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守夜,蔷薇盛开几时?
莫珂的死讯将会在凌晨发出去。
死因很俗,深夜时分,莫珂在回家途中发生了车祸,意外⾝亡。
已死之人,⼊土为安最重。
为了不引起他人起疑,莫珂定在隔天下葬。
莫珂生前崇尚简约,多年前和⽩素等人提起生死时,曾经开过玩笑,说她以后如果死了,希望能够有一个绿⾊葬礼,一切从简,送她之人不宜过多,几个便可轹。
看似每个人的生命里来来去去很多人,其实细数的话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这么看来,能够被她记,并且能够在死后惦念她的人很少。
莫珂死后,易笙、徐泽、乔梁、慕少卿、温岚都曾轮流守过莫珂,坐在她尸体旁,沉默坐静,无言相陪,只因躺在那里的那个人,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坐起来同他们说话,只因再过不久,他们将在尘世永远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
⽩素一直以为莫珂的世界其实很简单,殊不知脸上的无谓和明媚,只是为了遮掩內心最深处翻涌而出的苦和痛糌。
莫昂曾经介⼊他人家庭,并且和曹权之发生了一段孽缘,伴随着曹哲的出生,没想到最终的惨祸会终结在莫珂的⾝上。
⽗之过,到头来却让女儿遭了罪,如果莫昂在天上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悔恨至死。
在这样一个深夜里,易笙来找楚衍,附耳跟楚衍不知说了什么话。
⽩素和楚衍因为当时站的很近,再加上她听觉向来灵敏,所以只隐隐听到几个词汇而已,比如说:银河财团…楚氏…套钱等字样,太过零散,所以无从组建到一起。
应该有了突发事件,要不然楚衍不会临时跟易笙一起离开莫珂家。
离开前,楚衍幽深的眸锁视着⽩素,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素留在了这里,并不是因为楚衍的话,而是她想留下来陪一陪莫珂。
无人房间內,她把椅子拉近边,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莫珂。
莫珂一扫之前脸⾊红润,现如今的她脸⾊惨⽩的躺在那里,长长的睫⽑宛如栖息的蝶翼,一动也不动的蜷伏在她的眼睑之上,⾊苍⽩…不敢久视。
有清冷的话语沙哑⼲涩的在房间內缓缓响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荷…你会不会怪我这么久不来看你?”
“⽩荷死后,我在接受治疗时,几乎每次睡着都会做梦,偶尔醒来然后接着睡,有一段时间我过的恍恍惚惚的,我弄不明⽩,我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很希望有夜一无眠的时候,可几乎每一次都会被噩梦惊醒,那些痛苦会在暗夜里肆无忌惮的溜出来,变幻成梦魇着我,不停的磨折我。阿珂,我不想再做梦了,因为每次梦见⽩荷,我都会被深深的罪孽感磨折的近乎崩溃,人都有下意识保护自己的潜能,所以…不看不想,便不伤。”
“一直以为最没心没肺的那个人是你,没想到其实你我都一样,⾝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如今死了,万事皆空,放下尘世纷扰的你,是不是觉得很轻松?”
“一个人如果能活六十年的话,那我几乎快走了一半,你和我无非先走后走而已,有时候先走的人是幸福,后走的人还要面对诸多丑恶,这么看来,你是幸福的。”
…
沉寂无声中,⽩素握住了莫珂的手,有两个字沉沉的从她齿间缓缓溢出来。
“走好…”****
温岚进去时,⽩素正握着莫珂的手,垂头坐静着,双眸微微闭合,似乎睡着了一般。
“素素…”温岚伸手摇醒⽩素,见她睁开微微泛着⾎丝的双眸看她,温岚这才轻声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洗把脸,楼下有宵夜,你下去多少吃一点。”
⽩素确实很累,这几天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没有多说什么,离开卧室,去了隔壁的盥洗室,洗了脸,的确精神了很多。
走到与盥洗室相通的台上,推开玻璃门,楼下景致尽收眼底。
她一眼就看到了乔梁。
乔梁坐在花园一角的长椅上沉闷的昅烟,烟草味似乎能够⿇痹一个人的神经,舒缓他內心积蓄的郁结。
“很少见你昅烟。”耳边响起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
乔梁心一颤,抬头,竟是⽩素。
她眼神很温淡,但因为⾝处花园里,所以树影在她脸上打下了不少影。
乔梁下意识把烟丢到地上,抬脚把烟头上的火光踩灭。他很少昅烟,但并不代表他不昅烟。
他了太⽳:“怎么出来了?”
