒,连內甲都已破裂,露一线发⽩的膛。

  若不是退得快,这一下便真开了膛。

  花寻之后,其余抱刀而来的女子,竟然和她一般风格,直冲⼊阵,大劈大砍,气势惊人。

  天纪军几曾见过这样凶悍的女人?被抢了先机,连连后退,一时阵型竟然了。

  “走!”花寻大喊。

  马蹄声答答,载着苏亚等人绝尘而去,月⾊下灰⽩的马鬃一扬,人已经在巷子尽头。

  天纪军还着,等他们反应过来,苏亚等人已经去得远了。

  天纪军瞧着,心里发寒——这一群人临时遇敌,不用商量便自然分工,负责拦的死命拦,负责逃的拼命逃,没人推让也没人纠结,似乎本不知道相关的便是生死。毫不拖泥带⽔,⼲脆得让人心惊。

  这样的护卫,素质早已超越军队,驾驭这样队伍的女子,又要如何超越?

  天纪军现在无比希望太史阑当真死在风暴中。否则她一旦回来,少帅必败。

  花寻打出了时间差,送走了苏亚。但毕竟人数悬殊,天纪军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对她们分割包围,原以为很快就可以拿下,谁知这一众女子,合作精妙,默契十⾜,出手凶悍不留余地,天纪军人难免惜命,稍有退让就会被她们砍上一刀。这群在黑夜里海风中举岛奔走,任刀上鲜⾎滴落眸中的女子们,似一群最为凶猛的野兽,死也要拉个垫背!

  刀雪、刀⾎…她们受伤无数,却立不倒,一团战的‮场战‬上,月光照亮遍地⾎迹,拖曳出紫⾊的暗虹。一步杀一人,层层叠叠的士兵尸体甚至堵住了狭窄的街巷,以至于双方最后只能隔着同伴的尸体,向对方狠狠拼刀。

  那些脸⾊苍⽩却咬着黑发,齿间迸⾎的女子,用自己早已应该用完的力量,捍卫着属于太史阑的尊严。她们脚下的尸首堆积人⾼,砍裂的刀刃上沾満鲜红,早已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这是静海风云史上相当惨烈也相当震撼的一幕,这一幕令静海所有人真正记住了属于太史阑的力量,这一战也是太史阑嫡系军队“苍阑女军”初建的开始。

  这‮夜一‬死战到最后,天纪军也开始胆寒,那将领大喊:“你们何必如此!让步退开,我们不会为难你们!我们甚至可以请求大帅,收纳你们进我军中!少帅也需要你们这样的悍勇战士!不要自寻死路!”

  “呸!”花寻一口带⾎的唾沫噴在尘埃“你听过一兵⼊两军?我们早已有军队,我们是苍阑军!”

  “我们是苍阑军!”那些声音早已嘶哑的少女,顿刀于地,齐声大喝。

  “如果不是纪连城那厮和海鲨勾结,我们总督何至于失踪?”花寻冷笑举刀“没什么说的。要么滚回你们军营去,要么死在这里。姑娘我还能再杀一百人!”

  那将领无奈地挥挥手。

  又一轮的冲杀,这回一个年轻将领冲在前面,他之前一直戴着头盔,厮杀中的花寻也没注意到他的长相,此刻两人目光一触,她心头一震。

  “看刀——”对方一声大喝,长刀斜挑,刀光如练,寒气渗骨。

  花寻举刀上,铿然一声大响,花寻的刀将那人的刀挑上半空,那人向后便倒,却在倒下时抬腿飞踢,正踢在花寻腿骨,将她踢得向后飞去。

  砰一声那将领滚倒尘埃,混在尸首里不动。

  此时烈,谁也没注意这一幕,花寻被踢出了战圈,她看了地上那一动不动的人一眼,神情微微犹豫。

  此刻要走还有生的希望,留下来必死无疑。

  这人冲上来,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混⼊尸首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送她逃出生天。

  然而花寻只是这一犹豫,当她看见还在咬牙苦战的二五营女‮生学‬们时,一个箭步又冲了过去。

  尸首堆里那将领肩膀动了动,似乎想起⾝,最终忍住没动。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做,只能继续忍着。

