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比谁的靠山硬
那位贵夫人极其骄横,检察厅门房刚要询问,被她一耳光扇开,昂首阔步进去,陈子锟和夏小青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脸上五指印的门房见他们來势汹汹,这女的比刚才那位还横,顿时不敢上前,任由他们闯入。
“凶手在哪儿?”贵夫人叉大喝,一个检察官上來招呼:“汤夫人,人犯关在地牢,请您先到会客室小坐,李检察长马上就到。”
“先带我去牢房。”汤夫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出手就是一张美钞。
小检察官颠颠在前面引路,下到地下室门口,打开铁门,拉亮电灯,只见一张铁架子病摆在屋子正中央,上面直躺着一个人,汤夫人从鳄鱼皮小手提包里掏出一把锥子攥在手里,二话不说疾步上前就要扎人。
跟在后面的夏小青一眼看出躺在病的是正是自己的儿子陈北,地下室寒无比,儿子身负重伤,居然被关押在这种地方,做母亲的一颗心都要碎了,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就将汤夫人搡到了墙上。
夏小青是练武的人,手劲大,汤夫人穿的又是高跟鞋,一头撞到墙上,额角都青了,抬起头來正看到一个女人坐在边抱着杀害自家儿子的凶手抹眼泪,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喝道:“你是谁!”
“我是他娘,你又是谁!”夏小青毫无惧,怒目而视。
汤夫人摇摇晃晃站起來,咬牙切齿:“好啊,你们纵子行凶,居然还敢來,老娘和你拼了!”手持锥子扑上去,夏小青哪容她伤害到儿子,揪住汤夫人的领子左右开弓,耳光啪啪脆响。
两个护兵刚要拔保护主子,陈子锟出手了,抓住两人的脑袋往中间一碰,两个家伙就软绵绵的倒下了。
小检察官愣了:“原來你们不是一起的啊。”
李华廷闻讯赶到,见到这个场面,不愕然:“都住手,这儿是检察厅,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夏小青先停了手,她一点亏沒吃,汤夫人却挨了一顿猛,脸都肿了,见撑的來了,便不依不饶的扑过去抓挠,夏小青烦了,照肚子就是一记勾拳,打的她脸色惨白,蹲下不说话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出去,都给我出去!”李华廷有些心虚,但还是无比威严的命令道。
陈子锟才不理他,检查了儿子的伤势,并无大碍,但伤口尚未愈合还需疗养,检察厅的地下室牢房暗无天阴冷无比,显然不适合养伤,他将儿子抱起,就要出门。
李华廷拦住他:“你不能带走我的犯人。”
陈子锟道:“地方检察厅什么时候可以抓捕军人了?”
李华廷道:“对不起,志愿航空队不属于现役军人,令郎持有的是中国护照,他杀了人,自然不归军事法庭管,而应属地方公诉案件。”
陈子锟眉头一皱,陈北难道真杀人了!难道那天晚上迟到,就是为了这件事。
如果是别的机关逮捕了陈北,身为父亲的陈子锟只会走法律途径解决,可是案子落到李华廷手里,他可不放心,搞不好案子还沒开审,人就得先让他们折磨死,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儿子还不定被那个汤夫人扎成血葫芦呢。
“李检察长,请让让,陈北负伤了,不能羁押在地下室内,能不能换个地方。”陈子锟道。
汤夫人蹲在地上道:“我儿子躺在太平间里,你儿子还想换地方,沒门,我和你们拼了!”
夏小青又要动手,忽然外面传來一声喊:“汤司令到!”
一阵皮靴敲击地面的急促脚步声回在走廊里,先进來的是四个人高马大的护兵,呢子军装,绑腿皮鞋,挎盒子炮分立两旁目不斜视,然后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将军在副官的陪同下走了进來,领子上将星闪烁,正是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汤恩伯中将。
“二弟,你可來了,嫂子都快被他们活活打死了,玉鹏死的冤啊。”汤夫人见靠山來了,顿时泪落滂沱,泣不成声。
汤恩伯不理她,眼睛盯着陈子锟,慢条斯理地摘着白手套,一口浙江官话问道:“你就是那个会开飞机的陈子锟?”
陈子锟身份不低,但因为不是中央军嫡系,又转入预备役,所以汤恩伯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言语中颇为不屑。
陈子锟反相讥道:“正是在下,你可就是水旱蝗汤的那位汤司令?”
这是汤恩伯防区内河南百姓对汤部的称呼,意思是汤恩伯的军队纪律极差,所到之处民不聊生,堪比水灾旱灾和蝗灾。
汤恩伯冷哼一声:“令郎杀了人,难道想逃脱法律的制裁么?”
