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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唐 (九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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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大唐(九下)

  这就是安西军,曾经横扫西域,让无数敌人威风丧胆的安西军。并沒有因为高仙芝、封常清等老将的身故而毁灭,而是像重生的凤凰一般,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展开了美丽的翅膀。

  相似的情景曾经在边令诚睡梦里出现过无数遍,每次,都是他取代了封常清的位置,指挥着安西军最精锐的陌刀队,横扫西域。

  以王洵、李嗣业两名猛将为前锋,以段秀实、毕思琛等老人掩护两翼,以白孝德、程千里等人为尾翼,自己带领中军梯次而进,将挡在面前的敌人打得落花水。

  如果不是身为阉人,边令诚相信自己有这种能力。只可惜割掉的东西不可能再长回來,只可惜王洵等人始终不给他以封常清同样的尊重。

  所以,边令诚才对高仙芝、封常清等人恨得那样深。所以,边令诚在穷途末路之时,也想煽动李归仁率领残部与安西军殊死一搏。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干脆毁了他。总好过看着别人的辉煌,自己心里备受煎熬。

  他一直以这支队伍为荣,过去是,现在也是。只是,他始终痛恨自己无法将这支队伍握在掌心而已。

  “进。。”伴着高亢单调的呐喊声,寺院外的陌刀队继续前推。猩红色战旗高高地挑起,刀光与血水融出炽烈的火焰。

  战旗之下,王洵举刀上,将一名都尉打扮的叛军将领扫上了半空中。人血和碎像雨一样洒落,将他的铠甲染得与头顶的战旗一样红。

  他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种血腥的味道。长柄陌刀迅速回撤,在半空中画了道雪亮的弧线,斜斜地扫向一匹战马。“咔嚓!”马鞍和马鞍上的骑手同时断裂,刀刃推入数寸,将战马脊背割断,全身力气走。可怜的畜生厉声惨叫,跌跌撞撞卧倒,将已经昏状态的主人于腹下,得筋断骨折。

  “杀了他,杀了他!否则大伙都走不了!”一名校尉发出绝望的呐喊,拨转马头,向王洵手中的陌刀。魏风上前半步,用陌刀扫断了战马的双腿。另外一名陌刀手将兵器侧,将马背上掉下來的校尉再度起,开肠破肚。沒等校尉的尸体落地,王洵的身影再度于血雾中闪出,鬼魅般冲到另外一匹战马前,将马背上的骑手扫落于地。紧接着,他上前半步,砍断一把长槊,将长槊后惊慌的面孔劈为两半!

  身后的陌刀手迅速跟上,保持着整齐的队形,砍杀挡在自己面前的任何活物。马背上的骑兵左格右挡,节节败退。但后撤的脚步永远比刀光推进的速度慢半拍,就像秋天里的庄稼般,成排成排地被刀光割倒,然后出下面一排。

  血的雾气就从刀光滚动处涌起,缓缓腾上半空,将周围的火光遮得朦朦胧胧。长街忽然变得极暗,敌我双方再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但是杀戮却丝毫沒有停顿下來,刀光亦继续滚滚向前。每次滚动,都是无数具尸体,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一阵夜风出來,将血雾吹散,街道上的火头忽然跳了跳,亮如白昼。铠甲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的王洵再度出现于队伍正前方,刀锋指向校尉的马尾。那名拧过身,拼命挥舞长槊,同时迅速磕打马腹。战马的头颅被他的伙伴所阻挡,无法提起速度。单薄的马槊抵不住陌刀的利刃,迅速断为数截。雪亮的刀光紧跟着劈过來,切开他的铠甲和肌肤,将恐惧和死亡一并送进他的心脏里。

  “饶。。”校尉的惨叫声噶然而止。王洵绕过他的坐骑,刀锋指向下一名敌军。那名敌军根本不敢应战,滚下坐骑,徒步逃命。魏风从背后追上了他,手起刀落,将其劈成了两半儿!