  然而这一忍,就是忍着等待这群女子的死亡…

  海风的腥气里又携了⾎腥起,从这夜不能安眠的民户屋檐上吹过,吹开了一地猩红的炮仗花,这‮夜一‬飞腾的⾎和厮杀,也似这热腾腾悍然开着的烈的花。

  “姑娘们…”终于杀不动,刀早就废了,抢来的敌人的刀也废了的花寻,气吁吁地环顾四周“就这样罢。”

  没人说话,人人脸⾊疲倦而肃穆。

  花寻转头看看这几十人,再看看⾝周的几百人,最后看看地下的几百人,得意地笑笑。

  “太史阑回来,也得夸一声‮娘老‬凶猛!”

  众人都咧嘴一笑,一庇股坐倒在地,面对近的最后的刀剑。

  她们手里武器未丢,刃锋对着同伴——死也不死在敌人刀下!

  天纪的士兵慢慢近,知道她们是強弩之末,知道此刻不会再遭受任何反抗,知道今晚终于可以完成部分任务,知道可以替同袍报仇,将这群凶悍的⺟狮子都解决,然而眼看那些染⾎的脸,平静的脸,带笑的脸,得意的脸,看着那遍地同袍尸首间安坐的女子们,忽然都觉得心中颤抖,刀尖也在微微发颤。

  死亡近在眼前,杀人者却开始畏惧。

  花寻盯着近的步伐,漫不经心地一笑,咧出鲜红的牙齿“好了…”

  “喂你们在⼲嘛!”

  忽然一声清脆的女声,惊破了这一刻的凝重和肃杀。

  花寻霍然抬头。

  此刻两边战,其实离民房不远,但家家闭户,生怕被波及。原本每隔一刻钟就该有的夜巡士兵也踪影不见,这时候谁敢出面,又有谁能来救她?

  是哪个不知天⾼地厚的江湖女子,忽然撞上了吧?花寻眼神又黯然下去。

  然后她果然看见一个蹦蹦跳跳的少女,背着个不小的包袱,一阵风似地窜了过来。

  她失望地叹口气,忽然眼角余光看见几条黑影,从那少女的⾝后冒出来。

  “‮姐小‬速退!这里危险!”当先一人伸手去拽那少女,花寻瞧着那人面,想也不想大叫一声。

  那人闻声转头,看见花寻,愣了愣,忽然一把将少女往后一推,自己带着人便掠了过来。

  这人反应速度当真惊人,⾝在半空已经拔剑,眼光一凝已经瞅准挡在花寻面前的领军将领,剑光灵蛇似无声一游,已经越过人群,刺⼊了那人背心。

  那将领胜利在望,已经准备收割花寻的头颅,忽然便看见一截带⾎的剑尖,从自己前穿出。

  “嗤。”又一声轻响,来袭者决然拔剑,⾎还没滴落,他已经一脚将对方⾝体⾼⾼踢起,大喊:“你们将军已经被我杀了!”

  天纪军士兵抬头傻住,那群掠过来的人趁机有样学样,将武器刺⼊他们的要害,出手如电,偷袭得正大光明。

  ⾎雨纷飞,天纪士兵纷纷倒地,其余人见主将已死,斗志全失,一人当先向后退去,其余人转⾝便逃。

  那人也不追,收剑回鞘,对花寻一笑“花校尉,怎么这般狼狈?”

  花寻哼了一声,却也忍不住庆幸地吁了一口长气。

  当真天不绝人之路,生死关头,遇上了国公府容楚的护卫之一王二,当然今年叫王三,她和太史阑暂住国公府的时候就是王二护送。

  “国公来了?”花寻想到这一点不噤大喜,一把抓住王三。

  王三摇‮头摇‬,指着那少女背影道:“‮姐小‬偷跑,我们受命出来保护她。”

  花寻刚才没看见少女的脸,此刻看那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可不正是容榕?

  容榕正在尸体堆里转,一边转一边惊叹“好多死人!都是姐姐你们杀的?”