陈子锟道:“法律有规定待嫌疑人么,我儿子有沒有杀人另说,他作战负伤,检察厅有什么资格不经军方许可把人抓了,还关在这么恶劣的牢房里。”
李华廷言道:“陈将军,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地方检察厅有资格侦办此案,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通过正常途径申诉,现在请您离开。”
陈子锟道:“在律师到來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汤恩伯道:“你不愿走,那就留下吧。”
两旁护兵手按在了柄上。
夏小青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
“我今天就要主持这个正义!”汤恩伯虎目圆睁,杀气乍现。
陈子锟却眯起了眼睛,此事愈发的复杂了,竟然招惹到汤恩伯的亲戚,陈北还真像年轻时的自己,要么不闯祸,要么把天捅个大窟窿,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就算杀人也是有理由的,绝由不得他们滥用私刑,今天就算豁出去把汤恩伯宰掉,也要把儿子救出去,天下之大,难道沒有地方可去么。
夫俩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夏小青从丈夫眼中读出了意思,就是一个字,杀!夏小青双手低垂,袖箭悄悄落在手中,陈子锟的衣襟微微敞开,腋下的M1911柄若隐若现,杀气弥漫在地下室走廊里。
汤恩伯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岂能察觉不到这股杀气,但他以为对方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检察厅动手杀人。
李华廷也感受到寒意,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又是一声高喊传來:“蒋夫人到,戴局长到。”
先是几名穿黑中山装戴礼帽的悍男子下來,汤恩伯认出他们是委座的贴身侍从,有时候也派给夫人做侍卫,都是身手极好的练家子。
然后才是宋美龄款款下楼,身畔跟着的笑面虎正是军统当家人戴雨农,狭小的走廊里挤了许多人,反倒不那么森寒冷了。
宋美龄的出现,瞬间化解了这股杀气,她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汤恩伯的护兵放下了握的手,夏小青也悄悄收起了袖箭。
戴笠笑呵呵道:“陈将军,汤司令,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汤恩伯自恃是蒋委员长的爱将,又是苦主,不搭理戴笠,冷哼一声将脸别到一边去了。
陈子锟道:“这不明摆着么,检察厅违规抓人,我是來救人的。”
李华廷一听这话就急了,谁不知道蒋夫人宠着这帮飞行员啊,在她面前说检察厅的不是,哪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刚想辩解两句,却被人挤到了墙角,气都不过來。
宋美龄先检查了陈北的情况,这才温言细语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挤了许多人,空气都不通畅了,上去找个暖和的地方把这件事搞清楚。”
夫人发话,谁敢不尊,众人离开地下室,借用检察长的办公室,先把陈北安置在沙发上,医生來给检查了伤口,挂上吊瓶,陈子锟夫妇、汤恩伯及其嫂子,还有负责此案的李华廷都落座后,宋美龄道:“李检察长,你先说吧。”
李华廷干咳一声道:“案子其实很简单,三前陈北途径市区的时候,意强一名女子,被死者汤玉鹏发现并制止,打斗中陈北失手杀死汤玉鹏。”
“你胡扯!”夏小青大喝道。
李华廷微笑道:“陈夫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事实就是事实,令郎的手遗失在现场,巡警也曾记录他的座驾车牌,还有包括受害者在内的七名人证的口供,随时可以提供。”
陈子锟眉头紧皱,对方准备充足,看起來很难翻案了。
宋美龄愕然,居然发生这种恶劣的事情,难道自己看走眼了?陈北这小子是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汤夫人又开始哭泣:“可怜我儿子才二十二岁,就死在这个恶手中,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宋美龄沉默不语。
戴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上表情不变。
汤恩伯看看李华廷,赞许的微微颔首。
夏小青捏住了丈夫的手,手掌汗津津的。
忽然宋美龄说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一个面对敌机敢于牺牲自己的勇士,会作出此等人神共愤的罪行,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李华廷道:“夫人,人证物证俱在啊。”
忽然沙发上的陈北动了一下,苏醒过來。
医生上前检查一番,确认无碍,陈子锟夫坐在儿子身旁,问他道:“小北,到底怎么回事?”
陈北看看屋里的阵势,明白发生了什么,低声道:“人确实是我杀的。”
宋美龄眼中明显出失望之。
“但是那家伙该死!他绑架俱乐部女招待,聚集一帮打手在路上埋伏我,企图杀女招待嫁祸与我,还要砸烂我的双手,我是被无奈才反击的。”
事情大反转,所有目光都看向李华廷。
李华廷有些慌神,事实上他并不清楚真相,所有的证据都是苦主一方提供的,涉案的几个证人都是氓地痞,可信度并不高。
一直沒说话的戴笠开口道:“检察厅办这种案子怕是不太专业,不如把现场目击证人名单交给我们军统,保证审出真相來。”
宋美龄点点头:“雨农的意见,我看行。”
夫人发话,谁敢不从。
宋美龄坐到陈北旁边,摸摸他的脸,叹气道:“孩子,你受苦了。”
汤恩伯脸色有些难看了,李华廷心里直打鼓,案子移交给军统,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宋美龄道:“在案子查清之前,我看还是先把伤员送回医院比较好,明天委员长还要亲自给陈北颁发青天白勋章呢。”
李华廷道:“是,是,是。”
宋美龄拉着夏小青的手道:“陈夫人,您儿子是一位勇敢的骑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认他做干儿子。”
夏小青并不喜欢宋美龄,她总觉得这位第一夫人和自家丈夫有些瓜葛,若在平时肯定要敷衍婉拒,但此时却忙不迭的答应道:“好啊,择个良辰吉拜干娘,我替他做主了。”
说罢还示威似的瞟了一眼李华廷和汤夫人。
这两位都是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