  “饶命!”又一名叛军骑兵哭泣着跳下坐骑,手中的横刀却不肯放下,冲着王洵胡乱挥舞。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根本起不到任何干扰作用。王洵只用一招就解决了他,随即横过刀來,挡住了马肚子下刺出了一断矛。持矛者惨叫一声,丢下兵器,再度钻进马腹下,躲避陌刀的攻击。王洵俯身横扫,将战马的四蹄和马腹下敌军,一并砍成两段。

  “是铁锤王!”

  “是铁锤王!”有人恍然大悟般惊叫,推开自家弟兄,拼命往长街的另一端挤。有人则惨叫着跳下坐骑,徒步奔向街道两旁着火的院落。刚刚被唐军洗劫过的院子里边,突然扔出了几块青砖,将他们直接砸倒在地。紧跟着,更多的砖头飞出來,盖住他们的身体。

  “进。。”安西军的队形稍作调整,再度整齐地前推。街道中的骑兵不敢应战,像雪崩一样迅速瓦解。

  沒有人愿意再回头面对那雪一样的刀光,更沒有人愿意跟陌刀队正前方那名全身披着重甲的壮汉手。此人是天生下來跟大燕国作对的,从孙孝哲、崔乾佑到后來的李归仁,无数名将都屈辱地证实了这一点。只要他出马,唐军总是能绝处逢生,而大燕国这边,却每次都是血成河。

  然而他们亦无法四散逃走,街道两旁的高墙严重限制了战马的活动范围。街道另外一端,刚刚被杀散的唐军又涌了回來,牢牢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些先前还如待宰羔羊般的唐军将士忽然胎换骨,三五个一伙,冲向叛军的战马。将马背上的骑兵七手八脚扯下來,刀砍成碎片。

  “饶命!”前无去路,后有陌刀,本來士气就很低落的骑兵们瞬间崩溃。聪明者直接跳下坐骑,丢掉兵器,向陌刀队投降。愚笨者则楞楞地呆坐在马背上,既不求饶,也不敢反抗,任由自己被围上來的唐军士卒拉下马背砍死。

  “饶命,铁锤王大人饶命!”有人开了头,求饶便不再让大伙觉得屈辱。大批大批的骑兵跳下马來,丢掉兵器,跪在了陌刀阵之前。更聪明的,干脆将坐骑赶向长街另外一端,用牲畜去阻挡曾经的手下败将,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投降时间。虽然他们无法确信安西一定会饶恕自己,但是他们相信落入另外一支唐军手中,自己一定沒有活路。

  “饶命,饶命,铁锤王大人饶命。这里的坏事,不是我等干的!”既然已经下马求饶,就无所谓脸面不脸面。不该承担的罪责一定要撇清,以免被铁锤王误会,不肯高抬贵手。

  “我们來时就这样了,我们都是骑兵,只想着早点冲出城去,根本沒时间下马抢劫!”

  “是唐军,是那边的唐军干的。铁锤王老爷,他们违背了您老的命令!”

  “我等都是李归仁将军的嫡系,今年春天才被调过來。沒在长安干过任何坏事!大人如果饶我等一命,我等愿意为大人粉身碎骨”

  求饶的理由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充分。

  走在陌刀队前锋的王洵缓缓停住脚步,杀戮噶然而止。

  跪在地上的骑兵们向后躲了躲,手捂口,垂首于地。他们知道自己做出了最佳选择,铁锤王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沒兴趣杀戮已经放下兵器的敌人。

  看见陌刀队停住了脚步,堵在长街另外一侧的唐军,也立即收手。他们摸不准王洵的脾气,唯恐引起争功之嫌,遭到陌刀队的无差别攻击。在大唐的阵营中,两支友军刀兵相见,如今已经不能算是新鲜事情。即便过后郭子仪出面主持公道,也不可能为了几个无名小卒,得罪铁锤王这样的猛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王洵的最终裁决。宽阔的长街忽然变得极其安静,与周围燃烧宅院和连绵不绝的喊杀声显得极不相称。但是王洵却迟迟沒有回应,只是拉下了马甲,举目四望。

  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大部分院子都冒着浓烟。被溃兵丢弃的包裹和长安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地丢在墙角。与战死者的身体一起,将整条街道变成阿鼻地狱。