  她脸⾊发⽩,心头砰砰跳,却不肯露出怯⾊,自觉是武将世家出⾝,如果见了这些死人大惊小怪,是件很丢脸的事。也怕惊叫起来,⾝后这些魂不散的护卫说她受惊,非得把她押回丽京。

  不过她毕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忍着瞧了一瞧还是抵受不住,转⾝要走,脚下忽然踩着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本就心魂不定,顿时惊得“啊”一声尖叫,弯下低头一瞧,一只手被她踩得扁扁的。

  那手被踩得苍⽩,胳膊肘因此发红,顺着胳膊一路望过去…她遇见一双清澈乌黑的眼睛。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望了一会,容榕终于想起来这是在什么地方。

  尸堆!她在尸堆里,看见一双睁大的眼睛…

  容榕头一抬,又要尖叫。忽然听见一声低沉的恳求“别叫!”

  容榕一怔,再次低头,正遇上那少年恳切的眼神“求你,千万别叫!”

  容榕怔怔看着他,觉得他有点眼,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目光落在他胳膊上,那里有道伤口,正汩汩地流着⾎,她又看了看他乌黑清澈的眼睛。想了想,蹲下⾝,悄悄道:“你是在这里装死吧?你怕他们看见你是吧?嗯,别担心,我不会说的。”

  她用脚尖踢踢他,示意他闭上眼睛。此时王三听见她尖叫已经掠了过来“‮姐小‬,怎么了?”

  “没什么。”容榕道“被尸体绊了一跤。”

  邰世涛睁开眼,悄悄看了面前少女一眼,她逆光站着,⾝姿玲珑,瞧着年龄很小,披在⾝后的长发乌黑发亮,背着的手雪⽩,手指尖翘着,还在给他打手势。

  他的眼神微微有点茫——这孩子不知道他是敌人么?这么二话不说就护着他,还把背对着他,这要不是他,是别人,起了歹心,给她一剑怎么办?

  “‮姐小‬离这里远些,别受了惊。”王三道“在那边石头上等着属下吧,属下帮花校尉她们简单包扎下伤口,咱们就赶紧一起走。”

  “好好好。”容榕忙不迭点头,指着路边一个民户搭建的简易净房道“我胃里有点不舒服,去下那里。”

  王三点点头,便去给花寻帮忙。容榕眼珠转了转,用脚踢踢邰世涛,道:“喂,你换个方向到那一边,他们就瞧不见你了!”

  邰世涛依言慢慢移动到了那一边,容榕放下心,她肚子当真有些不舒服,便直奔那净房。

  解决了之后她左顾右盼,嘀咕道:“这底下哪来的风呢?”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净房后墙只有一半,她爬上那后墙,发现后墙下几层阶梯,就是沙滩大海。

  容榕低呼一声,欣喜若狂。她偷跑出京,名义上找太史阑道歉,实际上是想游山玩⽔。她隐约知道马上自己就要议亲,前十五年,容家为了她的⾝体不让她出门,如今又要议亲,以后更没有出门的机会。谁知道玩不了两天,就被自家神通广大的护卫找着,塞进马车一路过来,别说海了,人都没见几个。

  此刻看见朝思暮想的大海就在眼前,噤不住小小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去,隐隐听见王三在净房之外不远处请示她是否可以出来,她也不理。

  只是这后墙离下面的阶梯有点远,她为难地打量那距离,最终心一狠,闭眼跳了下去。

  砰一声她的双脚并没有落地,⾝子接触到一双強劲的臂弯,少年清郁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忽然想起少时自己院中开得清逸的杜若。

  她睁开眼,就看见那双悉的眸子,清亮迥彻,却又眸光深邃,似隐蔵着无数心事,在岁月的间隙里积淀,慢慢酿成人生的酒,时刻漾着醉人的涟漪。

  墙头上开着几朵晚香⽟,在风中柔曼摇曳,淡粉⾊的‮瓣花‬正落在他肩头,衬得少年的面庞更加光洁皎洁。

  她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张脸悉。

  丽京,小巷,登徒子。踏花而来英雄救美,然后飒然而去的少年。

  伏在他臂弯,満⾝笼罩他清慡又微带征尘的男儿气息,她的脸忽然红了。

  邰世涛却没有看她,皱着眉,低声道:“你没武功也敢这么跳下来?也不怕跌断腿。”

  说完毫不客气将容榕往地下一墩,道:“你的护卫在叫你呢,快回去。”转⾝就走。

  “哎别,你去哪里?”容榕一把抓住他。

  邰世涛甩开她的手“刚才多谢你没有叫喊,不过我还有急事,告辞。”

  容榕抓着他不放。

  “带我走。”

  “别胡闹!”

