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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幻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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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也当过庄家,炒作江东实业银行的股票赚了个盆,对于金融暴利有着清醒的认识,但他此时真的沒钱给慕易辰抄底,因为省财政的钱都拿來买买炮准备打仗了。

  隔了几,慕易辰又发电报來,说是幸亏上次沒抄底,这回纽约股市跌得更惨,一证券的价格下跌了六成!

  陈子锟倒一口凉气,幸亏沒抄底,不然就血本无归了。

  慕易辰和车秋凌已经结婚,乘坐邮轮有美洲旅游,碰巧发现股市暴跌,一时技苦于手头沒有大笔资金,这才向陈子锟请求支援的,,不过陈子锟回复他说股票都是虚的,有合适的破产工厂倒是可以打包几个回來。

  普通人对于欧洲美国爆发的经济危机并不关心,毕竟只是大洋彼岸有一帮破产的投机客跳楼而已,中国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哪有闲空管别人,国民内战不已,每隔几个月就另立一个新的中央,武汉、广州、南京,还有桂系和冯玉祥阎锡山,哪个都不甘居人后。

  一向附属的江浙地区也隐隐有些吃不住劲了,以往北洋打仗,都是象征的,部队朝天放,大帅们在租界里打麻将鸦片决定胜负,现在国民内战都是玩真的,大炮飞机齐上阵,一仗下來不死个几千人都不好意思说打仗。

  陈子锟从银行界朋友获得信息,截至上个月,南京政府的军费负债已经一亿三千八百万之多,税收全用作军费也不够,全靠发行公债维持,编谴公债五千万,卷烟公债两千四百万,善后库卷五千万,盐税库卷八千万,大多由上海银行界认销。

  如此巨额开支,到最后还不是落到老百姓头上,陈子锟不感慨,就算国民再努力,资源再富足,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啊,本以为北伐完成,东北易帜,老百姓就能过上消停日子,看來自己幼稚了。

  好在江东省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特殊地位,陈子锟虽不是中央嫡系,但一贯支持中央,蒋介石对他也算厚道,每月仍有一百万军饷发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瞅着战争迫近,陈子锟不得不购买军火武装部队,资金捉襟见肘,本來打算发行债券的,可是上海脆弱的金融市场已经沒有血了,恰在此时,欧美爆发金融危机的消息出來,倒给他提了个醒。

  沒有钱,一样可以办成事。

  陈子锟送林文静上了去福建的客船,在上海公共租界华懋饭店召开招标大会,便邀上海各国洋行老板参加。

  招标会的主題是,建设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市,江东省主席,北泰县长,江东实业银行总裁以及江东省财政厅、民政厅、实业厅的官员都参加了这次大会。

  江东省方面打算在江北建设一系列厂矿,包括煤矿一座,铁矿山一座,煤气焦化厂一座,洋碱厂一座,制酸厂一座,炼钢厂一座,兵工厂一座,发电厂一座,自來水厂一座,光这些项目就让人叹为观止了,更大的还在后面。

  北泰县火车站、市政厅、跑马场、江北大学堂,以及数十栋公寓楼,四条柏油主干道,以及全县的电灯、电话、自來水线路,全部公开招标。

  整个上海为之沸腾,西方经济危机,生产过剩,工人失业,国际贸易额急剧下滑,资本家们惶惶不可终,即便是远东也有波及,中国本來是最好的产品倾销地,但是由于内战不止,消费能力紧缩,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上亿元的大蛋糕,谁不想咬上一口。

  招标会上,北泰县长龚梓君用国语发言,洋行老板们便有些不悦了,在上海滩,华人都是说英语的,况且是在租界内开招标会,居然不采用国际语言,让资本家们傲慢的自尊心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伤害。

  让他们更受伤的还在后面,龚梓君说,北泰项目要求乙方全额垫资,款项中的一成留作保证金,五十年后再结,最重要的一点,质高价低者中标。

  此言一出,顿时炸窝,高鼻碧眼西装革履的老板们纷纷带着买办离席退场以示抗议和鄙视。

  这年头只有洋人坑中国人,哪有反过來的,还全额垫资,当俺们瓜娃子啊。

  招标会草草结束,地废纸,龚梓君一脸无奈,龚稼祥沉默不语,陈子锟高坐主席台上,神采飞扬:“都走,走了好,过一阵子再看,到时候别怪老子不给他们脸。”

  …

  通常经济危机只会持续几个月便会复苏,但这次不同,一直沒有好转的迹象,据慕易辰从美国发來的信上称,美国的实体经济至少要倒退二十年,大批工厂破产倒闭,据说苏联趁机低价从美国收购了多条生产线。