  侥幸沒有受到冲击的院落大门紧闭,里边的父老乡亲们既沒勇气出來替自己报仇,又沒有勇气出來求安西军主持公道。偶尔从墙后探头张望,出來的则是,一双充仇恨的眼睛。

  那种目光,王洵曾经很熟悉。当年他攻破柘折城,攻破俱站提时,在当地人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仇恨。那种仇恨让他犹如芒刺在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化解。抢劫和杀戮,并不止发生在这一条街道上。今晚他也不止击溃了一群敌人。

  王洵忽然感觉到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坚持要将叛军消灭在长安城里。如果按照朝廷的意思将敌人放走,也许长安城不会遭受今夜的灾难。尽管他选择了最冒险的夺门战术,是为了最大限度避免叛军狗急跳墙。

  堵在街道尽头的那群兵士他认得,正是马方带來支援他的神武军,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殿前兵马,天子近卫。真的将他们抓起來严肃军纪,非但会令安西军和朝廷的关系更为紧张,马方那边,也很难说清楚。

  但是,不处置他们,就无法震慑其余趁火打劫的宵小。趁涌进城里的盟友不止神武军一家,谁也无法保证这些家伙的军纪比神武军更好。

  “是他们干的,是他们干的!”仿佛猜到了王洵为何犹豫,跪在地上的叛军士卒大声叫喊,同时将手指向背后的唐军。“我们來的时候,正看见他们在杀人放火。不信您老找人去问,如果有半句假话,我等情愿被您碎尸万段!”

  “不是,不是我们干的!”被王洵的沉默得透不过气來,堵在街道尽处的神武军士卒,也开始大声自我辩解“我们來时,我们來时就这样了!是叛军干的,是叛军干的!”

  “是唐军杀人放火!”

  “是叛军干的!”

  唯恐王洵拿自己开刀,两方将士互相指责。这样的吵闹,当然不可能有结果。看着王洵的脸色越來越阴沉忽然有人灵机一动,指着附近紧闭的庙门喊道。“放火者躲在寺院里。放火者躲在寺院里!”

  “放火者躲在寺院里。放火者躲在寺院里!”

  “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他们躲起來的!”无论是否听见了寺院里的异常动静,两方将士异口同声。

  正躲在门板后两股战战的周姓校尉闻听,吓得连哆嗦都顾不上打了。拼尽全身力气开门闩,冲着外边大声喊道:“冤枉啊!小的冤枉。小的抓了边令诚,准备献给大将军。小的沒杀人,沒杀人!”

  “冤枉,我们冤枉!”众溃兵趴在地上,冲着王洵大声喊冤。只有边令诚沒有跪,用剩下的一只胳膊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冲着王洵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夫在这里。姓王的小字,老夫在这里。这就是你要重建的大唐,哈哈,老夫看见了,老夫全看见了!”

  “老贼,你也有今天!”王洵顾不上再追究到底是哪路兵马趁火打劫,踏过一层层尸体,大步走到边令诚面前。魏风等人怕敌军使诈,大步跟在他身后。一瞬间,陌刀队的注意力全都转向了寺院,再沒人管门外的俘虏和友军。

  已经下马投降的叛军骑兵不敢逃走,继续跪在地上,等着王洵发落。堵在街道尽头的神武军士卒却是做贼心虚,偷偷地挪动脚步,将身体一点点儿往远方蹭。

  “我当然有今天,老夫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边令诚对着王洵,将门外的情况看了一清二楚。“哈哈,只是你,功高震主,又不被同僚所容。早晚会步封常清后尘!”

  “住口!”王洵怒不可遏,低下头,一把抓起边令诚的衣领,单手举起。“老子将來什么下场,你看不到。但是今天,却要拿你的脑袋,祭封四叔在天之灵!”

  “呃,呃,呃-----”边令诚被勒得脸色发紫,却依旧不肯服气“掐,掐死,掐死我了。你,你掐死我,也沒沒有用。如果,如果沒有朝廷,朝廷的旨意。我,我怎可能杀,杀得了封,封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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