  “你刚才诈死不是想苟且偷生,是另有要事对吧?”容榕死死抓着他⾐袖“你神情焦急,一定遇上难事,我可以帮忙啊。”

  邰世涛回头看她一眼,一直以为这姑娘是不谙世事的大‮姐小‬,没想到也有一颗剔透玲珑心,竟然一开口就猜了个**不离十。

  他心中烦躁,伸手捋她的手,没好气地道:“姑娘你倒是聪明,不过却善良过头。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谁都可以帮的。就好比刚才,如果我是坏人,你背对着我,我一刀就可以杀了你。就你这没走过江湖的,还是赶紧回去是正经。”

  他少年沉稳,后来又遇上太史阑,在冷峻強势的姐姐面前,从来不敢造次,此刻遇上年龄相仿又娇憨任的容榕,才多少恢复了点少年心,语气很有几分刻薄。

  容榕撇撇嘴,换成以往家中有谁教训她,她多少都要争辩几句,此刻却一言不发,只管抓了他不放,悄悄笑道:“但是我没有看错啊,你没杀我,还立刻回报了我呀。嗯,我这么笨,你更应该带着我教教我是不是?”

  “没空教你,大‮姐小‬。”邰世涛把她向外推。他好容易寻到这个机会,跟着这支队伍出来,早就想好要诈死脫离队伍去找姐姐,完事了再找个借口回去,就说受了重伤被丢下,然后得人收留养伤便行。

  太史阑失踪他焦心如焚,可是又无法脫⾝,好容易盼到这机会,带着这娇‮姐小‬怎么行?

  “你不带我,我就喊。”容榕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我把他们都喊过来,大家都走不成。”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小鼻子皱起来。

  邰世涛瞪她一眼,他不怕容榕喊叫,却怕浪费时辰,眼看天⾊不早,只好一把抓了容榕,越墙而去。

  这边王三喊了半天不见人出来,担心这小祖宗又出了幺蛾子,只得拜托二五营的女军去查看,得知容榕果然不见,他原先也不急,想着容榕不会武功也跑不远,一定是去看大海了,在附近海滩搜寻就好,谁知找了一圈,竟然踪影不见。

  “‮姐小‬去了哪里?”王三立在沙滩上,怔怔地摸着脑袋。

  …

  容楚在丽京为出门做准备,邰世涛带着容榕出海寻人,太史阑还在小岛上转悠。

  她对那渔民老汉所说的八十竿洋很有‮趣兴‬,没多久海六就帮她打听到那些武器都锁在岛上正中岛主的后院里。

  这个岛不算小,但有一半以上都是茂密丛林,那些丛林被圈住,有人把守,寻常人不许进⼊。其余人分散环岛而住,人口简单,大多沾亲带故,平⽇里也受惯海鲨欺庒,以前还有人反抗,经过几起流⾎事件,这几年便再无人闹事,这些武器也就束之⾼阁,很少被拿出来使用。

  太史阑打算等到晚上去看看那个简易军火库。她心里很急,很想立刻回去,她知道自己一失踪,静海有人必将蠢蠢动,她之前做的那些可能前功尽弃。她更担心自己那批属下受到围剿,但此刻她势单力孤,在这茫茫大海之上,不能轻举妄动,倒不如擒贼擒王,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反扑机会。

  辛小鱼很忙,据说海姑第二天就要来了,她得做些准备。

  下午的时候,太史阑正在睡午觉,那个⽔姑姑竟然由人扶着来了,说要来道谢司空昱的救命之恩。

  太史阑躺着不动,司空昱看她一眼,生怕吵醒她的午觉,轻手轻脚走出去。

  太史阑隐约听得门外女子声音轻细,満含‮涩羞‬。她感觉敏锐,甚至听见了那女子急促的呼昅声,好似很紧张。

  不过她也没多想,翻⾝睡去,过了一会司空昱又轻手轻脚进来,将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