  陈子锟当机立断,汇款给慕易辰,让他聘请工程师、熟练技工來华,赶紧把江东的工业体系给建起來。

  几个月前退场抗议的洋行老板们,此时一个个低声下气的偷偷跑來找陈子锟要项目做了,陈子锟果然沒给他们好脸色看,想拿项目,你们自个儿先竞争去吧。

  上回给你们脸不要,这回连公开招标都省了,全部暗箱操作,谁家设计最优秀,价格最低,谁中标,英国、德国、美国的洋行老板们为了利益,不得不竞相价,自相残杀起來。

  北泰的工厂项目率先上马,大批來自欧美的工程师齐聚江北,每趟列车都爆,到处是工棚和基桩,人头攒动,哨音不绝于耳,來自河南、山东、安徽的大批廉价工人水一般涌到江北,临时搭建的滚地龙窝棚鳞次栉比,乘坐飞机从上空看去,如同十里连营。

  …

  飞机降落在新落成的江北机场,这座机场是民夫们用石碾子平的,跑道比省城机场还要长,塔台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三层楼,旁边有机库和地勤人员宿舍、油库在更远的地方。

  降落地面的是江东航空的一架德国造容克F13型客机,飞机师是江东陆军学校毕业,后來跟美国师傅皮尔斯学习飞行的安学,机上载着江东省主席陈子锟和刚从美国归來的慕易辰夫妇。

  北泰县长龚梓君,市政建设总指挥萧郎前來接,沒有红地毯,沒有仪仗队,只有漫天沙尘和孤零零几个地勤。

  陈子锟向萧郎介绍了慕易辰:“慕易辰,圣约翰大学毕业,在德国学炼钢,这是他夫人车秋凌,也是圣约翰的学妹,搞化工的,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

  大家热情握手,在场的均是建设北泰的主力干将,龚梓君负责调配民工,协调各方关系,萧郎负责土木施工以及住宅区和市政功能区的建设,慕易辰夫妇负责工业区的建设。

  “在德国学了三年炼钢,终于派上用场了。”慕易辰摩拳擦掌道。

  “沒有化工基础,沒有焦碳,你拿什么炼钢?”车秋凌斜着眼睛看他。

  众人一阵轻笑,心里却感慨良多,中国工业基础实在太薄弱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北泰更是什么都缺,连一螺丝钉都要进口,好在煤铁资源丰富,就近建设炼焦厂和炼钢厂,连运输的费用都省了,战更是造成劳动力的极大过剩,管饭就能招到劳动力,连工资都不用给。

  陈子锟提议到处看看,慕易辰便开了一辆大福特车,拉着他们径直去了江边。

  紧邻着淮江的便是自由大道,这条陈子锟亲自命名的道路有六条车道,两边栽种法国梧桐和路灯,道路由柏油铺成,宽敞整洁,汽车急驰而过,可以看到江滩上一排排香樟树,工人正在给树木保暖的麻绳,刷上防虫的石灰水。

  龚梓君介绍道:“晚上來看更漂亮,路灯都亮起來,简直像是在欧洲或者美国。”

  陈子锟道:“电灯厂这么快就建好了?”

  龚梓君道:“还沒有,只是用柴油机暂时发电试试效果,电灯厂还在建设之中,装机容量十万马力,用的是开放型交流发电机,蒸汽机是英国飞利浦公司的双筒立式拉杆引擎机,锅炉是拔柏葛水管式链条炉,每小时出力四百吨燃煤量,建成之后不但能供应全城电灯,还能给工业提供足够的电能。”

  汽车顺着自由大道,经过一座立桥來到工业区,到处是脚手架和围墙,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技术人员比比皆是,更多的则是穿着黑棉袄戴着柳条盔的中国苦力,机械设备沒全部到位,运输大型物件的任务都由他们來完成。

  “工人们吃苦耐劳,北泰建设离不开他们。”龚梓君道。

  陈子锟道:“要善待工人,万一别有用心的人煽动工,你们就悔之晚矣了。”

  龚梓君喏喏称是。

  陈子锟又道:“走,去西城,看看苦力们是怎么生活的。”

  龚梓君急忙劝阻:“主席,就不用去那边看了吧,那地方乌烟瘴气的,杂乱无章也不卫生。”

  陈子锟道:“你小看我了,大杂院我住过,茅厕我掏过,还怕这个。”

  萧郎言道:“其实龚县长不是这个意思,西区重点不在脏。”

  陈子锟面狐疑。

  “如果说东区是一座梦幻之城的话,那西区就是罪恶之城。”萧郎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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