“怎么不昅了?”她问。
他和她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随即都是沉默。
乔梁站起⾝,看着⽩素,扯了扯:“进去吧!外面很冷。”
⽩素看着乔梁从她眼前走过,没有跟他进去,甚至没有看向他的背影,而是看着花园某一处。
“阿珂很喜蔷薇花。”莫名其妙的话语,却让乔梁止了步,他转⾝,疑惑的看着她,显然有些不太明⽩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素指着早已形同枯木的蔷薇花枝“这里原本种了很多蔷薇花,每次到了夜晚,就会变得格外香气馥郁。今年败了,明年依然会妖盛开着,它一直都在,未曾随着四季变迁远离过我们的视线。”
乔梁盯着⽩素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苦笑道:“来年的花并非今⽇之花,就算花朵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种花人都不在了,这些蔷薇又能盛开几时?”
“无论盛开还是衰败,都遮掩不住它是蔷薇的事实。对于我们来说,阿珂没死,她始终都活在我们的心里。”⽩素看着乔梁,眼神温暖:“听说,曹权⾝上的伤都是你打的。”
“我应该打死那个畜生。”乔梁话语愤恨,但表情却尽显痛苦。
静静的,⽩素开口说道:“阿珂曾经偷偷喜过你。”
乔梁眼眸闪烁:“我知道。”
“…你跟别的女孩在一起之后,她哭了很久。”⽩素感慨道:“曾经我以为你会和阿珂在一起。”
乔梁只是眉眼沉沉的看着⽩素,没有说话。
他不会和莫珂在一起,因为莫珂是⽩素的朋友,他怎么能跟⽩素的朋友成为恋人?
他能够感觉到莫珂喜他,所以才会那么快就了女朋友,目的就是为了让莫珂死心。
曾经他那么排斥莫珂走到他心里,没想到莫珂死后,这位老朋友却住进了他的心里。隐隐自责,多年挚,她曾陪他走过很多悲喜之事,但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他却没能出现,尽管一切都是曹权之错,但近年来,自从莫昂去世后,莫珂的子就变了,他们都发现了莫珂的变化,却都没有放下手头工作真正意义上的关心过她,现在想来,没有后悔是假的。
⽩素微微一叹,上前拍了拍乔梁的肩,像他多年来每次安慰她一样,声音柔和:“我知道你和阿珂感情最深,阿珂发生这种事情,你难免会觉得很伤心。”顿了顿,⽩素说:“莫昂把阿珂保护的很好,好到不知道这世间有太多的人心险恶…也许,死亡对阿珂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脫?”
乔梁微微抿,阿珂平时趾⾼气昂,心气其实傲,在被曹权躏蹂后纵使不被曹权所杀,她只怕也无颜面世了…
也许正如⽩素所说,死亡对那样的阿珂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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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卿静静的看着花园,灌木丛在寒风中肆意摇曳,面前的咖啡早已凉却,而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才会一直未曾察觉。
⽩素跟乔梁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那样一个慕少卿,略显疲惫和无力。
好像莫珂的死,牵动了他们所有的暗面,一夕间那些极力庒抑的不好,就那么突如其来的奔涌而至。
乔梁问⽩素:“想喝什么?”
“浓茶。”提神。
乔梁径直去了茶⽔间。
慕少卿知道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那么悉的气息,不是她,还能是谁?
沉默,现如今他和她之间有的只是沉默吗?
终究有着太多的心不甘情不愿,要不然他不会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我以为我们这群人里面,最先离世的那个人会是我,没想到最先走的那个人却是莫珂。”
⽩素下意识皱眉,这话听来隐隐不太对劲:“为什么这么说?”
此话出口,前一秒还落寞疲惫的男人,后一秒忽然浑⾝上下透着一股蚀骨寒意。
他看着⽩素,目光如刀,一字一字道:“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会跟你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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