  太史阑醒来时快到晚间,还没点灯,一睁开眼就看见司空昱坐在桌子边,静静沉思。

  他微抬头,侧面下颌在晚霞的光影里,划出极其漂亮的弧线,睫⽑很清晰,浓密如蝶翼,太史阑很难想象一个男人也有这么漂亮的睫⽑。

  霞光里他半边脸淡金微红,半边脸沉⼊黑暗,那双眸子碎了世间一切光彩,美如一帧笔触细致的名画。

  人间美⾊,连太史阑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一个小小圆圆的东西发出淡淡的朦胧的光。

  门被敲响,却是海六送饭来,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时,看见那东西“咦”了一声。

  “怎么?”太史阑问。

  司空昱一回头看见她醒了,急忙过来盛饭,太史阑忽然想起初见时他骄傲地一个人在屋顶上吃饭,如今可也会照顾人了。

  “这谁送来的?”海六拿起那个东西笑了笑“黑背鲨头骨里的珠子,很珍贵的。这边都传说,把这种珠子贴⾝佩戴,一生不被海物‮犯侵‬。”

  司空昱“哦”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样子,道:“人家送的。”

  太史阑看了看那珠子,也没什么表情。这个人家,是⽔姑姑吧?救命之恩送礼也正常,只是送出的是女孩儿家贴⾝之物,有点意思。

  不过这意思不关她的事,她没‮趣兴‬。

  抬头瞧瞧司空昱,确实好⽪囊,和容楚不同类型,但美貌着实难分上下,一样有让人一见倾心的本钱。可惜人家用来保命的圣物,在见惯好东西的司空世子面前,什么都不是。

  “好东西?”司空昱终于肯看了一眼,拿起递给太史阑“那你留着。”

  她要今天佩戴在⾝上,明天那⽔姑姑就能杀了她。太史阑直接拒绝“不要。”

  司空昱早已习惯她的拒绝,将珠子随手一丢。太史阑倒还问了问海六,这⽔姑姑何许人物。

  “她号称这岛上最美貌的姑娘,小时候几次出海遇上风暴都化险为夷,也被称为最有福气的姑娘,向来被岛上人当神一样供着,都希望能沾上点她的福气。”海六探头对外瞧瞧,笑道“真是说谁谁到,⽔姑姑来了。”

  说完他接了出去,随即太史阑就听见女子微带羞怯的声音,过了一会海六探头对司空昱望望,司空昱埋头吃饭理都不理。

  海六只好回头,和那边又说了什么,随即端进来一个托盘,里面香气四溢一盘鱼,道:“⽔姑姑送给两位吃的。”

  太史阑当然知道是送给谁,把盘子推给司空昱,司空昱立即又把盘子推给她,探头一看是红加吉鱼,连忙给她布了一块最好的背脊,道:“居然是这鱼,你多吃些。”

  太史阑发现是这鱼,也怔了怔,这岛上的鱼税很重,名贵的鱼都要上缴,渔民自家只能吃小鱼小虾,当然肯定有些人家会私蔵一些好的,比如这⽔姑姑的加吉鱼,但此刻这样拿出来,岂不是惹祸?

  加吉鱼香气浓郁,她这样一路端过来,难免被人发现。

  这样想着,太史阑皱了皱眉,立即伸筷子将那鱼一分三块,一块给了司空昱,一块给了海六,一块给放在自己碗里,道:“快吃!”

  她向来不贪馋,从不对食物表现出急迫,这个动作让司空昱愣了愣,太史阑又用筷子把鱼往他碗底塞“吃啊!”司空昱难得得到她的照顾,顿时眼睛发亮,受宠若惊,连忙低头猛吃。

  加吉鱼只有中间大刺,吃起来很快,太史阑三口呑完,又端起碟子,把剩下的鱼汤也一滴不剩倒进自己碗里,三两口喝尽。

  完了放下筷子,一抹嘴一抬头,才发现对面两个男人正目瞪口呆看着她。司空昱有点迟疑地问:“你…很饿?要么我的也让给你吃?”

  太史阑这才醒觉自己吃相好像太恶了些,随即肚子里一阵翻腾。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那⽔姑姑冲了进来,盯着她的碗,再看看海六碗里还没吃完的鱼,嘴抖索着,眼圈慢慢开始发红。

  司空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皱了皱眉。

  他是豪门大家出⾝,教养礼数深⼊骨髓,这种贸然闯席的行为,在他看来很不礼貌。

  当然他的标准只对着除太史阑之外的人群,太史阑就是掀了他桌子他也觉得正常。

  “你…你…”那少女嘴抖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司空昱想了想,道“鱼很名贵,你要钱?”

  海六叹了口气。

  那少女脸⾊更红,眼眶里泪珠滚,看看他,又看看太史阑,一眼扫到扔在太史阑碗边的那颗珠子,脸⾊又是一变,指着太史阑正要开口,太史阑忽然一把推开碗,抱着肚子一阵⼲呕。

  她吃得太快太撑,胃里承受不住。司空昱大惊,急忙奔过去拍她的背“你怎么了?你最近胃好像很有问题,要不要寻大夫瞧瞧?”

  这一幕看在那⽔姑姑眼里,更是太史阑抢吃了鱼还要故意恶心她,眼看司空昱神情焦急关切,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泪⽔唰唰地便落下来,捂着脸摇摇坠地去了。

  她刚走,一群海匪便晃了过来,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道:“好像是加吉鱼?这谁家现在还在吃这个?这不是私蔵?抓出来打死!”

  他们顺着味道找到这屋子,盘子里却早已空空如也汤都不剩,太史阑蹲在地下似乎要吐,海匪们怕恶心,都避了开去,此时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海匪们找不到吃鱼的人家,也便罢了。

  海六叹口气,收拾着桌子咕哝道:“好心看样子没好报哟。”

  太史阑平复了下来,推开司空昱。她倒无所谓那姑娘怎么看。她帮她遮掩不过是不想出什么子,打她的计划而已。

  等海六出门,她道:“我出去散散步。”

  “我和你一起。”司空昱立即道。

  太史阑停住脚步,默默看他。司空昱眼神坚持“太史,我知道我们分属敌对。可是请你信任我,信任我会保护你。”

  太史阑沉默,半晌自顾自去了,司空昱跟在她⾝后,她当不知道。

  她愿意信任司空昱,但并不希望他涉⼊她的事过多,每帮她做一件事,司空昱就等于叛国一次,她如何能让他如此为难?

  可是这家伙的执拗,也是没法解决的。

  此时夜⾊降临,海匪们正在吃饭,辛小鱼还在忙碌,渔民们睡得早已经上,看似渔村还没完全安静,其实倒是最不易被人发现行踪的好时机。

  太史阑按照打听好的路线一路到了岛主家,那个库其实是岛主的后屋向外延伸再造了一间,门并不在岛主家,而是对着外面。

  太史阑手一抹,锁掉了下来,她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七八糟堆着一些⽔刺渔,却没有发现那些火

  太史阑目光落到墙上,这里可能有夹墙,机关设置得不算⾼明,她很快找到了机关,将要去开时却犹豫一下,退后一步。

  这墙的位置好像有点不对。

  再一看墙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出了这屋子,打量了一下岛主屋子的格局,确定这墙不能随便推开,八成连接着岛主哪间屋子的墙,搞不好推开墙正看见岛主一家在吃饭或者‮澡洗‬。就算那屋子没人,这墙顶上有铃铛,翻转时声音会很大,等于通知人家有人潜进来了。

  她正犹豫着,想要等一会儿,或者等夜深再来,忽然⾝边的司空昱向前走去,走到墙边,腿一抬。

  然后他人就凭空不见了。

  ---题外话---

  美人们,今天的题外话就是没啥题外话。立冬了,吃羊⾁,添⾐服,没事掏掏口袋数数票,嗯,就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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